第26章 真相1

真相1

早上醒來,諾大的卧室已經只剩我一人,窗簾遮不住屋外邃旒的日光,一縷一縷不留絲毫情面地探照上我的臉,屋裏仿佛還彌留着貪歡後的餘溫,蒸得我臉頰緋紅。

看了看時間,已近10點,這一覺睡得,連枕邊人何時離開的都毫無察覺。全身酸痛無力,腿股間刺痛感依舊,剛要掀起被子顫顫巍巍下地,一垂眸發現了被單上點滴猩紅痕跡,如同春寒料峭時的梅,桀傲而凄美。

銜着抹柔蜜的笑意,我僵硬地挪進洗手間,殷殷地對上浴鏡中的自己,玫紅的唇色,潋滟的眉眼,只一晚,小女人的嬌态畢現無遺,葉文裴,你也有今天!

胡亂洗漱完,換了身居家服走出卧室,空蕩的廳堂采光極好,靜谧地沐在日光下。我摸着咕咕叫喚的肚子走進飯廳,這幾日被笑宇從飯店抽調過來的趙廚師正無聊地坐在餐桌邊擺弄着手機。

“起啦?”見我走近,他收起手機,站了起身。

“恩。”

“過來吃吧,按鄒總的囑咐準備了些,看看合不合胃口。”

“哦。鄒總什麽時候走的?”

“7點多就走了。”

“這麽早?他吃早飯了嗎?”

“不知道,沒見他在家吃,匆匆交代兩句就走了。”

吃着桂香馥郁的棗泥糕,一個溫暖而浪漫的念頭突然蹦了出來,且一旦竄出了頭便執拗無比,頗有不為不休的架勢——給他送些點心去,一起吃個下午茶!!

“趙師傅,麻煩您再做些精致小點,一會我給鄒總稍過去。”

“成!”

嘴角竊笑的弧線越劃越大,逐漸彎成了上弦的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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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驚喜?如果點心不夠,加上個我算不算呢?

打開衣櫥,合身的夏裝挂了兩排,換上一條淺粉的連衣裙,簡單束個馬尾,沒有驚動其他人,提着一個裝着便當盒的帆布包,繞過彎彎曲曲的林間小道,坐上了開往市區的公交車。颠了一個多小時,SJ大廈的流線造型終于遠遠隐現。

夏風有些濕粘,悶熱得近似南方的黃梅天,從車上下來我的額頭已滲出了密密的汗珠,頂着驕陽快走兩步,汗水竟能滴答下來。拭了拭臉頰的汗滴,沖進SJ大廈後我直奔洗手間。清涼的自來水撲上臉蛋,冰爽直沁心脾,只是條件反射下,突然很想上廁所。

挂好包,關上門,還沒方便出來,門外一個尖細的聲音傳來:“這不,聽老宋說又不能去上班了,當初為了雇她還炒了個一直幹得好好的女孩子,雇了她之後老宋就沒個太平日子過,天天監視報備不說,她自己被門夾了手,害得老宋被扣了一個月的獎金,你說,這都什麽事……”

“也真難為你們家老宋了,你說,她跟老大,不會……”

“那還有假,你沒看到上次她給夾了手老大那個緊張的勁,我聽老宋說老大有一次還在酒店大堂裏吻了她呢。不過咱們老大也夠變态的,好多事都在背後運作,人家小姑娘壓根不知情……”

砰,砰,關上的三扇門,我木在其中的一扇。

女士的洗手間,真是個永遠藏不住秘密的好地方。

說話的女人大概正是在新年音樂會上與我有過一面之緣的酒店大堂宋經理的愛人,而她們口中的小姑娘,恰恰是我。

什麽叫為了雇我炒了一個幹得好好的女孩子?什麽叫監視報備?什麽叫背後運作?

醍醐灌頂的幾句話讓我霎時間将一些事情捋了個通順。難怪經濟如此不景氣的當下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兩份待遇優厚的工作,難怪每當我在酒店大堂發生什麽事他總是從不缺席地出現在我身邊排憂解難,難怪和劉麗合作項目的酒會宋經理會介紹我去……

原來這一切全不是巧合——他早已暗中調查我,連我找工作的動态都了若指掌。難道這就是他口中的——“沒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

只是,為什麽?

他為什麽這麽做?

沖出洗手間闖進一個即将合上的電梯,顫抖着手按下27,看上去那麽愛我的他,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我還很理智,我只想當面找他問個明白。

27樓到了,電梯提示,門開,沒有左顧右盼,直奔他的辦公室。

“小姐,小姐……”

還是上次那個好涵養的前臺,幾個箭步上前攔住了我:“鄒總現在不在,請您在這稍等。” 大概是認出了我,她并沒有為難我的意思。

“進去等吧,都是一樣的。”

我極冷靜地推開了她的手,轉身進了他的辦公室。

成摞的文件,顯示着動态屏保的碩大蘋果顯示器,方倩和他多年前的合照,還有,一本深褐色的原本應該屬于謝斯琪的日記。

壓在一個藍色的文件夾下,露着半截腦袋,沖我嚣張地眨着眼。

你,不是周家姐妹口中早被扔進垃圾桶的嗎,你,怎麽會在這?

全身的雞皮一陣陣的泛上,抽出日記的指尖霎時跌入冰點,翻了翻日記,裏面居然有些文字被記號筆劃了出來。

“今天吃飯時說起周叔叔的事,爸爸和劉阿姨又吵了起來,我覺得這事是爸爸不好,既然已經過世的人,就不該總拿出來說,讓劉阿姨傷心……”

“今天是周叔叔的忌日,姐姐們和劉阿姨一早就出門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思念周叔叔,劉阿姨今天特別的憔悴,早上吃飯時還打破了一個碗割傷了手……”

“姐姐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從沒想過與她們争搶什麽,你喜歡誰,就去喜歡好了,因為得不到自己喜歡的人,就将羞愧憤怒發洩到我的身上,我真的很委屈,很無辜,媽媽,我好想你……”

辦公室的門并未合上,門外的動靜隐約傳來:“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準進來……”

是他。我合上日記,探身從門縫裏看出去,他身後的人,居然是——劉麗?

來不及多想,我飛快地轉身藏在了一排頂天立地的書櫃後。

“可是,鄒總,剛才……”

“沒有可是,你出去吧。”

大門關上,兩個人的腳步踩過淺灰的地毯止于沙發前。

“劉總,請坐吧。”

再也控制不住,我緩緩自牆背滑下,報膝癱坐在書櫃後隐匿的角落裏,這一切難道真的是場——陰謀?

謀得是我嗎?一個對誰都不曾構成威脅的人?

鄒笑宇,你對我的愛,難不成也是這場陰謀中的一部分?

“說吧,你的條件。”劉麗說得直接,似是有備而來。

“很簡單,我只想從你口中聽到一些真實的往事,不過後果估計會很嚴重,到底要不要用你的牢獄之災來換你女兒的,你自己權衡吧。”

鄒笑宇啪得關上打火機,煙草灼燒的焦糊味隐隐傳來,他難道還會——抽煙?我怎麽從來沒發現?

“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條件只一個,放過我那兩個少不經事的女兒。”劉麗的聲音嘶啞,裹着毅然的決心。

“很好,從現在開始你說的每一句都是證據,所以請你想好了,誠實而毫無隐瞞地陳述事實,我只想知道真相。”

“好,我說。你問吧。”

“周達飛是怎麽死的?”

“車禍。”

“怎麽出的車禍?”

“在高速路上迎面撞上大貨車,當場死亡。”

“你知道我問得不是這個……”

“臨走前,我給他下了藥。”

“什麽藥?”

“安眠藥,那段時間他神經衰弱的厲害,必須吃了安眠藥才能入睡,那天我偷聽了他們的通話,知道他們要開車出去,溶了幾片在他的粥裏。”

“幾片?”

“不記得了,當時我也很慌亂,倒了一小把,沒數……”

“為什麽要害他?

“你不知道嗎?因為你那位溫柔賢惠的媽媽,無窮無盡的魅力竟然讓他神魂颠倒夜不歸家40出頭了還婚姻出軌……”劉麗一直平靜的語氣陡然激動起來,似是被人戳到了隐匿最深的痛處。

“還有我太過賢惠的媽媽給他買的巨額人生意外險吧。”笑宇的話語間冷嘲的笑意另人毛骨悚然。

“那是他出事後我才知道的……”

“事到如今你還有必要和我掰這個謊嗎?”

“我的初衷只是想讓他們出個小事故,吃點苦頭受點教訓,我從沒想過他們會同時死于那場事故。至于保險,我是在老周去世後的幾個星期才得知的,當時我就想,老天還是有眼的,他背叛了我的,老天用他情婦的錢盡數償還給我。”

“是,老天的确是有眼的。你後來為什麽改嫁老謝?他是同謀嗎?”

“不是。他是事後才知道的。老周出事後我一病不起,老謝過來陪過我幾晚,我迷糊間說出了一些事實,後來病好後我怕他将事情捅出去便委身嫁給了他,并且答應他那筆人生意外險劃給他和謝斯琪20%。”

“你後來給他們了嗎?”

“沒有。”

“為什麽?”

“怨只怨他自己命短。他病危那段時間,我改了他的遺囑,并且将之前和他立過的人生意外險的字據銷毀了。”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什麽?”

“周達飛和我媽的事。”

“其實不難,只要有心。老周是個老實人,說不得半點謊話,但自從去你們家當家教後就開始變得古怪起來,說話經常要反應半天,有時候自己前後說過的話還不一致。我當時并不知道他在外面做家教,他告訴我是因為他們學校業務考核,那段時間每周幾晚會有業務培訓,我也沒往心裏去。後來有一天他晚上竟然沒回來,等第二天我問他的時候他結結巴巴地說是單位組織活動來不及趕回來。我當時就很懷疑,單位組織夜不歸家的活動,一定會提前通知的,為什麽他直到活動結束了才告訴我呢?沒過多久他又背着我學了駕駛,考了駕照,雖然藏着掖着,還是在有一次給他洗衣服掏口袋的時候被我發現了,我拿着駕照質問他,他支支吾吾答不上來,最後只說是因為興趣愛好。他一個中學語文教師,什麽時候對開車産生的興趣?我問他考駕照的錢哪來的,他說不要我管……那天大吵一架後我跟蹤了他一次,發現他居然和一個中年女人出入高檔酒店。”

“我反省了自己,是不是哪裏做得不好,是不是對他不夠關心,而當我試圖挽回的時候,他竟向我提出了離婚……”劉麗說得急,一口氣說下這麽多,不得不狠狠地喘了喘才重又開口:“只是直到前兩天子孓出事接到你的電話我才幡然頓悟,原來當年老周家教的對象就是鄒笑添,而那個當年和他一起命喪黃泉的女人就是你的親生母親……”

劉麗說完輕笑出聲,笑得淩寒。

“鄒笑宇,你其實早就計劃好的吧?為了掉調查你媽媽的死因,故意以度假村的項目接近我,接近子孓,接近斯琪,假意和子孓訂婚,又時刻在她安排的眼線底下與斯琪演戲激起她的恨意,直到我那可憐的傻女兒再也承受不了你的背叛,對斯琪做出出格的事來,而你的目的正是這個,抓住她的把柄,以此威脅我,讓我伏法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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