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初見

初見

她的聲音知性而沉穩,與我中學時代特別喜歡的一位主持華語流行音樂節目的電臺DJ十分相像。聽節目的時候我總想擁有這樣聲線的女人該有着怎樣脫俗的氣質,後來在一次臺慶特別活動中我有幸見到那位DJ,氣質竟與關睿姍出奇的相似——沉着大氣,處變不驚。可惜論長相和身材,那位DJ比起眼前人可是相去甚遠矣。

“你好!我是謝斯琪。”直起身,我沖她點了點頭。

“不用那麽見外,叫她斯琪就行!”笑宇牽着我走出洗手間,拉我在她身邊坐下。偌大的包間只坐着我們四人——笑宇居中,左右席分別是我和關睿姍。笑添挨着關睿姍,坐下後一直用英文和她聊得起勁,滿臉的“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正在點菜的笑宇面帶微笑傾聽着,偶爾也會加入談話,說上一兩句英文。

“想吃什麽?”他将菜單捧到我面前問。

“我沒什麽胃口,還是問問關小姐吧。”我将菜單向關睿姍的方向推了推,既然是為她接風,我怎好喧賓奪主。

笑宇看向笑添和關睿姍,問:“你們剛看菜單了嗎?姍姍有什麽特別想吃的嗎?”

“Yeah!”關睿姍倒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什麽?你來看看。”笑宇将菜單遞給她,可她并沒有接過,只沖着他狡黠一笑,說:“意大利面,不過得是你做的!”

“改天,我給你做!”笑宇應得痛快,沒有一絲尴尬和為難。我的心裏翻湧着難堪的小情緒,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很怕這樣的措手不及。如此随意而自然的對答只屬于他們共同擁有的過去,與我,倒不如一無所知的好。

點完菜,他們重又中英夾雜得熱聊着,“想什麽呢?”見我一直發愣,笑宇輕輕推了推我。

“剛上了一天浸泡式,現在一聽人拽英文就想吐。”說得倒是大實話,可這話明顯将初次見面的關小姐也給連帶了,聽起來有些刺耳。

笑宇哈哈笑了:“聽你的,我們都說中文!”說完上手就要摸我的寸頭,我撇撇嘴将頭別向一邊,外人面前,演什麽親熱!

“斯琪的頭發很個性呢!即便在美國理這樣發型的女生也不多見!”

我看向她的笑意侃侃覺得有些冷。又是一個演技實力派,從見面到現在,她沖我微笑的弧度始終如一。

“假小子一個!”笑宇寵溺地看着我,說得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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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宇你也是,結婚這麽大的事都從沒聽你提起過,這麽漂亮的嬌妻,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的?”

笑宇呵呵笑了笑沒有接話,而我竟然一反常态并不想讓她知道我們還沒結婚的事實,倒是鄒笑添那個大嘴巴到了沒忍住,大大咧咧地說:“那你可誤會我哥了,他倆還沒結婚呢,你說結婚這麽大的事,我哥能不告訴你嘛!”

說話間片烤鴨的師傅推着車走了進來,金黃的烤鴨泛着油光,膨鼓起的表皮上排着整齊的網格,師傅專業的手法适時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沒有人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面餅配料都上齊後,笑宇仔細地幫我卷起一張餅,“張嘴。”他說。

“太油了,不想吃。”其實剛聞見烤鴨的味道我已經有點惡心,不想掃了旁人的興,我一直強忍着。

“多少吃點吧?”他好言相勸。

“真的不想吃,你把餅拿遠點吧,聞這味都不行……”我皺起眉頭揮揮手,再聞下去只怕忍不住。

他沒再強求,轉而問:“那你想吃點什麽?能有胃口的?”

如果我說,意大利面,還得是他做的,他會噴血嗎?

“不用管我,你們吃就行!”

笑宇的臉色有些難看,但終究什麽也沒說,陸續上桌的菜裏,他又試着夾給我一兩樣,我嘗了嘗,最後都擱下了筷子。懷孕原來可以讓一個肉食動物看見葷腥便犯嘔,更別說吃了。

後來笑宇幹脆放棄了我,轉頭對身邊的她說:“姍姍你多吃點,國外的中餐再正宗還是做不出國內的味道來。”

“好。”她并不扭捏,吃起來很有胃口的樣子。

飯後,笑宇起身對笑添說:“你送斯琪先回去,我和Lisa還有點事要去趟公司,慢點開,一定送進家門才能走!”

“我是沒問題,可你也不帶這樣用人的,Lisa時差還沒倒過來呢就要給你買命!”

“時差沒倒過來正好,白天她反倒迷糊!”他又回頭看向我說:“你先回去,早點休息。我還有點事,不會太晚,到家給我來個電話。”

我沒言聲,默默跟着笑添上了車。對面的車裏,我清楚地看見笑宇為她扣上了安全帶。

坐在笑添的車裏,想着一個又一個有關Lisa的,和笑宇在美國那些日子的,笑添都能給我答案的問題,卻一個也沒問出口,深怕自己受了刺激後跟自己較勁,還不如不聞不問。

“平時兇巴巴的今天這麽平靜還真是有點異常,嫂子你可千萬別想多了,我哥和Lisa相識快十年了,又是在異國他鄉的陌生環境中,早就和一家人一樣,即便有點男女之情,也是Lisa對我哥的一廂情願。我哥對她要真有什麽想法他倆早就在一起了,不會拖到現在……”

“啰嗦,快回去吧,慢點開!”

笑添送我進家門時突發長篇大論,讓我有些難堪,我自己都不予理會的醋意,怎會讓他窺探出一二?在我看來,笑宇在美國的那段日子正值他突遇家庭變故,沉浸在方倩撒手人寰的巨大痛苦之中,又加上對方倩之死的疑惑以及在國外的語言不通和學業壓力,他大概的确沒有心情去談兒女私情。但也正是這樣的境遇,若是關睿姍對他心生好感一直區別對待,而他又沒有排斥抗拒,那他們之間的不同于常人的深厚情誼便是理所當然,也正因為如此,笑宇對她才會有種特別的依賴感。

洗完澡,看看時間,剛8點。打開電視,重複換臺,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心裏繃得緊,也不知到底在瞎操些什麽心。

倒在沙發上一覺睡醒,起身看表已經快11點,在屋子裏無所事事地轉悠了一圈,還是只有我一個人。

走到飄窗邊,小區裏的路燈無趣地亮着,只有極偶爾晚歸的人才有幸享受它的恩澤,而這些人裏,并沒有笑宇的影子。我走到客廳關了燈打算上床睡覺,剛躺下,又怕笑宇回來後沒給他留燈不方便,便又重回客廳把燈打開,再走回卧室,隐約感受到樓下車燈直射而來的光線,趕緊跑到窗戶邊,看見笑宇的車正停在樓下。車的大燈将整條路面映得發白,他從副駕駛的位置上下來沖車裏揚了揚手,車在路中間調了個頭随即開走。而這期間他一直站在那裏,直至車開出小區大門才轉身上樓。

很快,開門聲響起,我依舊站在窗邊,一時不知該以何種表情面對他。

“怎麽還沒睡?”

他踱過來,身上有些酒氣。

“喝酒了?”我的臉色大概不太好看,心情不好,裝不出來。

“姍姍的朋友新開的酒吧,過去捧了個場。”他想抱我,被我推開。

“不是說處理公事的嗎?”

“恩,去公司交接了些材料,正好她朋友打電話請她,就一起去了。我不是讓你回來給我打電話的嗎?怎麽也沒打?給你打你又不接,後來我還是給笑添打得電話。又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的緣故,我覺得他有點羅嗦。回來只顧胡思亂想,我的确忘了打電話,但我并沒有聽見手機響,走到床邊打開手機,來電時間正是我洗澡的時候。“我在洗澡沒聽見。”我說,“喝了酒,誰送你回來的?”

“姍姍。”

“……”就是了,剛看他目送時的關注度,估計也不會是別人,這個姍姍還真是有那麽兩下,第一次見面已經将我的住址探個明白。

“你今天有點反常。”他玩味地看我,說話的語氣透着不悅。心裏一直憋得火“蹭”一下冒出來,我冷笑着說:“我反常?我看你才是反常。事先都不說一聲,叫個司機直接拉我過去吃飯,你問過我的意見了嗎?你想請姍姍吃飯盡管請,我上了一天的課又有孕在身,沒有作陪的義務!”

“又不是外人,早晚都要認識的,想着讓你換換口味,誰知道你一頓飯都在那擺個臉,也不知道擺給誰看。”

“對你不是外人,對我可是名副其實的陌生人,初次見面,你想我表現得多熱情?”怒火中燒說出的話,哪裏是事實。明明是因為懷孕沒有胃口,如此一争辯竟變成了是我故意不吃擺臭臉,對他而言,簡直是——

“不可理喻。”

說完,他走去客廳,我關了燈,狠狠捙上了卧室的門。黑暗中,我清楚地看見了那道經過修補卻又重新裂開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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