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戒指
第三十三章 戒指
屋裏又恢複沉寂,半晌才傳來了抽噎哭泣的聲音。
沈遇用手撐着額頭,盡力壓下煩躁湧上來時帶來的悶痛。他的眼淚也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順着臉頰,大滴大滴往下砸。
十年的光陰,從相識到相愛又決斷,只有沈遇一個人全身心地投入,只有他認認真真扮演着一個好愛人的角色,可是對方根本就沒有當回事。
向來都是自己一個人,直至最後也僅剩自己面對所有糟粕。
好痛苦,好不甘,可是又好無奈。
沈遇坐在地上,他的雙目沒有聚焦,正看着眼前的雜亂失神。理智逐漸回歸,心神卻沒有回來,整個人依然沉浸在痛苦中。
這折磨好像無邊無際,要生生在人心口上挖下一個大洞,鮮血淋漓,讓人痛的死去活來。
沈遇給了自己一巴掌。
想他溫平生走的多潇灑,向來都是甩手扔個背影就離去,怎麽他就不行?
明明都被嫌惡到這種地步了,明明都受了這麽多傷了,怎麽還非得挂念着人家?
不知是累的還是痛的,沈遇到底犯起了迷糊,在地上窩着窩着就不知不覺昏睡。
天氣昏昏沉沉,沈遇也半夢半醒,眼睛半睜半閉,過往種種和眼下所受恥辱都映入眼睑,終究不得安寧。
“沈先生——”外面傳來咚咚的敲門聲,沈遇被這聲音驚醒,神智才回歸了一點。
眼前是白茫茫一層霧,像蒙上了紗,耳邊也是模模糊糊,好像這聲音不是從門口傳來,而是從腦子裏傳來。
“沈先生你在嗎?”敲門聲繼續,外面的聲音怎麽聽怎麽熟悉,“沈先生,你要是在就回應一下啊,不出聲的話我就要撞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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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遇依然坐着沒有回應,半晌門突然被撞開,沈遇看着一下撲倒進來的人,這才想起,哦,原來是宋終年。
難怪那麽熟悉。
“沈先生你沒事吧?”宋終年沖進來,正要大步奔向沈遇,驀地看到腳下的陶瓷碎片,就緊忙急剎車收了腳,然後才邁過這一地狼藉走到沈遇跟前。
他本來是不敢上前的,打算就離遠一些保持距離,但最後還是大着膽子在沈遇跟前蹲下了。
眼前的人看着好慘,挺可憐的,應該不會那麽有攻擊性吧?
老板說沈先生出了些問題,變得很暴躁,讓幾個手下人帶着去看心理醫生,去先幫忙照看着。
宋終年聽到其實還是難以置信的,他覺得沈遇看着和和氣氣挺弱小一個人,應該不會這樣吧。
他畢竟承諾了沈遇有事的話會幫忙,于是毅然決然站了出來,自告奮勇來幫忙。
沈遇看着來人,聽他張口閉口詢問自己,但自己就是雙眼發蒙,耳朵也有些聽不清,不知道宋終年到底做些什麽。
“什麽,你說什麽?”沈遇開口,聲音嘶啞的難聽,嗓子大概是剛剛又喊又哭搞壞了。
宋終年看着眼前人潮`紅的臉頰,伸手往額頭上一搭,果然發燒了。
自己老板跟沈先生到底幹了什麽啊?
搞得一個個都狼狽不堪,窘迫難耐。
老板慌張的模樣還是第一次見,怕是也只有沈先生會讓老板這樣了。
“我送你去醫院,沈先生。”宋終年拉着沈遇的胳膊,想将他挎到肩上,但是沈遇出奇的不順從,不讓人碰他,也不肯起來。
宋終年只好給溫平生打電話。
溫平生說知道了,讓他強行把人送去醫院,并沒有要關心或者要露面的意思。
宋終年只能默默應下這苦差事,心裏對老板和對沈遇的看法再度改觀。
醫院做過檢查,也沒什麽大事。
就是受了寒又受了刺激,嗓子化膿發炎,急性高燒,還伴着中耳炎耳朵聽不清,輸輸液吃點藥基本就好了。
沈遇自己待在病房裏。
他的燒已經退了,宋終年本來是在外面守着的,但是現在不知道跑到了哪裏,溫平生也一次面都沒有漏過。
果然是有夠狠心的。
沈遇以為自己會就這樣一個人待到徹底變好出去,誰料傍晚的時候病房裏突然進來一個女人。
披着鵝黃尼質大衣,腳上穿着平底的長筒靴,頭發被收拾成小波浪卷,臉上的妝很自然,怎麽看怎麽親切,怎麽瞧怎麽喜人。
但沈遇就是覺得來者不善。
“你就是沈遇嗎?”
沈遇看着她,眼中充滿警戒。
但人家只當沒看到,還是暖暖一笑伸出了手,“我叫謝黎,你的主治醫生。哦對,是心理醫生。”
“我沒有病。”沈遇一口否決,也沒有同她握手。
外人怎麽懂呢?怎麽能理解他辛苦付出又被利用抛棄的痛苦,怎麽懂他眼睜睜看着家人處境危機卻無能為力的感受。
何必道聽途說就下定論就說他有病?
這下好了,外人口中的沈遇,不止是攀着溫平生這束高枝的廢物了。
他不但矯情庸俗,還精神不正常。
謝黎笑笑:“所有病人都會這麽說,我還是要經過判斷才行。”
沈遇現在其實不想見任何人,他很想一個人待着,想讓謝黎走,但又怕自己的驅逐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怨婦。
于是只能忍着不作回應,無論謝黎說什麽都不回聲,只是愣神看着窗外。
什麽都問不出來,謝黎也不急着逼迫,起身客客氣氣道了別說下次再見就走了。
謝黎前腳剛走,宋助手後腳就推門走了進來。
剛剛大概是知道心理醫生要來,宋終年就特意先躲着給沈遇他們留了個私人空間。
“沈先生,你怎麽樣了?”
“我沒事了,走吧,送我回去。”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已經準備起身收拾東西。
吵這一架害得自己發燒,但也讓自己又檢查了檢查腿,好的倒挺快,可以拆石膏了。
“小宋,”沈遇坐在車上,驀地開口叫前面的人。
宋終年聽到沈遇叫自己,也是趕忙回應:“怎麽了沈先生?”
“你覺得,我有病嗎?”
這樣一個不知首尾不知意圖的問題被抛出來,宋終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還是老老實實用自己覺得最妥善的答案:“沈先生會好的,不要擔心了,現在有什麽問題也都可以治的。”
不具體回答,但又哪哪都是具體回答,就是覺得自己有病罷了。
沈遇低下頭,右手的手指一遍遍摩擦着左手無名指的戒指,讓撓人抓心的觸感在指腹間流轉。
說到底還是戀痛而已。
就好比一遍遍舔自己的口腔潰瘍,忍不住去扣嘴唇上的死皮,一次又一次去揭傷口的血痂。
到現在,明明知道痛還是不肯取下來這枚戒指。
沈遇深吸一口氣,斂下了眼眸,自嘲搖頭輕笑,把這枚多年未取的戒指捋了下來。
一點一點,一寸一寸,戒指慢慢被取下來,從指骨溜到指尖,再從指尖溜走。最後手指上就只剩下了一圈白和戴的過久的勒痕。
帶慣了戒指,習慣了手上有東西,現在取下來空空如也,倒有些不習慣,心髒也像空了一塊。
沈遇按下了車窗,将手伸出窗外,再慢慢将手掌打開。
風在他掌心停留,又打轉撲向遠方。戒指也被這風帶着從手掌心溜走,終是消失于車水馬龍中,再也找不見蹤影。
【作者有話說】:大家不要學沈遇伸手到窗外,這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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