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隐瞞
隐瞞
身後的尾巴不見了,莫憐好生不習慣。
桌上的熟水已涼,莫憐懶得麻煩,随便對付了幾口。
“莫憐姑娘。”白睿識敲門。
莫憐披上外衣去開門:“少君主可是打聽到了?”
妖族公主成親後,會搬離王宮,住進驸馬府,莫憐拜托白睿識幫忙打聽伏昇住的驸馬府具體位置在何處。
白睿識笑道:“打聽到了,在城西,我的人就在那裏守着,一旦情況有變,便會立刻回來通知我們。”
王室婚親,驸馬府賓客盈門,府兵戒備,最合适的動手機會,只有從王宮到驸馬府的那段距離。
莫憐思慮片刻:“恐怕,還得麻煩少君幫一個忙。”
妖族的婚禮定在黃昏時分。金烏落下的最後一刻,轎子開始擡離皇宮。
單從婚禮來說,的确如謠言所說,容音公主失了妖王的寵愛。
成親隊伍不過幾十餘名護衛,嫁妝也是按照妖族公主婚嫁最低的禮制,只有九箱。
牛頭小妖負責擡轎,馬面小妖滴滴答答吹着唢吶,伏昇身着紅黑色新郎服,座下騎着虎形三尾,長着山羊須的妖獸,臉黑如鍋,一點都沒有新郎官該有的表情。
莫憐混在人群中給伏昇使了個眼色。
伏昇點頭,緊蹙的眉頭松了稍許。
轎子平穩前進,忽有一聲音吶喊:“不好了,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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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接連倒下兩具屍體。
“啊!”充滿恐懼的尖叫聲讓遠處不明真相的群衆也慌了神。
妖群推搡擁擠,負責扶持秩序士兵被推倒,妖群湧出亂竄,街上亂作了一團。
“保護公主,快保護公主!”送親的嬷嬷扯着嗓子喊人。
妖群亂撞,撞倒了轎子,新娘從轎子中摔了下來,貼身的嬷嬷和丫鬟被人群推擠到別處,與新娘子隔開了一個人群。
莫憐趁亂,帶走了新娘。
她把桑容音交給白睿識:“麻煩少君幫我把人看牢。”
“莫姑娘要去哪兒?”白睿識接過桑容音。
“我答應過昇兒今日要把他接回來。妖族的人見過昇兒的臉,如若他與桑容音一同消失,便會引起妖王的懷疑,屆時怕是我們都很難離開妖族。洞房得入,等問完話,再神不知鬼不覺把這公主送回去。”
莫憐扒下桑容音的嫁衣穿上,轉身回到混亂的妖群中。
驸馬府的府兵前來增援,街上的秩序慢慢得到維持,送親的嬷嬷頭發淩亂,從地上爬起來,尋找容音公主:“公主,公主。”
一身紅衣顯眼矚目,嬷嬷和兩個婢女跑去扶起新娘子:“公主你沒事吧?”
新娘子搖搖頭。
打翻的花轎被牛面小妖聯手擡起來,嬷嬷把新娘子送進花轎,心有餘悸抹了把冷汗:“起轎!”
唢吶聲重新響起,順利送親到驸馬府。
經過那麽一鬧,所有人都狼狽不堪,臉一個個垮了下來,只有新郎官揚起了笑臉去迎新娘子下轎。
新娘子下花轎,伏昇抱起新娘跨過火盆,嘴角淺淺挂起,眼底的笑意就要漫了出來。
妖王沒有來,新人的高堂之上,座位空空無人。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場不受重視的婚禮,在場的大部分妖,不過是想來看新郎官的笑話,笑他娶了一個曾經和修士私奔過的公主。
賓客中有人發出疑問:“新郎官真能舉起沉仟木?我們妖族什麽時候有那麽厲害一號人物,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妖族天天有人化形,沒見過多正常。就是這張臉到底是怎麽化的,我化形的時候怎麽就沒能化出怎麽好看一張臉。”矮小醜陋的螞蟻妖發出羨慕的聲音。
伏昇無視他人的議論聲,眼睛隔着蓋頭黏在新娘身上。
“一拜天地。”
新人跪拜。
“二拜高堂。”
新人面朝高堂。
“夫妻對拜。”
新人夫妻相對。
“禮成!送入洞房。”
妖族沒有新郎官要出去喝酒迎客的規矩,伏昇屏退下人,門才關上,莫憐便迫不及待扯下了蓋頭。
她活那麽久都沒穿過喜袍,沒想到第一次穿是和自己的徒弟。
伏昇轉過身,便見莫憐扯下了蓋頭,眼底沒有一絲意外,反而失落道:”師父,蓋頭得要徒兒來揭。”
“你還當真了。”莫憐拍打伏昇額頭,肅聲道,“我們得趕在天亮之前把真正的新娘子送回來,走。”
妖群沖撞,桑容音從花轎摔下來,接着脖子一痛,昏了過去,醒來看見有一陌生男子在她的房中,她縮着身子警惕道:“你就是擂臺勝出的那位驸馬……”
定了定神,發現這并不是在王宮。這裏的裝飾擺件看上去也不像是在驸馬府,她拔出頭上的簪子,對準白睿識:“你是誰?你可知綁架妖族公主是何重罪,你逃不出妖族,識相的話就把我給放了,我或許能留你一條生路。”
“公主不用害怕,我們只問完我們想問的,便會送你回去。”莫憐推門而入,眼底閃過一絲意外。
是她。
白睿識無心窺探他人之密,主動走出去,把房間留給了莫憐。
“你、是你們!你們怎麽會找到這裏來?”桑容音白淨的臉露出懼色。
“公主為何如此懼怕我們,”莫憐一步步靠近,“莫非是心裏有鬼,騙了我們。”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桑容音眼神躲閃。
“是嘛,”伏昇擦幹淨凳面,莫憐擡腿坐下,語氣從容,“我早該想到,你能記得如此清晰,并能認出那是合歡宗的腰牌,又豈會像你說的那樣,僅是一面之緣。”
“為何要撒謊?”
桑容音撇過臉,不肯說。
“我五師兄本來可以好好當他的長老,為了你叛離宗門,落得如此下場,可你卻到現在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
“那我呢!我又何嘗不是,”桑容音情緒激動,“我是妖族最受寵的公主,毓青沒了,父王不要我了,要把我嫁給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人,你們還要我怎樣!”
“我不過是想好好活着,替毓青那份好好活着而已,你們為什麽都要逼我。”
桑容音流下淚水。
“說到底不過是貪生怕死罷了,何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莫憐目光如炬,“我只想弄清楚五師兄死去的真相,我答應你,絕不為難你,煩請公主說出你所知道的一切。”
“我不知道,”桑容音抹去淚水,“毓青沒有與我商量就擅自叛離宗門,我與他發生口角,分道而行,半途遇到一個小孩蹲在樹邊哭泣,才過去,就有仙門出現污我作亂,将我抓去了狐狣山。”
“三年前?”莫憐詫異道。
“沒錯,三年前我就被抓過一次,妖族沒了我的消息,便以為我是與毓青私奔。我的确想過和毓青私奔,但只是想而已,我沒有勇氣,我們逃不過仙門和妖族的追捕。”
“然後呢?”莫憐問。
“然後毓青尋了過來,将我救出。”
桑容音陷入回憶:
三年前,百毓青獨闖狐狣山救出桑容音,重創凍傷。桑容音抗着百毓青逃了好遠,實在逃不動了,便躲進一戶農家。
追兵在外面四處搜尋他們蹤跡。
“毓青,我們逃不掉,怎麽辦?”她膽子小,一有事情就想到要依靠百毓青。
百毓青虛弱地撐直身子,他的手很涼,撫摸在她臉上,粗糙得像是一塊結了霜的石頭:“音兒你聽我說,我發現了他們的秘密,他們不會輕易放過我。”
“今天的事情你不在場,什麽都不知道,”百毓青解下腰牌交到她的手中,“我有愧于宗門,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連累宗門。你幫我保管它,若有機會,把它交到我的師兄妹手中,告訴他們不要查下去,這件事牽連甚廣,上面的人不是你我能對付的。”
“毓青,不要。”桑容音低聲抽泣。
百毓青在她額頭落下一吻:“回到妖族,繼續做你的公主,替我好好活下去。”
追兵搜到了他們這邊,百毓青刮花自己的臉,走了出去。
桑容音從屋內的縫隙中,看到百毓青被人強行壓着跪下,兩個蒙面人居高臨下站在他面前,其中一個揮劍砍向百毓青,被另一個蒙面人攔下:“慢着,他好像是仙門裏的人,殺了他,到時候恐怕不好交代。”
“怕什麽,他與妖茍合,單拎出來也是死罪一條。他知道的太多,他不死,我們就得死。”
蒙面人下手狠絕,百毓青的鮮血染紅了他屍體旁邊的茅草堆。
“還有那個女妖怎麽辦?”黑衣人收拾好首尾問道。
桑容音捂着嘴,不敢讓自己哭出聲,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蒙面人擦去劍刃血跡,不屑道:“妖是什麽好東西,估計早就跑得遠遠的了,派人四處找找。”
每次回憶當時的情景,桑容音都心如刀絞,她嗓音發顫:“農家裏有一個地窖,我無意中發現,躲在裏面方才逃過了一劫。至于毓青的屍體……被他們擡走了。”
“師兄的腰牌呢。”莫憐眼框微紅。
“這裏,我一直随身帶着。”桑容音掏出腰牌遞給莫憐,“他不想連累合歡宗,到死都沒有暴露合歡宗長老的身份。”
莫憐撫摸手中腰牌,一滴眼淚奪眶掉在腰牌上化開。
“師父。”伏昇想要觸摸莫憐的手,停滞在半空。
莫憐擡起頭,情緒已經恢複平靜。
她緊握腰牌,手指泛白,問桑容音:“你為什麽撒謊,他讓我們不去查,你卻刻意引導我們去查,你的目的是什麽?”
“妖族誤會我與毓青私奔,我不敢回妖族,一路追查真相,可我查不到。那日見到你們,我突然動了心思,想讓你們去查,因為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誰殺了毓青。”
“而你不想再卷入這件事情中,便選擇對我們隐瞞了你和五師兄的關系,”莫憐接過桑容音的話問,“對嘛?”
“我累了,”桑容音心如止水,“我只想平安回到妖族,就當是我對不起毓青。三年,我與他,也該到此為止了。”
天要亮了,莫憐把嫁衣扔到床上,“穿上,我先送你回去,今日的事情,我希望你能處理妥當。”
莫憐與伏昇出去,留空間給桑容音穿嫁衣。
“等一下,”桑容音頓了片刻,拿出一張破舊的通緝令,“這是我在毓青死去的地方撿到的,你們若是能查出這張通緝令是哪個仙門發出來的,或許就能查出那日殺他的人是誰。”
伏昇看見那張通緝令,眼底劃過詫色。
那張通緝令,發出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