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親

相親

君茗進門後，給腳後跟貼上防水創可貼，徑直前往淋浴間。

洗漱完畢，她躺在床上，拿着手機記錄明天的工作安排時，忽然想起什麽，打開微信，看房東給她發的消息。

【……租客是個男生，我跟他視頻溝通了，看上去是個好孩子。】

奇怪了…

明明是個漂亮女孩啊？

她想了好一會都沒想明白，懷疑是房東上了年紀眼花了，只好放下手機睡覺。

隔天清晨

“滴滴滴…”

魔性的鬧鈴聲響起，君茗從被子裏伸出手關掉鬧鈴，起床洗漱，邊刷牙邊聽英語晨報，穿戴整齊後，帶着資料出門。

剛一打開門，她就被大變樣的電梯入戶玄關吓到了。

昨晚着急回家睡覺，還沒來得及跟新鄰居讨論公共空間使用劃分規則。

這個兩套共用的玄關約10平方米左右，原本只簡單地放了一個租房時自帶的鞋櫃。

君茗工作忙，沒時間收拾，只有物業請的清潔阿姨會上門打掃。

原本的入戶玄關堆了不少雜七雜八的廢棄快遞盒，等待着某天被送去廢品站賣錢，常穿的鞋子沒幾雙，直接散落在外面。

但現在，垃圾堆突然變身成網紅民宿。

君茗的鞋子被整齊地擺在鞋櫃前，鞋上的灰被擦得幹幹淨淨，快遞盒按大小碼在一起。電梯門口擺了一張黑色小貓咪印花入戶地毯，窗臺上放着幾盆含苞待放的花卉。

更離譜的是花淮清家入戶門周圍。

門上不知何時挂上一個正方形的木質門牌，上面印着可愛的黑色貓咪以及藝術字。

木質鞋櫃旁，靠近花淮清家的那一側，幾十個透明的單盒鞋櫃疊在一起，感應發光的款式，通透漂亮，裏面放滿了鞋子，幾乎都是運動鞋，數量之多令人咂舌。

鞋櫃上方放着一個插滿幹玫瑰花的花瓶，還有藍光消毒噴霧器等、便簽紙、筆筒等物品。

君茗在原地愣了兩秒，眨了眨眼适應這突然其然的轉變，确定自己沒穿越後，才換鞋出門。

她右手撐着鞋櫃臺面換鞋時，發現鞋櫃上貼了張粉色便利貼，上面的字跡筆墨飽滿，靈動飄逸，筆鋒明顯。

【姐姐早上好！先向你道歉，收拾玄關的時候碰了你的東西，但你放心，我是戴着手套收拾的！

我将玄關重新布置了一下，如果姐姐不喜歡，或是覺得占地方，可以在便簽紙上給我留言。】

右下角還畫了一個可愛的Q版頭像笑臉。

君茗低眸打量那個肉嘟嘟，充滿少女心的可愛小人良久，再次擡頭打量煥然一新的玄關。

物業花錢請的保潔阿姨打掃得都沒花淮清幹淨。

原本得知對門有男租戶時，她還有些郁悶，得花錢買個窗簾。

現在別說介意了，君茗恨不得拉橫幅歡迎她。

沒人會不喜歡這麽賢惠有禮貌的鄰居，又是個漂亮的小妹妹，買窗簾的錢也省了。

君茗拿起花淮清鞋櫃旁的彩色水管筆，在便簽上書寫。

【謝謝，喜歡】

寫完，她畫了個僵硬的笑臉在下面，将筆放進貓咪形狀的筆筒，撕下那頁便利貼貼到鄰居鞋櫃上。

電梯門關上的剎那，君茗注意到木質門牌上的四個字：平安喜樂

君茗微愣，抿唇低眸，起床氣消減幾分。

腦海裏忽然浮現起窗臺上那一朵悄悄伸到窗外的粉色花苞，想起前不久看到的論文觀點，內心點頭肯定。

綠植花卉果然有療愈心靈的效果。

她今天換了雙合腳的高跟鞋，也貼了創可貼，但腳後跟還是泛着疼，冷着臉在街上走時，突然被叫停。

“君茗姐姐？早上好！”

花淮清背着雙肩包，騎着自行車，一頭粉毛花枝招展，臉上洋溢着欣喜。

君茗的視線不自覺地被那輛自行車吸引，這是輛有後座的自行車。

“早上好。”

還沒等她想明白，花淮清發出邀請：“姐姐要出小區嘛？我正好要去上學，載你一程吧？”

君茗抿唇，現在早上六點多，小姑娘看樣子是要趕去學校上早自習。

她們才剛認識，搭順風車有些麻煩人，更何況這還是自行車，需要人力踩。

但花淮清笑容燦爛，臉頰紅撲撲的，看上去真誠又可愛，腳也确實很疼，急需休息。

君茗點頭應允：“我在前面騎？”

她個子高，體重不輕，花淮清細胳膊細腿，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載着她騎不到門口就會累死。

花淮清愣住，睫毛顫了顫，似乎想明白什麽，将背上的書包背在胸前：“我來吧，姐姐你在後面坐着就好。”

“那你騎不動就說。”君茗側身坐了上去，扶住坐墊坐穩，側目打量花淮清在空中飄搖的粉發。

現在高中生都能染頭發了？大城市的教育果然開明，這小孩洗發水的味道怪好聞的。

微風吹來花香的同時，也送來了花淮清帶着笑意的輕柔嗓音，“不會，我體力很好的。”

君茗不信，只覺得對方是在逞強。

到門口後，君茗走到報刊亭，挑了半天，買了瓶牛奶遞給“順風車司機”。

“謝謝，麻煩你了。”

花淮清接過，乖聲道：“謝謝姐姐。”

君茗低眸看了眼時間：“不謝，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她轉身離去，花淮清即将脫口而出的“加個聯系方式”被堵了回去。

他站在原地，盯着手裏印着【青少年補鈣長高】宣傳語的牛奶盒，凝視良久後，把它放進書包的夾層裏，跟錢包等重要物品放在一起。

高挑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裏，他揉了揉泛紅的後頸和耳垂，傻笑着騎自行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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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茗抵達臨市高鐵站後，坐上了歸途專門派來接她的汽車。

司機是一位老熟人。

“黃總，好久不見。”

幾年前，君茗自己賺外快跟外面公司合作接項目時，歸途負責對接的也是這位黃總。

“好久不見，小君，哦不，現在應該叫君工了啊，轉眼過去都三年了…”

君茗陪着他寒暄了幾句，側眸瞥了眼黃總的體型。

看來他這幾年混得不錯，啤酒肚比幾年前大了不少。

寒暄時，君茗有意無意地将話題往項目上引，黃總也是個人精，打着哈哈，半點不肯透露。

君茗見狀，也不再打探，望向窗外，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到了彙報廳時，君茗臉色驟然冰冷。

跟她一樣帶着圖紙來彙報的，居然有好幾家單位，但最開始歸途找到邊際時表示，這并不是一個競标項目，他們想直接委托邊際來做設計，不需要pk。

其他單位的項目負責人面色詫異，看來歸途對外的說辭是一樣的，用這樣的謊言把大家騙了過來。

君茗內心把當初信誓旦旦的黃總罵了一百遍。

好在她一向對自己的作品有信心，也不曾敷衍了事，調整完心情後，迅速進入到彙報狀态。

君茗彙報時條理清晰，引經據典，屏幕裏的圖紙精美，設計感十足，主座的集團老總和周圍的專家眼裏都透着滿意。

君茗将他們的反應收盡眼底，眉頭微松，聲調漸揚。

看這反應，只要沒有攔路虎，十拿九穩了。

彙報結束，面對黃總帶着歉意讨好的笑容，君茗的表情不如來時真切。

黃總臉皮厚，熱臉也能貼冷屁股。

“哈哈，君工這幾年，能力越來越強了。”

說到這，他神神秘秘湊到君茗耳邊，小聲道：“我覺得啊，最後肯定就是你們沒跑了，哎喲，你是不知道剛剛老總那表情，滿意得很，對你的方案贊不絕口。”

君茗神色如常，意有所指道：“您的話我可不敢全信。”

這類溝通協調類的工作，最常見的就是黃總這種說“悄悄話”“心裏話”的行為，故意拉近距離，讓你透底。

轉頭就把你的話适當地透給其他單位，作為信任籌碼。摸清各個單位的情況後，就開始利用信息差壓價。

知道有競争對手時，君茗雖然氣對方不說實話，但态度還算平靜。

畢竟，騙方案、拖欠尾款等更奇葩的甲方，她也遇到過不少，早就練出一副強心髒了。

君茗淡聲道：“還得趕着回去，就不打擾您了，等您的好消息。”

黃總笑容擠滿整張胖臉，聲音谄媚：“君工一起吃個飯啊，晚上的席王總也在，聊聊合同的事？”

君茗看了眼手機：“不了，最近業務忙，還得回去加班，合同我們這邊有專門的人來談，失陪。”

事務所有獨立的商務部專門負責商務洽談，她不需要親身上陣，也不喜這類社交。

君茗直接打車離開，在路上時，給張工彙報完情況，她放下手機後，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和嘴角。

前期的項目流程裏，君茗最煩跟甲方虛與委蛇。

她脾氣冷硬，嘴裏說不出什麽軟話，不愛笑，早些年吃過不少虧。

也就是這兩年，逼着自己改了些，但也只能做到禮貌地跟對方打哈哈，讓她像其他乙方那樣哄着甲方，跪舔甲方，那是不可能的。

君茗側首看向車窗，嘴角揚起。

看見鏡子裏的女人笑得又僵硬又傻，她轉回頭，嘴角下垂。

啧，蠢死了。

“嗡嗡～”

手機震動。

君茗瞥了眼，記了下時間地點，收回視線。

剛剛沒騙黃總，她确實要回去加班。

她花錢買的付費相親軟件給她推送了第38個相親對象，聊了幾天後，兩人開啓第二個流程，約了線下見面，時間就在今晚。

找到一個合适的伴侶互度餘生也是君茗人生規劃中的一部分，對她來說跟工作沒什麽區別。

坐高鐵回到雲城後，時間不早，君茗來不及換衣服，穿着西裝西褲，拎着手提文件包匆忙趕往約定的餐廳。

這次的相親對象沒有遲到，君茗到時，他挂起笑容，站起身打招呼，但馬上，臉上笑容僵硬。

這位穿着休閑西裝的男士，發頂甚至還沒到君茗下巴，像是站在白雪公主身邊的小矮人。

君茗還沒來得及在心裏吐槽，對方先說出口，語氣憤憤不平：“君茗小姐，您是不是謊報身高了？”

身高帶來的壓迫感太強，他下意識用“您”這類尊稱。

君茗：“……沒有。”

她淨身高178.99cm，對外宣稱178cm，不算謊報。

不過…

君茗低眸看自己的腳。

她剛彙報完，還沒來得及換平底鞋，穿上高跟鞋後，身高至少184cm。

看高跟鞋時，她忽然注意到了相親對象異常鼓脹的皮鞋。

眼前這人穿了至少兩層增高鞋墊，腳後跟墊得都快飛出去了。

以君茗的識人經驗來看，眼前這人身高那一欄填寫的174cm必定是虛假信息。

他撐死164cm。

君茗對相親對象虛報身高的行為習以為常，她相過的這38個人，至少有一半的人虛報身高。

不過，像這類直接拔高10cm的，也是罕見。

君茗翻閱着菜單，心裏微微嘆息。

今晚又是在浪費時間了，她不想找剛認識就撒謊的對象。

不，這不是撒謊。

這簡直就是詐騙。

成年人，顧及面子，心裏再不滿意，也會維持表面和諧，假意客套幾句。

兩人一陣寒暄後，尴尬又沉默地吃着飯。

這家餐廳不合君茗胃口，她味如嚼蠟，飛速進食。

吃完飯，男方委婉表示：“不好意思，接觸了一番發現，我們還是不合适，嗯，我更喜歡嬌小可愛的女生。”

君茗點頭，她不是第一次收到這種回複。

第38次相親就這樣畫上句號。

走之前，君茗在餐廳上了個廁所才踩着恨天高走出門。

站在商場外面等出租車時，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聲音不似剛剛在餐廳裏那般溫和。

“靠，你知道我今天相親那女的，至少一米八，還穿個能戳死人的恨天高，我真服了。”

“長得倒是漂亮，比照片還好看，身材也好，胸大腰細腿長，跟模特似的，但這種身高再漂亮誰敢要，真是浪費了身材。”

君茗轉頭朝不遠處望去。

坐在車裏邊等紅燈，邊打電話口吐芬芳的男人，正是她第38個相親對象。

電話那頭說了什麽，他吐槽得更起勁：“對啊，誰敢找這種女的，像個巨人，吓死個人，改善基因也不是這麽改善的，又不是要去打籃球當運動員。”

君茗冷眸微眯，大步走過去，敲了敲車窗。

還在繼續吐槽的男人皺眉看向窗外，突然噤聲。

“女巨人”正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語氣冷漠諷刺：

“這位愛撒謊愛在背後嚼舌根的先生，建議您填寫身高條件時不要誤報，浪費他人時間，”

“別整天做夢自己重新接了根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