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寬慰

寬慰

互聯網時代,一點風吹草動都逃不了。

浮腫男和瘦削男自首沒多久,#鄒窒系被蓄意謀殺#和#犯罪嫌疑人自首#兩條話題就直接引爆全網,平日對鄒窒熱度嗤之以鼻的路人也不免驚嘆。

更有不知名網友爆出鄒窒墜亡過程的視頻,相關話題也疾速登頂,但發布的視頻轉眼就消失不見。

随之而來的是各式陰謀論,說資本家操控輿論讨說法,實則是平臺自動屏蔽血|腥視頻。

姜仇攬腰扶着谌獨:“我送你上去。”

谌獨接到凜哥電話後就往公司趕,姜仇也不見外地兼任司機。剛跨入公司,就見D-Day成員老二季夏正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盯着手機。

聽到響動,季夏擡眼:“怎麽受傷了?”

說完起身,整個人還沒卸下懶漫,和鬧騰一點不沾邊,不過行動勝于言語:“我帶你去見健康老師。”

谌獨忙阻止:“哥,已經去醫院處理過了,沒大礙。”

季夏這才将目光移到姜仇身上,雖比姜仇稍矮一點,但冷氣壓卻亞于姜仇。不過姜仇更懂得如何應對人情世故,季夏則對陌生人優先一概冷眼想待,尤其是姜仇這種乍一看是纨绔少爺實則僞裝着什麽的,更不想給好臉色。

姜仇感受到對方的敵意,但也沒率先客氣,反倒全盤接受冰冷打量的視線。夾在中間的谌獨左右為難,這次季夏的低氣壓過于不正常。

還沒開口,季夏搶了先:“我扶你上去。”

谌獨:“好……”

姜仇擋住季夏的手,谌獨不解地看他。

姜仇冷聲:“我會自己扶他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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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獨微皺眉,他這是演“保護”上瘾了?

季夏瞟了一眼姜仇,收回手,随意一句:“也行。”

這就是季夏,哪怕有意見,在谌獨和姜仇的關系破裂之前,他一定會認真扮演旁觀者。當然,如果兩人最後公開是真的,他也無話可說。

他不喜歡摻和別人的私事。

進入電梯,谌獨平淡一句:“你不用做到這一步,我們只是假的關系。”

姜仇聲音平平:“我也說過,我是接過吻就會有感情的人。還需要再證明一次嗎?”

這次他沒有任何越界行為,好像在思索着什麽。

谌獨不再說話,沒有必要在意,本就是假的,沒什麽好證明的,就算證明也只是否定。

不免內心自嘲:真有否定之否定那意思了。

游崎剛從練習室出來,滿頭大汗,“哥?!”

見谌獨瘸腿模樣,眼睛都瞪圓溜了,忙上前攙着讓他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注意到一旁的姜仇便警覺起來。

姜仇輕笑:“你們這裏是有陌生人恐懼症嗎?”

繼而又朝谌獨說:“我去找一下秦董事長。”

谌獨不知道他有什麽事,也不想過問。

游崎皺張臉看他的腳,他們的職業需要跳舞,腳受傷的話,無疑是在退圈邊緣橫跳。

谌獨解釋一番後游崎臉色還是很差,理由并不只是他腿傷:“哥,最近幾天不要上網了。”

如果連上交通訊工具專心備考的游崎都知道消息的話,那說明目前的網絡事态很嚴重。

谌獨疑惑,直接點開微博,游崎攔都攔不住。

他直奔官方成員賬號“是D-Day了”,指腹點開昨天某位成員發的一條微博:

「配圖為黑白調的星河裏有一輪淺黃熠熠的月亮,配文是“晚安。”」

五人共用一個賬號,所以經常悄悄分享心得,但喜歡惡作劇地不标明是誰發的。但丫頭們每次都能精準猜出來自誰之手,因為五人五色。

這次也不例外,丫頭們很快就猜出是寧沅發的。

帶點感傷又附上溫柔問候的,從來都是寧沅。

谌獨點開評論區,果然,平日頂多也就一萬的評論現在卻有五十多萬。

評論區已被制毒女孩攻陷:

「熱評一:你愛他,我們也愛他。在此起誓,永遠是制毒女孩!」

他們都誤以為是谌獨發的,只是因為黑白圖片契合當下鄒窒死亡的輿論氛圍。

熱評五是D-day大粉的回複:

「ID是獅子:請節哀。但有一點需要說明一下,這條微博不是我們隊長發的,是其他成員。一切皆有跡可循,希望尊重,請別再散播虛假解讀。」

盡管一百多萬“丫頭們”齊心協力頂帖,評論高地還是崩陷得一塌糊塗。

谌獨垂着頭。

游崎伸手幫他摁滅手機屏幕,因為不知道怎麽安慰,所以唯有陪伴。

谌獨晃過神,暗罵自己的不足,竟然把情緒傳染給在挑燈夜戰備考的游崎。

于是擡頭:“備考還順利嗎?”

見谌獨親自轉移話題,游崎放心了不少,“目前沒問題,但物理創新大題還是很煩人。”

游崎苦惱時總是有些放空的呆萌,還是沒長開,谌獨揉揉他的發,笑說:“你面前不就有一尊物理大神?”

游崎不可思議地盯着谌獨,他居然毫不掩飾炫耀學習成績,可以說是百年一遇了。

抹了抹臉上涼了的汗,游崎裝出輕松态:“哥,魏跡說想吃糖餅,吃完就去自習室。”

或許聊其他事情會讓谌獨好受一點。

谌獨看他,只見他裝出來的笑快支撐不下去了,于是微微笑道:“只能吃半個。正餐別落下。”

說完才發現游崎最近瘦得不像話,本來有些小松鼠的肉肉臉,現在卻顴骨突顯。

“小崎,最近你是不是……”欲言又止。

問了又怎麽樣呢?從來都是寧願藏着自己委屈的人,怎麽可能說出來?

游崎眼睛明亮:“嗯?怎麽了?”

“沒什麽。糖餅可以一人吃一個。”

游崎露出大笑臉,明眸皓齒少年人:“好。哥,那我先去換衣服了。”

谌獨看着右腳,歉意席卷而來,從來不讓人操心的成員們,不仔細觀察就會覺得他們無憂無慮的成員們,自己有多久沒關心他們了呢?

“嗯?”一瓶礦泉水貼臉,谌獨下意識擡頭。

季夏直起身,出口的話似夏季的清風:“人活着的時候,他的肌體是柔弱的,到了死的時候,它就會變僵硬;有生命的植物也是一樣,綠葉搖曳,花兒綽約,等到它枯萎,凋零就是它的宿命。真的很難說服自己的話,就把它當成是生命的一種順其自然。”

他指的是鄒窒死亡這件事,高冷的臉,平淡的話語底色是柔情。

“謝謝哥。”谌獨笑得勉強。

他想說他都明白,也想說并不是因為鄒窒的死才這樣,而是愧對眼前的關心。

見人落寞,季夏又補了一句:“想找人聊天的話,可以來找我。”這類話于季夏而言是難以出口的,從他略顯別扭的神情就知道。

卻是最為真誠。

見谌獨眼眶泛紅,季夏眉皺得更深,也越發別扭,沒頭沒尾插播一句:“這次新曲,完成得很出色。”

谌獨怔愣後淺笑,季夏也笑,然後離開。

當下的娛樂環境,也該去找秦紹确定一下專輯是否還能如期發行。

·

“我不需要您多做什麽,只需要堅定立場。”

姜仇玩味的話從秦紹辦公室傳出來。

他是故意虛掩着門的嗎?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谌獨并沒有偷聽的習慣,尤其是和完全可以敞開窗戶談的熟人之間,于是敲響了門。

進去後發現,秦紹嚴肅的臉就沒打算回複姜仇。

姜仇笑着走過去攙着:“不是說了讓你好好坐着休息嗎?”

谌獨:“我沒事。”

“這樣的話……”姜仇看向秦紹,“我就先走了。”

秦紹眉目都是嚴肅,但還是嗯了聲。

姜仇走後,秦紹又對谌獨受傷的事問了個清楚,憂心之後說會讓凜哥随時陪同。

說完沉默了會兒,改口,“姜仇會保護你,但記得凡事要有分寸。有時候不要光顧着自己的情緒,還要想着自己的身份。小獨,今日不同往日了。較于籍籍無名,你已經沒以前那麽安全了。你的一言一行都會被放大解構,有時候還是別人交易成功與否的籌碼。無論什麽時間都要好好保護自己。”

谌獨不理解:“姜仇為什麽要保護我?”

秦紹看他,嚴肅裏摻雜着無奈,“我也想知道小獨,想知道他為什麽願意保護你。”

谌獨怔忡了很久。

秦紹已經轉移話題,表示專輯會如期發行,“和翹首以盼的粉絲們的這點約定,我們要做到。”

他是這個公司最能穩定軍心的人,從沒有官威,一切皆可坐下慢慢真誠地談。

谌獨當初就是被他出色的作詞作曲能力吸引,參與制作的音樂永遠飽含真誠,繼而又淪陷在他堅定的音樂信念裏。

他說:“你自己先把真誠融進去,才會收到真誠的回複。現在的孩子喜歡上一個人可以說是一念之間,但他們的消費能力卻是強大的。他們大多不管音樂作品是否粗制濫造,只在乎是你這個人唱的,或是參與制作的,僅憑這一點就願意掏錢包。這是當下這個圈子的規律,但至少我們要問心無愧,要對得起真心喜歡音樂作品的路人,對得起新入坑的粉絲,對得起盲目購買的老粉絲。真誠是先從我們出發,這個順序絕對不能颠倒。”

·

《朝夕娛樂》主編辦公室,林夕妍因第一時間彙報鄒窒死亡而被召見。

她将醫院發生的事說一遍:“對不起,讓公司蒙受這麽大的損失。”而後欲言又止。

主編開口:“一條生命逝去了,這就是結果,我們只能道歉。”

看着林夕妍離去的背影,她仿佛看到了初入職場的自己,纖弱的雙肩所能扛起的可以是謾罵,也可以是侮辱,但無法承受扭曲的事實。

她完全相信林夕妍第一次所彙報的內容,那時候鄒窒确實就已經死去,後續劇情不過是衍生的。

張彭,江上醫院長老級人物,鄒窒的急救醫生,因向善的心和妙手回春的能力頗負盛名。

他救過人,也宣告過死亡。

林夕妍發回的第一條前線信息“死亡”就出于他口,他沒有任何理由謊報,他的人格也不允許。

那麽,就只剩一種可能,急救室內張彭的實權已被架空,有人在鄒窒死後策劃了這起罕見的營銷事件,鄒窒的剩餘價值被徹底耗盡。

估計林夕妍也猜到了,但她選擇承受。

自己是理解她的,畢竟都是底層爬上來,有時候為了抓熱點沒有辨過真僞的事不少。

不過大環境也不同,以前的娛樂圈是娛樂人物躲狗仔,幾乎沒有娛樂人物會起訴侵犯名譽權、隐私權等等。有時明星們反而安慰自己,那些“猛料”不過是百姓茶前飯後的娛樂茬子。

而現在不一樣了,娛樂人物手持高額收入,不會吝惜芝麻豆點來起訴侵犯名譽權,因為這個最容易成功,起到的威懾作用也強,何樂而不為?

因此粉絲更加瘋魔,更加肆無忌憚,很少再有人幫她們揭開偶像陰森、污穢、可恥的一面,她們只能終身活在被欺騙中,還沾沾自喜。

理解歸理解,但她不能表現出來,職場生活,都是成年人了,出了問題自己負責的覺悟還是要有。

正值鄒窒粉絲情緒高漲、急需發洩對象的時候,類似于“死而複生過”之類的解釋只會火上澆油。

最終,林夕妍被降職,該扣的工資沒少扣,禁止到現場采訪的懲罰時限也出來了。

她回到每月仍需還貸款的公寓簡單洗了個澡,随便下一碗面下肚後盤腿坐在沙發上,刷着無數個“爆”了的話題,而後将頭埋在雙膝間。

#朝夕娛樂道歉#,評論幾十萬,全是謾罵。

·

江上醫院,太平間,因科技發達和經費到位,屍體擁有單間存放資格,室內環境不亞于別墅卧室。

李沿鎬跪在床前,不停親吻鄒窒的唇角,“對不起……我愛你……別丢下我好不好?”

在遇見鄒窒之前,他游走名利場,床上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不過很神奇,從沒找過娛樂圈人物。或許和其他弘瑞斯都學生一樣,他也默認他們地位卑賤,只會靠皮囊和包裝販賣自己。

鄒窒是第一個睡在他旁邊的明星。

他們相遇在嘈雜的包間,那晚章幀洋特意帶來了公司新人,說要好好玩一玩,其中就包括鄒窒。

其他新人都在努力取悅,只有坐在角落的鄒窒不為所動,眼裏充滿厭惡和惡心,聽着章幀洋為他們的音樂路畫的大餅。

他長得桀骜,其他少爺不喜歡,挑了會撒嬌會扭動的走後包間就只剩下兩人。

“不來幫我舔一下嗎?”李沿鎬擡手搭在沙發上。

鄒窒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

李沿鎬嗤聲:“來這還裝什麽清純?想要資源就得拿東西換啊。”

鄒窒走了過去,昏暗光線裏看不清表情,李沿鎬仰着臉看他,鄙夷更甚。

等人停在眼前才看清那張臉,不馴不恭,五官棱角帶着刺,不知道是氣他自己還是氣別人。

他放下翹着的腿,“跪下,舔。”

不料下一秒被撲來的氣息包攏,鄒窒雙手撐在他兩側,狠厲道:“大少爺,別誤會了。是你來這裏被我觀賞,不是我該被你們玩|弄。”

說完欲撤開,惱怒的李沿鎬已經拽住他的領口,可還沒說出些什麽就被鄒窒搶了話頭。

他輕笑:“我一直很好奇貴公司的運作模式,到底是什麽樣的流程能讓一首首歌爆火?今晚才明白,真是讓人嘆為觀止。不過我很好奇,他們肯定幫你們口的吧,不會傷了嗓子?還是說,隔天就幫他塑造一個唱歌自帶煙酒嗓的人設?”

鄒窒掰開他的手甩開,“別特麽随便碰我,別特麽随便亵渎音樂!”

鄒窒離開後,李沿鎬還愣在原地。

後來追到鄒窒,第一次發生關系的那天晚上,他放下高貴的身段跪在鄒窒面前賣力取悅,可從未做過,鄒窒是疼的。

他就惡作劇般湊到鄒窒的耳邊:“舒服吧?這是你第一次伺候我的獎勵。”

後來兩年也是如此。

鄒窒早已忘記包間的話,好幾次甘願落下雙膝,可都被撈起來吻住,李沿鎬柔聲說:“你的喉嚨是用來唱歌的,嘴巴是用來和我接吻的。”

這是鄒窒聽到他對自己說過的唯一一句情話。

憑着這句話,他孤獨地熬過四季,等待着李沿鎬全部的愛,可直到死後,那人才在他耳邊低泣着說出那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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