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定義

定義

姜仇坐在沙發上,腿上放着一本醫學專業書籍,眼前的玻璃桌上有一份江上醫院的實習事項文件,文件上散着幾張照片,拍攝地點是廢棄化學樓,拍攝時間正好是谌獨被推下去後的一個小時。

照片上的人戴着碎玻璃面具,面具右側全白,左側中部有尖銳枝桠狀的夕陽圖案血一般的紅,自面具邊緣張牙舞爪地往上延伸,堪堪停在臉部中軸線之前。

——是谌獨在獨角獸被下|藥那天進過房間的面具男。

照片共有三張,或者說這三張是被選出來的較為妥帖:一張是面具男站在三樓四顧;一張是蹲在一樓谌獨腳受傷留下的血跡旁察看;另一張是他擦過石柱的瞬間照。

玻璃桌上的手機振動,姜仇拿起:“什麽事?”

“李沿鎬先生參與MK集團董事會,提議網絡制裁審慎公司,并獲得股東支持。就此,審慎公司以後所有的話題可能都不會出現在熱搜榜上。”

姜仇指尖輕點書頁:“不用理。”

挂斷電話,視線落在面具男擦過石柱的那張照片。

·

幽藍光線房間內,男人坐在沙發上,前方的液晶屏幕上呈現高清照片,是谌獨拄着拐杖走出公司。

屏幕側面信件式藝術體題字,還是那句:

「我會把你捧紅,然後殺掉,

你,做好心理準備。」

只是躍動的任務完成進度由起初的0%變成了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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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總是傲嬌,暴雨說傾盆就傾盆,打落枇杷。

秦紹正和公司高層人員商讨應對被制裁事宜,會上秦紹指出:“既然如此,那就弄出屬于我們自己的東西,自給自足。”

隔天,各部門給出方案,在創新上大刀闊斧:增加綜藝策劃部,專門負責自制綜藝「D-Day GO」;設計官方直接運營的“倒計時”APP,專門售賣D-Day專輯等相關産品;演唱會售票通道由公司直接管控,減少黃牛票價……

順應市場規律,秉持“真誠”信念,以專輯的音樂概念為核心,打造出屬于D-Day的系列IP産品,再圍繞IP不斷創新補充。

絕處逢生,靠的從來都是自己。

也許是運氣尚好,當天下午,全球著名游戲公司HOHO産品開發負責人來談合作。原因是看中了D-Day的音樂專輯理念,想以此為基礎打造專屬他們的音樂游戲。

秦紹和專輯概念設計部的負責人細看HOHO的策劃案後進行了一個小時的商榷會議,而後秦紹表示:“榮幸之至,但有一個條件,游戲人物概念的完成需要本公司設計部的成員直接參與。”

負責人本就有備而來,欣然答應。

秦紹叫來五名成員,跟他們詳細說明了公司最近所做出的調整,尤其是自制綜藝這一決定。時間緊迫,6月10號新專輯發布之後将正式周期性啓動,想聽聽他們的看法,畢竟他們才是音樂的核心,綜藝的主角。

正在備考的魏跡和游崎異口同聲贊成,苦笑着回憶剛出道那會兒本四分鐘的歌曲被要求縮短到兩分半鐘、上綜藝節目被當成背景板、電視臺的邀請更是寥寥無幾,最近更是焦灼,直接沒有綜藝和電視臺邀請。

藝人,曝光度才是硬道理,而他們自第二張專輯出圈後就被打壓,國內幾乎沒有熱度。人們知道他們大都通過那濺不起一點水花的官方微博和官網,再不濟就是線下丫頭們的口口相傳。

辦公室因兩人的回憶而變得凄涼,季夏随口一句:“實不相瞞,我覺得自己是塊綜藝咖的料。”

憂傷的成員們怔愣,空氣也跟着安靜,繼而臉上帶笑。一向慵懶,以睡覺為人生目标的季夏在用自己的方式緩解氣氛,這話随意卻自信,非常難能可貴。

季夏不悅:“搞什麽!怎麽都笑着看我,我說的實話!”自己是喜歡懶,但也可以多動啊!

見季夏千年一遇的炸毛,成員們更樂了。

大哥寧沅說:“季夏啊,我也覺得你有那個實力!”說完那笑得那叫一個欠揍。

季夏:“臭小子們!”罵着罵着也跟着笑起來。

魏跡補刀:“季夏哥,你知道丫頭們都叫你什麽麽?”

季夏:“什麽?”

“夏羊羊。本來要叫慢羊羊的,但覺得哥比慢羊羊高了點。哈哈哈……”

季夏:“……”

秦紹看笑得前仰後合的五人,欣慰地笑了。

從D-Day預備成員一步一步篩選并确定到現在,已經六年過去,看着他們互相扶持,一起哭一起笑,不禁淚濕了眼眶。

交談結束,魏跡看向谌獨:“哥,可以給我講解一個物理大題嗎?我琢磨了好久還是想不出來,游崎也卡住了。”

谌獨曾經雖是文科生,但物理很出色,參加過國家物理競賽,高考物理不在話下。

谌獨:“好,我想跟秦老師說點事。完了就去找你。”

游崎卻突然扯着魏跡插話:“不用了哥,我們問一問班裏的同學……”

“我們哪有同……”魏跡的反駁突然斷了聲,忙抑制着慌亂朝谌獨改口,“對哥,我們先問同學。”

谌獨覺得怪異,一個題目的事,游崎拒絕可能是怕耽誤自己的時間,可坦率的魏跡怎麽也一副藏着掖着?剛才他改口的話是什麽?“我們哪有”什麽?

一旁的寧沅攬過魏跡和游崎:“哥有空。教你們。”

游崎疑惑:“哥不是要練聲嗎?”

寧沅:“哥是誰?練個聲能需要多久?走走走!”

魏跡乖寶寶:“哥是我們中學歷最高的,研究生嘻嘻。”季夏滿頭黑線跟在幾人後面,順便帶上了門。

秦紹認真看着谌獨平淡下來的臉:“怎麽了?還在為上次那個問題困惑嗎?”

他在思考“偶像”的意義,覺得“偶像”就是貶義的,身為偶像的他也順帶被認為是貶義的。世界給他這樣一種認知,所以他一直困在裏面,他來和秦紹談過很多次,道理也聽了很多,但還是放不下這種偏見認知。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已經釋懷:“曾經我一度想擺脫偶像這一身份,我不想被稱作明星,因為網友們說,什麽牛鬼蛇神都可以是明星,怎麽聽怎麽掉價。所以這麽久了,一邊當着偶像明星,一邊揶揄厭惡,喜難以勝過惡。但現在我明白了,不能讓環境改變的話,就該用自己的實力去改變語義。

鄒窒死了,但他的音樂實力毋庸置疑,他帶給很多人希望,同樣毋庸置疑。所以,偶像也是人,也可以用實力擺脫被娛樂化;可以是正能量的,也可以是驅除黑暗的強光。別人的看法是看法,而我怎麽活是我自己的事,惡意評價附加上來,我也可以不接受。偶像,雖被精致包裝過,但可以不是生硬品,而是有血有肉的真誠品。

所以我接受了偶像這一說法,因為它并非辱罵中的那麽難堪,那麽一無是處,而是可以達到某種境界的墊腳石,雖然此刻它易碎。

我想在此基礎上被尊稱為一名歌手,如果可以的話,還想超越歌手成為藝術家。我一直向着這個癡心妄想、高不可攀的目标前進。”

秦紹笑得和藹:是的,無論有沒有被貼上标簽,我們都得先作為“人”。因為人僅僅作為人本身,就足以被尊重。保有初心,踏實築夢,總有一天會讓自己滿意。”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洗滌萬物,帶走污濁,留下一片飄搖的清明。

和秦紹交談結束後谌獨回了趟學校,室友許景旬不斷向他吐槽月末考核的戲份。身為直男的他和同性同學搭戲,一到暧昧親密處就情不自禁起雞皮疙瘩。

“你給我支點招,你演《去舍離》是怎麽投入的?”

谌獨覺得為難:“《去舍離》是友情劇,我投入了友情。如果你要舉證那個出格的戲份,那我實話實說,我暫時還找不到方法。”

許景旬挫敗地嘀咕:“難道要喜歡上他才能入戲嗎?但如果喜歡上了,走不出來怎麽辦?我想拍完安心睡覺,不想再被迫解決問題啊!操了個祖宗!”

谌獨眸色一縮,對啊,喜歡上了,走不出來怎麽辦?腦海浮現姜仇的模樣,谌獨自己也驚了一下。

為了緩和驚訝,繼續和許景旬搭話:“要不再專研一下劇本,了解主角感情并接受後再嘗試一下。”

許景旬在床上打了個滾,将腦袋挂出上床扶欄,“也只能這樣了,可能真的是我還沒徹底了解角色的情感。”

谌獨:“嗯。”

許景旬猶豫了下,還是決定說出來:“問你個事。”

“說。”谌獨蹬了一下已經痊愈的腳,椅子随着後退,仰着臉看他。

“你是準備走影視路線了嗎?以你的熱度,應該馬上就會有劇組選角負責人來找你。”

谌獨笑:“不會,我生是音樂的人,死是音樂的鬼,愛得這麽深沉當然是繼續做音樂。”

許景旬皺眉:“別扯淡!別談什麽理想!我看到你所在的組合被打壓就來氣,國內媒體串通一氣,一點報道都不給。我不相信你就滿足于這樣被迫默默無聞的音樂。所以,趁着現在把它放下,走演戲這條路名利雙收不好嗎?”

谌獨收了笑,認真地說:“路被堵了,另辟蹊徑就好了。夢想如果放下了,就真的沒有了。”

“啊!!!!”許景旬嚎了一嗓子,鎮定下來,又是一副佛系樣:“抱歉,我不是故意揶揄你的夢想。”

谌獨笑:“沒事,一會兒請我吃頓食堂的飯吧,好久沒吃了,竟有些想念。”

懶洋洋伸出歐克的手勢,然後仰躺,看着天花板悵惘:“最近有劇組來我們班選角,我拒絕了。”

“為什麽?”谌獨一直相信許景旬的顏值和實力。

“都是耽改劇啊,可我還不能克服那種心理。上個月接受了角色的同學最近已經進劇組,并且迅速有了熱度。我預測播出的時候會大火,因為原著粉很多,而且耽改劇近幾年還算吃香。”

谌獨不知道要怎麽安慰他,因為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真的很痛苦。

許景旬繼續說:“雖然撲了的也有很多,但那些成功的案例分析下來,無非就是雙男主有顏,演技不辣眼,劇本不魔改,加上劇方會割韭菜,最後賺得盆滿缽滿是肯定的。雖然這樣算不上尊重演戲事業,但演戲最根本的不也得先保障衣食住行嗎?”

許景旬家庭實際很富裕,他自力更生能力也強。他這麽說,只是覺得這樣的影視圈和他夢寐以求的不一樣,沒那麽真誠了,人人追求名利,忘了演戲這件事曾經那麽神聖。

谌獨柔聲說:“景旬,很抱歉我在這方面無能為力。但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找到屬于你的答案。還有,你永遠是我心中演技最好的那個人,從來沒變過。”

上床的人翻了個身:“大爺們這麽肉麻幹嘛!睡了睡了!吃飯一個小時後。”

谌獨笑:“好。”

雨一直啪嗒啪嗒地下個不停,谌獨拿起許景旬同意翻閱的課堂筆記,邏輯清晰,條理清楚。又翻閱考核劇本,上面字字句句的批注十分詳盡,甚至還查閱補充了許多知識點。

這麽一個懂得尊重演戲事業的人,必會在披荊斬棘後成為更好的自己。

一個小時後,許景旬果真帶着谌獨到食堂新開的一家餐廳吃飯,吸引了不少視線,大都議論輿論風波過後的谌獨。

許景旬見谌獨不知如何是好的樣,直接霸道落座,一勺米飯入口,仰頭嚼了嚼:“谌獨,你現在是我兄弟,陪我吃飯呢。別人不吃餓了是他們的事,你餓了我還得去超市給你買泡面,我可不幹。”

谌獨怔愣,而後心中陰霾散去,坦蕩地落座許景旬對面,“謝謝!”實際上谌獨是怕許景旬在意,還怕他因為自己不能好好吃飯。

“別廢話,吃飯。我還得向你請教個問題呢?”後半句語氣突然就弱了。

谌獨被他這麽一安慰,心思果然就不再注意那些議論了,“什麽?”

“我好像喜歡上了……咳咳……和我青梅竹馬的鄰家妹妹……不準笑!”

谌獨忍笑:“我一直以為你不入紅塵,噗……”還臉紅是怎麽回事?

“再笑滾蛋!”

谌獨笑得肩膀都抖了。

許景旬:“……”

“谌獨。”清涼氣息伴着清冷的話入耳。

谌獨擡頭,是一臉陰沉的姜仇,臉上的笑滞住。

姜仇繼續清冷:“我來接你。”

許景旬打量了一下姜仇,一身金錢味,不像是谌獨的經紀人,且那眼神恨不能直接拽走谌獨。疑惑地看向谌獨,谌獨竟也露出一種自己從沒見過的不服輸。感覺本該是針鋒相對的,但怎麽又不像呢?反倒像自己最近琢磨的那個感情……

谌獨知道他親自來找自己肯定是有事,也不适合直接問,只好看向許景旬:“景旬抱歉,我得先走了,下次我請客!”

許景旬點了一下頭,發現姜仇正以一種敵對的眼神看向自己。

許景旬:“……”莫名其妙。

坐進車裏,姜仇冷氣壓還沒散:“他是誰?”

谌獨覺得姜仇的脾氣真的難以捉摸:“室友。”

姜仇:“要去獨角獸。”

不再像之前一樣追問許景旬,這倒讓谌獨不習慣,自己是在失望嗎?

姜仇嘴角突然帶了笑:“小谌獨是在失望嗎?我沒有你曾說的吃醋。其實你大可不必這麽想。”

心思被猜中,還有他那句“大可不必這樣想”讓谌獨臉發熱,否認:“沒有失望,別亂想!”

“是嗎?”姜仇笑意更深,車輛在雨中疾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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