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挑釁

挑釁

谌獨醒來時,強光透過落地窗投來一束束,已經是中午十二點。

向右偏頭,入眼的是趴睡的姜仇,難得的安靜乖順。忙了一個月,好久沒見過他睡覺的樣子,還是執着地一手攬着大枕頭,臉偏向自己。

這麽想來,他們從沒依偎着睡過。

想着又要分開一個月,突然想摸摸他的臉。

剛一側身,“嘶……”

全身酸痛得皺起了眉,聲音也低啞了好幾個度,昨晚一幕幕湧上腦海。

水汽彌漫的衛生間裏,背後是獨屬那人的清涼。

哪怕是在水流下也未減半分,那磁音低語:“我會溫柔的。”

于是谌獨認命地豁了出去。

“瑪德!”谌獨覺得無比羞恥,現在的他完全不想承認昨晚自己也沉溺的事實。

不想摸臉了,想揍一拳,然後壓而攻之,不過也僅限于想這一步,身體狀況并不允許……

憤憤然時正好對上姜仇警覺睜開的眼,幽深眼神過于犀利與冷酷,谌獨不由得一驚。

姜仇皺着眉看着臉紅的人,一如既往吻了上去。

谌獨被壓得難受,推開他,有些生氣:“下午三點的飛機!”

姜仇左手指腹摩挲他的淚痣,“小谌獨是在為昨晚的事生氣嗎?明明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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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說溫柔嗎!還兩次!!”谌獨打斷,甚是理直氣壯,說完又羞憤地撇頭。

姜仇卻笑得更開,起身洗漱去了。谌獨捂住了臉,努力平複心情。

下午的飛機準點出發,他們沒有說任何告別的話,為暫時分離而告別沒有任何意義,至少谌獨是這麽認為的。

落地後的當天晚上(當地時間是中午)開始參加采訪。身體還是不舒服,好在平日各種高強度舞蹈跳慣了,還是憑着意志堅定撐過了采訪。

回國後谌獨還是忙得習以為常。

很快深秋,幽藍房間裏的“捧殺”進度自李沿鎬死後就停在了40%,而現在又開始緩緩向前移動。

這時的陸驚塵也終于查清姜仇的身份,同時,他對鄒窒的死又多了些許不解,不管從哪個方面調查都繞不開姜仇。

·

弘瑞斯都女生宿舍樓棟,施姿崖仍舊在埋頭寫D-Day四周年的慶祝詞。

她是後援會的主要負責人,管理“ID是獅子”,現在正用該賬號查看粉絲們的私信,私信內容大都圍繞追D-Day途中遇到的瓶頸,例如“感覺他們和以前不一樣了”之類。

耐心回複部分私信後利用爬蟲工具分析,分析出結果已經快淩晨四點。再次洗了把臉快速鑽進夏季涼被裏,點開名為“小屁孩”的分類相冊,看着相冊上的人柔聲說:“明天見。”

隔天清晨,林宸拿着一個盛粥杯。

來到圖書館六樓自習室,一如往常繞過兩排書架後,趴在靠窗位置的施姿崖出現。

林宸露出寵溺的笑。

因為就讀專業不同,學院相隔也遠,平日輾轉學業争取獎學金,拓寬圈子等,日常時間線全錯開。

兩人都讨厭快餐式戀愛,于是各騰出周六早上約見圖書館,算是約會,否則還真就是不異地的異地戀。

戀愛談到這份上,也是沒誰了。

林宸坐到她身邊,輕扶起人靠到自己肩上,發現施姿崖笑了,柔聲低語:“大早上做夢嗎?”

記得沒錯的話,施姿崖每周六早上都會先到,然後睡着,繼而靠着林宸肩膀醒來。

晨風旋了一圈又一圈,一個小時過去了,手指翻動書本的嘩啦聲很悅耳。

叮咚!施姿崖手機來信息,林宸掃了一眼後放下書,臉色變得極差。

手機上上一條信息時間是淩晨3:48分,內容又是D-Day相關。

那個他怎麽都無法理解的存在形式,既不是專業歌手、舞蹈家,或是藝術家,而是籠統的偶像組合。

除了千篇一律的精致皮囊和工廠包裝的人設,到底哪裏值得這麽深刻的喜愛?

兩人初二相識,大一在一起,他從沒過問施姿崖追星這件事,因為他自己也有喜歡的球星,所以他一直将心比心。

陌生領域彼此各不幹涉,互相尊重。

但是大四這一年,不一樣了……

“早上好啊,小屁孩!”施姿崖把下巴置在他的肩上,算是睡足了精神回爐。

林宸斂了不悅,輕柔的吻落在她的額上,“早上好,小妹妹!”

施姿崖攥着後撤的林宸T恤領口拽回人,笑着貼上了唇,僅此而已,純情的觸碰。

林宸拿過盛粥杯:“我帶了粥,加了紫薯。”

施姿崖知道他不喜歡粥,吸一口粥含糊說道:“我帶了水,你渴了嗎?不渴也喝一點吧,算是陪我喝粥。”

兩人總是喜歡這樣一來一回,該給彼此的一分不會少。

“怎麽一直看着我?”林宸被她的目光灼得不輕。

施資崖吸管離嘴,腮幫子微鼓,伸出右手輕點了一下林宸的鼻子,便被拉過去堵上了嘴,紫薯香味在彼此之間肆意。

隔開,林宸輕啄:“你知道我經不起你撩撥。”

施姿崖笑:“我只是想說,小屁孩該剪頭發了。”

“好,一會兒你陪我去。”

施資崖笑着點頭,蹭了蹭他的額頭,呼吸交融,誰都沒有再後撤。

額頭相抵,林宸輕聲問:“昨晚夜貓子到幾點?”

“23:59,不算晚吧?”沒有一絲猶疑。

林宸左手擡起她的下巴,臉色陰郁:“說謊!”

然後相觸,唇齒發狠。

施姿崖被這一舉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林宸待她從來都是暖男樣,連吻都是溫柔的,極少會這樣,除了……除了他攢了怒火。

男朋友不知道生什麽氣了,只能順着他偶爾放肆的性子撫慰,施姿崖一直這麽做。

可是這次,事情沒那麽簡單。

“林宸……”

施姿崖把他推隔開,捧着他的臉:“林宸,對不起,對不起可以嗎?”

林宸眼眶泛紅:“可不可以只喜歡我?”像個委屈的孩子,明明在外人那是只能拿好評的暖男。

施資崖惶恐:“我一直都只喜歡你啊!”

是自己一直沒給他安全感嗎?

“說謊……”林宸哭了,眼淚砸碎了一直柔韌的他。

“林宸,沒有說謊。”施姿崖眼裏閃過淚點,但她不能也跟着哭,這樣就沒人安慰林宸了。

林宸并不會哭出聲,哪怕臉上有淚痕,他的聲音也還隐忍着平靜:“他們不過是被精細包裝過的商品而已,不值得你淩晨三點才睡。”

他一直都不是會跟所謂偶像之類争風吃醋的男朋友,如果是施姿崖的話,那更沒必要,施姿崖總是最拎得清的人。

可是,看到她卑微地貢獻流量,那些人卻并不會回饋什麽他就難以抑制怒火,甚至會偏激地想着情侶都會想的“她是不是有那麽一點不喜歡我了”,日積月累,最後就會演變成“她不喜歡我了”。

施姿崖怔愣,他們終究是繞不開偶像了嗎?林宸是覺得自己把對他的那份情感都置後了嗎?

林宸繼續控訴:“你跟我說過你喜歡他們的真實,但你又怎麽知道你口中的偶像沒有被包裝?在團隊的指導下,他們不過是在實行另一種營銷和包裝方式,也可能是資本的一種運作方式。你掏空心血送他們去他們想去的頂峰,可是你知道嗎?他們根本就不會有明确的頂峰。這個圈子瞬息萬變,賺得盆滿缽滿之後只會越發渴望,你不可能填滿他們不見底的欲望。”

施姿崖抹去他臉上的淚,林宸能親自說出口,她已經很滿意:“林宸,他們是我部分情感的寄托,但那份情感和我對你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們就像娃娃機裏的娃娃,有人嫌棄、有人喜歡。我屬于喜歡,但我清楚知道永遠抓不到他們,我技術很差你是知道的。就算哪天我抓到了,那又怎麽樣呢?我只是把他們放在了書桌上,而你,會是日日夜夜和我同床共枕的人。”

林宸被後面的“同床共枕”震得不輕,無論多少次,只要施姿崖的言行接近撩的邊緣,他的內心都會盈滿,無法抵抗。

嘴上卻還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我不喜歡你貢獻自己的健康來做他們的後盾。我很喜歡你,你這樣我會難受,我會很心疼。我知道你很喜歡他們,所以我退一步,可是你越來越不愛自己了。”

是的,他喜歡的人正滑向把什麽都擺在自己前面的狀态。一個人如果失去了自我,那她就不再是她。

林宸一難過,表情就會很冷,施姿崖內心酸澀:“林宸,那只是類似于實習需要加班,我只是偶爾這樣,你知道我時間規劃一直很合理,迫不得已我是不會熬夜的,你不是知道我有多喜歡睡覺的嗎?是你和他們教會我如何好好愛自己。可你們在我這裏完全不一樣。林宸,我可以随随便便說愛他們,可不會輕易說愛你,因為你太過于珍貴,我怕我說了,不能讓你也覺得我是珍貴的。你對我說過喜歡,我開心了這麽多年。可如果我說愛你,不能讓你幸福一輩子的話,我可以難受,可你怎麽辦?”

林宸眼淚又掉下來,陪她一起。

“但是,自從大一跟你說我也喜歡你後,我每天都在心理練習着說那三個字,我想我現在可以自信地說出來了。我愛你,林宸。”

我愛你,萬分珍重。

“所以,請相信我,好嗎?”

林宸把人摟在懷裏,沙啞着柔聲:“好。”

過了不知多久,施姿崖惡狠狠地說:“我要讓發廊師傅幫你把頭發剪到歷史最短,讓大家看到你哭鼻子後的樣子,完全小屁孩嘛。”

林宸也恢複了,忙隔開認真地懇求:“可以說不嗎?那就會變成光頭了,到哪閃哪。”

“啊?!那就取消取消。你本來就挺會讓人陷進去,再這樣就糟了……唔。嗯?”

林宸親了一下,施姿崖臉不争氣地紅了:“很可愛啊,小妹妹!哥哥請你吃大餐怎麽樣?”

“別亂叫啊,小屁孩!我要吃最便宜的。”

“好。”雖然有點難辦。

兩人初二因稱呼而開始糾葛不清,開始以為是友情,但又沒誰說過是朋友,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愛情。

而追星這個不定時爆炸的問題橫亘在他們之間,追星和愛情該怎麽平衡?

她一直都記得林宸第一次生氣的樣子,那時候他說:“偶像自己能找到自我拯救的方式嗎?他們都找不到,你又怎麽從他們身上學會愛自己?你不要給自己營造一種完美的幻想,你好好看看我,我是真的喜歡你。”

而現在他說:“要愛你自己,還要只喜歡我。”

無論時間怎麽前行,她的林宸至始至終沒有變。反倒是她的偶像一直在改變,但她還不能放下他們,盡管無關愛情。

兩人走出一樓電梯,施姿崖一路雙手把玩盛粥杯,覺得這盛粥杯過于肥嘟可愛,不免愛不釋手。

林宸看着空氣中飄騰的清涼,微皺眉停步。

施姿崖仰頭:“怎麽了?”

林宸低頭一本正經:“這天氣吃大餐可能無濟于事,我們得另辟蹊徑。”

“什麽辦法?”

林宸突然柔笑起來,低聲說:“牽手!”

右手握住,十指相扣。

施姿崖愣了半晌,偏高的掌心迎來清涼,然後臉色暈紅。兩人雖是走在開放的校園,但從不張揚,牽手已經是極限。

林宸故意湊近了點:“走吧,小妹妹。”

施姿崖連忙看前方,嘴裏嘟囔:“大家都看着呢?”手卻收了收。

林宸笑:“嗯,所以,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了。”

坐在一樓書屋的章幀洋臉色陰沉,視線一直追随施姿崖的背影,直到她進了林宸的車。

他上個星期在教學樓迎面施姿崖便産生了想法,憑借TK傳媒的實力人肉了施姿崖的所有網絡信息。

姜仇抱臂,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位不速之客,面前攤開的是精神分析學書籍。

章幀洋煩躁地偏過頭,對上姜仇審問的眼神,滿不在乎地說:“我把她帶進獨角獸你沒意見吧?”

“你浪費我的時間就為了說這個?”

章幀洋歪頭:“怎麽也得跟你這個前部長打聲招呼。”

姜仇淩厲看着他:“有話快說吧,浪費別人時間好像不是什麽很有臉的事。”

章幀洋不在意地挑了下眉:“她可是谌獨後援會的站長,我碰了你真沒意見?哦,你還不知道吧,畢竟你對娛樂圈不感興趣。”話裏滿是挑釁。

姜仇慢慢轉笑:“別的我不知道,但是一個人的神經若是被逼得突破極限,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是少不了的吧?某天清晨橫屍街頭的是施害者也說不定。”

章幀洋勾起的嘴角滞住,眼神狠厲:“所以你對那個小明星是認真的?”

姜仇臉上的笑看不出是肯定抑或是否定。

章幀洋卻自以為是地說:“既然選擇了退位,那接下來我希望你不要多管閑事。”

“你這是,在威脅我?”不變的笑,卻讓人感到窒息的壓制。

章幀洋內心畏縮,嘴上也換了說法:“我看你這學期挺忙的,一直以來不是也對我們的游戲不感興趣嗎?所以這次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大家都好。”

“所以你就是來跟我預告一下?順便展示一下你的低智和乳臭未幹?”

章幀洋壓低怒音:“別不識好歹姜仇!不管你家底有多厚實,只要曝光到網絡,你能保證絕對清清白白嗎?尤其是,你本身。”後一句已經挑明了對立。

姜仇嘴角微微揚起:“随便吧。不過處理得幹淨利落點,否則我會覺得很無趣。”

“姜仇!別把我和洛彧折和李沿鎬那兩個膽小鬼混為一談,老子一點都不怕你!”怒不可遏。

姜仇身子前傾,低笑:“怎麽和我看到的不一樣?你明明,怕得要死啊。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瀕臨死亡時掙紮的樣子了。”

章幀洋被氣勢壓得猛地起身:“你這個瘋子!”

甩下一句快步走了,似乎怕猛獸一口撕裂。

姜仇收回視線,轉落到書籍上一張很特別的腦部掃描圖,眼神變得幽深。

這張圖和其他的相比,額眶部皮質、腹正中前額葉皮質、颞葉皮層和邊緣皮質都出現了功能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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