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讓時間回到那個雨天。

那天分別過後,周安徑直回了家。

雨确實很大,褲子基本是淋濕了,所以她到家就換了一身幹淨衣服。

由于平常周木匠和張彩雲都不在家,所以晚飯基本是周安一個人解決。

而她的晚餐也很簡單,百分之九十九的時候是面條。

計劃是吃面,休息一會兒,再等孟柏找她,寫寫作業什麽的一天就過去了。

但那天下午很反常,周安在廚房煮面的時候,周木匠回來了。

見鬼,平常這時候根本看不見人好嗎。

“幹嘛呢”那時周木匠走進廚房,見周安在煮面,便啧一聲: “吃什麽面條啊,你爹我沒給你錢啊”

周木匠說話就很容易讓人窩火,基本一兩句就能給周安點燃。

“你是沒給我錢啊。”周安指向那把可憐的面條, “吃了這頓沒下頓的。”

“走,你爹帶你去鎮上吃好吃的。”

也是周安單純。

她真就以為周木匠是良心發現了,畢竟誰也想不到啊,親爹賣女兒這種事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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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天她乖乖上了周木匠的摩托車。

記得那天出發的時候還在下雨,周木匠坐在摩托上,嗡嗡踩了幾下,引擎發動那瞬間,周安聽到身後有人在叫她:

“周安周安!!喂!!!!周安啊!!!”

周安轉過頭,被雨淋濕的徐舟就站在身後十幾米遠的地方。

在她看向徐舟時,見她拼命搖頭擺手,似乎在傳遞什麽不好的信號。

快下車。

這是周安從徐舟的肢體語言裏得到的信息。

可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周木匠的摩托車已經開得很遠了。

周安不是傻子,她不覺得徐舟會和她開玩笑,若是大老遠跑來還淋得渾身都濕噠噠的,只為了搞個惡作劇那真的沒有必要。

況且以她對徐舟的解,那是更不可能了。

“剛剛誰叫你呢”周木匠眯着眼看向後視鏡。

“哦,沒誰,好像是同學吧。”周安身子往後挪了挪,目視前方。

很快就出現了問題,她發現前往是的反方向。

沒記錯的話,開過這條爛路,再往前就是一條馬路了,而這條馬路通往的方向只有一個——工地上。

周安幾乎是一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前幾天周木匠在工地上輸了錢她是知道的,當時張彩雲就和他大吵一架,兩人已經要到離婚的地步。

當時周安就覺得,離了好,趕緊離吧,免得天天那麽多架來吵。

但其實大人的事,周安向來沒怎麽放在心上的,可現在有點奇怪。

“爸,你帶我去吃什麽”

“你想吃什麽”

“我想吃砂鍋米線。”

“行,那就吃砂鍋米線。”

可路不是往砂鍋米線的方向啊,連小鎮都不是,他怎麽在走呢!

“爸。”周安蹙了一下眉頭, “我好像水喝多了,有點想尿。”

“尿什麽尿,憋住了,到了再尿。”

周木匠将車開得更快了些。

周安心跳加快,她猜想十有八九不對勁了,真的不是朝鎮上的那條路。

“爸,我憋不住了。”周安倒吸了一口氣, “我那個來了,我憋不了。”

“哪個”周木匠眉頭皺了一下,很快明白了意思。

若這個時候他還不停車,那就真的太不是人了。

“行,那你搞快點啊。”

周安下了摩托車就往邊上的小路跑,這條小路往上,就是老山。

老山就是缪白和孟柏那天晚上尋找的那座山。

“知道了爸。”周安一邊跑一邊對周木匠說話: “你別看我啊,我長大了,是姑娘了,和小時候不一樣了。”

周木匠坐在車上直笑: “你爹這點分寸還沒有”

“對了爸,你今天怎麽想着要請我吃飯了”

坐在摩托車上的周木匠笑容一滞,明顯那點狗良心受到譴責, “你是我閨女,我還不能請你吃飯了想請就請呗,別廢話,你搞快點兒。”

“好,那我不說話了,你等我兩分鐘。”

兩分鐘。

這兩分鐘周安确實沒說話,周木匠更沒放在心上。

他其實還有點糾結,要是真的把周安帶到張茍那裏去會發生什麽。

好像是一件不言而喻的事情。

自己的女兒……

周木匠一想起心裏就不是滋味,但他這樣的男人能有什麽太強的道德底線呢

明顯沒有,他的愧疚就像螞蟻一樣小,指頭輕輕一撚就碎了。

又過了幾分鐘,周木匠等得不耐煩,往身後喊: “好了沒有還沒弄好”

無人應答。

他從摩托車上下來,往小路看了一眼,哪裏還有周安的影子。

“它娘的,躲哪兒去了!!!”

周木匠慌了神,拔腿就往山上跑,試圖尋找就周安。小徑路滑,泥濘滿布,他試圖從腳印的痕跡來尋找周安的位置。

但周安太聰明了,她踩的全是草路,加上草很密,壓根就看不清哪裏被踩過,周木匠跟了一截就完全沒了方向。

老山很大。

大到沒有方向,四面八方都是路,四面八方也都不是路。

荒涼是必然,加上那天的雨下得特別大,整個世界都是霧蒙蒙的,每一處灌木草叢看起來沒什麽區別,若是真的藏起來很難找。

周木匠找了将近一小時終究無果,最終确定周安是逃了,沒辦法,騎着摩托車離開了……

*

“那天的事情就是這樣。”周安坐在許芹的床上,将整個過程告訴了孟柏。

“那後來呢後來你怎麽來的這裏”

“後來啊。”周安低下頭,有點難過, “後來的事情,那就太長了,一件件來說吧。”

*

那一天,周安為了逃離周木匠的追蹤,好幾個小時都待在了小樹叢裏。

還好下雨,慶幸下雨,沒遇到什麽有毒的動物之類的。

但山上不宜久留,夜晚很危險,走肯定是要走的。

所以周安選擇了在晚上離開,想着這樣被人發現的概率小一點。

原路折返的路上,周安不知道可以去哪裏。

第一個想法當然是找孟柏,但去孟柏家的路上一定會路過自己家,她害怕被周木匠撞見,于是選擇了另一個地方——學校。

剛開始是完全沒有打算要來找許芹老師的。

那晚,周安的選擇是去教室。

為什麽去教室,周安是這樣想的,首先,學校肯定是個安全的地方,一是熟悉地形,二是有遮風避雨的條件,第三點,最重要的,她覺得可以在教室先待一會兒,等到深更半夜到處都沒有人了再去找孟柏,這樣确保萬無一失。

于是那晚周安果斷去學校了。

鄉鎮的學校和城市的學校不太一樣,幾乎是沒有門禁的。

守門的就一個老大爺。

那天晚上,老大爺在門衛室看電視,周安便這麽輕輕松松溜了進去。

當時因為下雨,周安身上衣服濕透了,冷得不行。

她直奔教室,想着上學期塞在抽屜裏好像還有一件外套,結果去教室的時候,外套沒見着,見到了別的。

葉虹同學。

“親愛的葉虹同學。”

周安在敘述這件事時,這樣稱呼她。

那晚葉虹同學就在教室,周安碰見她的時候吓了一跳。

但葉虹同學是和善的,樂于助人的,像陽光一般的女孩兒。即便後來很多次周安回憶起她時,心裏都帶着一種懊悔。

是的,懊悔,她沒看到葉虹同學的笑容下有悲傷。

“我當時挺驚訝的,為什麽她會在教室。但她笑着對我說她是來拿作業本的。”

“那晚的教室很黑,我只能透過月光去看她,依稀可以看見她白淨的手腕上有傷。”

“我問了,她說摔的,我真蠢,以為真就是摔的。”

她和葉虹有過對話。

葉虹甚至把自己的外套遞給了周安。

葉虹: “你快穿上吧,我覺得你要感冒了。對了,你怎麽大半夜也來教室”

周安接過了衣服,她冷,太冷了,當着葉虹的面穿了外套,但下一秒卻不知道怎麽回答葉虹的問題了。

為什麽大半夜來教室

因為懷疑自己親爹可能要賣掉自己

這麽一想,饒使再堅強也忍不住要傷心了。

于是那個晚上,周安坐在課桌上,将下午發生的事都告訴了葉虹。

不知道怎麽了,明明是周安在說,但哭的卻是葉虹。

“周安,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覺得整個世界都好奇怪。”葉虹低聲啜泣。

最後反過來是周安在安慰她。

葉虹還叮囑她: “周安,你不要回家,千萬不要回家,他會把你賣掉的。那些男人就像瘋了的狗一樣,飛撲上來咬你,逃不掉的,絕對逃不掉的。”

周安越聽越不對勁,掰着葉虹的手腕看,發現一圈紅腫。

“葉虹,你怎麽了”那一刻周安才是真正吓到失語。

“我——”葉虹将自己的手抽了回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堅持多久。”

“是不是有人對你做什麽了”周安氣到幾近瘋狂,她想刨根問底,想知道來龍去脈, “告訴我,我們一起去報警。”

“還沒有對我做什麽,但我覺得快了。”葉虹就那麽直勾勾看着周安,問她: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好人嗎”

“我。”周安哽咽了一下, “我還是相信。”

“但我不相信了。”葉虹低聲說: “我覺得自己這輩子最愚蠢的事,就是接受了別人的好,以為天上真的有餡餅。”

“把事情說清楚好嗎”

“好。”

把事情說清楚一些。

那晚葉虹說了很多,周安印象最深的一句話是:他們不是真的想資助我們上大學,至少那幾個人不是,他們是躲在黑暗中的惡鬼,要将森林中每一株含苞待放的花朵都捏碎。

全都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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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不會讓任何一個女生受到性侵,這裏必須提前說一下,不會寫的,絕對不會寫的。立場是:最後目的只有一個,壞人落入法網。不過,為了推動劇情,這個故事肯定是有反派的,這裏面有可能有威脅,有很壞的人,但是上面那一條是我的底線。必須注明一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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