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孟柏迷迷糊糊回了幾句,很快便睡着了。

房間裏安安靜靜,缪白躺在一側無法入眠,只因先前那個故事亂了思緒。

記憶真是奇怪的東西,明明以為已經忘了,真要去回憶,又很清晰。

那個夏天,那場名為《百花亭》的戲曲,将整個小鎮塗上了過于鮮豔的色彩。

缪白的記憶中,女人坐在長夜之下抽着一根又一根的煙。

她總說,缪白啊,你赴洋之後,我坐輪船來看你,漂洋過海也來看你。

假的,都是假的。

那個晚上,缪白什麽都看見了。

從北京來的富商走進女人的房間,兩人你侬我侬,男人摟着女人纖細的腰肢,語氣很不滿:

“聽說你和那老頭子的閨女走在一起你在上海鬧的事還不夠大”

女人依偎在男人懷中, “你不在,我解解悶嘛,她挺可愛的。”

“你和她做什麽了”

“哧,兩個女人能做什麽她單純得很,不像你……”女人主動攬上富商的肩膀, “想不想我,想我的話,咱們到床上說去……”

世界崩塌不過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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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缪白站在門外,聽着屋內的嘤嘤咽咽,她那滿腔熱烈,頃刻間被潑了一盆冷水。

真的什麽都沒做嗎

所以那幾個夜晚的吻算什麽

蜻蜓點水唇角觸碰,在缪白最真摯最單純的年紀,就像罂粟花,擄去了幾乎所有的熱情,在那個時候,缪白付了真情,也是真的願意為她永遠燃燒。

所以,當看到那一幕的時候,生氣啊,當然生氣。

在那個不谙世事的年紀,哪裏有沉穩可言。

那晚缪白破門而入,将那份不堪狠狠擊碎。

質問,質問到底是為了什麽。

女人驚慌穿起衣服,對一切絕對否認,甚至說是缪白先對她不軌在先。

大概是當時年輕氣盛,缪白也一定要有一個結果。

結果當然是被富商大斥一通,以道德倫理進行言語攻擊。

也是傻,事已至此,缪白還期望女人替她說點什麽。

最後那女人當然什麽都沒說。

這不算完,那天鬧得挺大的,好多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鎮上最有名望的大家族,竟然生出這等敗類之事!

老爺捧在手心裏,最矜貴的大小姐,竟然和北京來的旦角兒有一腿!

第二天,老院子的圍牆外站滿了人,似是都來看熱鬧的。

自此,謠言四起。

“聽說缪小姐和那旦角兒不倫不類!搞了些歪東西,那旦角的男人從很遠的地方殺過來,果真,發現兩個女人真做了龌龊事,所以昨天晚上才鬧得如此之大!”

“真的那缪小姐已經不是黃花閨女吧怎麽第一次竟然和女人,是有多難耐,這以後可怎麽嫁人……”

貞操,他們最在意是的貞操。

“我說她也太能裝了,平日裏看得清高,背地裏和女人偷吃,你說玄不玄,那兩個女人怎麽吃得暢快”

“要我說,還是缪老爺太寵這女娃了。要是我閨女,我保準讓她找個好男人給嫁了,這病準能治好……”

那些毫無依據的東西,被傳得越來越離譜。

高高在上的缪小姐一夜之間變成了他們眼裏的賠錢貨。

但缪白其實并沒放在心上,甚至她想得很簡單,等到夏天一過,她便出國去,屏蔽這些閑言碎語。

卻沒想到她那糊塗爹将這一切風言風語都聽了進去。

“知道鎮上的人都怎麽看我們嗎!!!!”

“重要嗎”

“缪家的威嚴要是毀在你手裏頭,我死不瞑目!!”

“那我提前半個月走我走了那些人還能說什麽”

老爺氣得拍桌, “你一走了之,我們不還是呆在這鎮上逃避不是辦法,這事情必須在你走之前給解決了!”

她那慈祥溫和的父親,似乎也在一句又一句的碎語中迷失了自己。

最終給出了條件:在缪白出國之前,她必須結婚,必須擊破這個謠言……

婚姻,呵,于缪白而言是多麽荒唐的東西。

往事一幕幕落在眼前。

黑夜中,缪白眯了眯眼,往事一幕幕落在眼前,那一張又一張臉,注定了最後的悲慘結局。

不願再往下想了,費神費腦,沒有意義。

太久遠了,那些指着她鼻子罵她的人,如今早已入了黃土。

大概是回憶了太久,不知不覺已是破曉。

晨光撕開黑夜的口子,透入深橘色的耀光。

逼仄的小房間裏,霎時就像有火焰在燃燒。

缪白側過去,發現孟柏還在睡,年輕的臉龐近在咫尺,近得可以看到孟柏臉上的細小絨毛,塗上一層暖光,使她看起來有種少女的嬌嫩感。

好看。

缪白就像在欣賞什麽精致藝術品似的,盯着孟柏看了一會兒,很快又收回了視線: “我得走了。”

她更傾向于這是一種自言自語,卻沒想到身旁睡着的人還能回應她。

“唔,再待會兒。”

“天亮了,我得回家。”

孟柏從被褥裏伸出一只手來,輕輕捏着缪白的手指,晃了晃, “再等一分鐘。”

她看起來很困倦,完全沒睡夠,卻還是在下一秒睜開了眼睛,揚着唇看向缪白: “這麽早啊,怎麽覺得一睜開眼天就快亮了。”

她是笑着說的,聲線綿軟,聽起來很舒服。

“難道不是我們熬夜太晚”

“唔,不想上學。”

“周五了,快放假了,還是得上的。”缪白看了窗外一眼, “我真得走了。”

“好吧。”孟柏松了手, “晚上來找你”

“找我可以,但只能你一個人。”

孟柏愣了一下,很快又明白了意思。

缪白的意思是,周安不可以來。

不過她本身也沒打算讓周安知道。

她們的秘密,之前商量好的,不讓任何人知道。

“走吧。”

視線裏,缪白的身影與晨光交融,很快消失。

孟柏則是躺在溫暖的被窩裏,漸漸沒了困意,被褥裏還留有一點餘溫。

窗外耀光閃爍,天邊翻開了魚肚白。

孟柏又眯了一會,聽到廚房有林麗的聲音,恍然想起今天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得去和周安彙合。

在警局。

*

與此同時,教師宿舍內,周安已經穿好衣服,趁着來學校的人還少,悄悄溜出了教室宿舍。

昨天大家商量了一下,還是覺得待在這裏不是什麽好辦法。

因為好像實在沒有人找她,立案遙遙無期,一直待在許老師家好像也不是最佳選擇。

于是周安繞出學校,直奔鎮上的警局。

到的時候,警員才上班不久,當聽到周安名字時,當然是驚訝的。

“居然回來了!!!”

周安早就打好了腹稿。

警察當然是要問的,一詢問,果不其然,害,青少年離家出走,餓了大半個月終于舍得回家了。

“那現在我們得給你的監護人打個電話。”

“給我爸打電話吧。”

于是大清早的,周木匠和張彩雲又雙雙抵達警局,看到周安那瞬間,簡直哭得驚天地泣鬼神。

“知道爸爸找你多久嗎!!”

“你看你媽愁得頭發白了!!!”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我周家閨女可算是回家了!謝謝警官,謝謝你們!!”

周強這輩子最大的演技估計就是用在這裏了。

張彩雲也哭,但沒周強哭得這麽厲害,估計也被這演技吓得夠嗆。

辦了一系列手續,周強領着周安出了警局。

一出門,周強和張彩雲都不哭了,還真是怪了。

周安也懶得裝,直擊要害, “你倆別裝了,咱們今天開始攤牌吧。”

周強一臉不滿: “說什麽呢!你狗崽子躲哪裏去了!知道我們找你多久嗎!!!”

周安盯着周強那張臉,心裏一陣惡心閃過, “你們要把我帶到張茍那裏去,做那些交易的事情我都很清楚好嗎”

她心想,與其假惺惺繼續當一家人,還不如直接明牌。

沒想到周強還更直接:

“你知道你這一跑,老子遭了多大罪嗎張茍差點把我剁了!”

“我不跑我傻子嗎等着你賣我給老男人”話畢,周安又說: “現在開始,打我主意你們想都別想。要是我還能失蹤,警察能掀了張茍老窩你們信不信”

在這之前,周安可從不敢這樣說話,這大變樣讓周強和張彩雲都很驚訝。

“你狗日的翅膀硬了是不是”

周安破罐子破摔,反諷他: “呀,你還知道你是狗”

“你!!”周強氣得手抖,擡起手就要扇周安一耳光,結果好巧不巧警局走出一個警官來,他也只能忍着。

“我有張茍犯法的證據,你們是共犯,抓到是要吃牢飯的。”

其實證據什麽的,周安也拿不出來,但她必須這麽說,來之前許老師也是這樣對她說的。

沒想到還真把周強唬住了,表情明顯有些慌張, “你個小孩兒能有什麽證據,要真有,老子割了你舌頭!”

“我還真有,你別不信,但我可以不說。”周安甚至對周強笑了笑, “交換條件是讓我好好備考,高考完了我就到外面去,長大了掙了錢還能給你們養個老,對我們都好。”

她在給周木匠畫餅。

贍養什麽的幾乎是不可能的。

張彩雲見狀不對,又是在警局門口,話說大聲了引人注意。

“咱們一家人,以後日子該好好過還是好好過。”

周強不服: “你看看她什麽态度!!!”

張彩雲又去拉他,讓他少說兩句。

周安學着他們假惺惺,也笑着說: “只要你好好對我,我肯定聽話。”

這餅是畫到了極致。

一家人在警局門口叨叨半天。

周安四處看了看,終于見到了孟柏的身影。

那輛自行車從另一邊緩緩開來,周安一直懸着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周強眼尖,也看到了孟柏, “你這朋友真是陰魂不散的,你前腳才剛來警局呢,她就得到消息了。”

周安沒理她,趕忙朝孟柏打招呼: “孟柏!!!”

“周安!!!”

兩人早就商量好,見面先演一出戲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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