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降婚書
第二章天降婚書
“诏書來了?”
“還沒,但快了。”
“外公呢?”
“宮裏來人傳口谕,王爺就進宮了。”
“進宮退婚?!”我喜笑顏開!
小厮仿佛被我噎住了,冷不丁地答道:“呃……進宮謝恩。”
他一言我一語,闊步飛奔出來,跨上棗紅駿,揚鞭策馬,蹄開馳去。
勒住缰繩跳下鞍,我大步流星地跨進王府。
“郡君回來了!”庭院正中央候着一行丫鬟婆子,她們規規矩矩地朝我福了福。
我還沒來得及擡手示意道一句“免禮”,面前的一波花紅柳綠就擁上來。
“咕咚”一聲阖上門——
紫爐升煙,香氛撲鼻……
此刻的昭陽君就像一只将要被剪毛的澳大利亞綿羊——幾個丫鬟伸出纖纖素手,娴熟地一拉一扯,我身上的袍子嘩啦一下就被褪了個幹淨!
“啊!”一聲懵裏懵氣的尖叫直沖屋頂。
自從來這兒,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火速扒衣服,還是頭回經歷!
Advertisement
我還沒來得及捂住胸口,脖間和腰間的粉色細帶就被透着點涼意的指尖啪嗒解開,“咻”地一下,一覽無餘!
如鲠在喉間,我被麻溜地推進浴桶,一個嬷嬷已經手拿浴帕給我擦起了身子。
“其實沒必要,我昨日才洗過的!”
頭發被接連攏起,不一會兒,空氣裏浮現出亮晶晶的杏色細粉,淡淡果味香撲撲,據說還可以防頭油。
“小姐,來,擡手!”嬷嬷的搓澡技術真不賴,确實很舒服!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只是穿衣服前,她們舉着裹上香粉的羽毛往我赤條條的身上輕柔地刷來刷去,我就有點忍不住了,噌地往床上鑽!
“癢!嬷嬷!我癢!”一時間哭笑不得。
“小姐,來來來,別動嘛!”
“來不了,來不了一點……”我揮着手臂求饒,一手掐捂着肚子,笑得險些岔過氣。
半個時辰後,王府庭院正中央,我伏地而跪,身後緊跟着跪滿了烏泱泱一大群人。
七級臺階上,站着三位宦官,中間那位尖聲尖氣地念着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茲聞上柱國大将軍武安王花鐵柱之孫女昭陽郡君花乘衣娴熟得體、溫良敦厚、姿容姣美,出類拔萃,朕躬聞之甚悅。今長信侯月濯年軍功顯赫,凱旋而歸,恰其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昭陽郡君花乘衣待字閨中,與長信侯月濯年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将昭陽郡君花乘衣許配長信侯月濯年為侯爺夫人。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鹹使聞之。】
語閉,三叩首,謝主隆恩……
“多謝公公!”
“咱家賀喜郡君了!前些日子您又得封‘昭陽’,王府可謂雙喜臨門,郡君好福氣!”
身後的丫鬟将我扶起,一側的嬷嬷端着一個紅漆木盤踏着小碎步上前,呈到宦官面前,我繼續道:“一點心意,公公莫嫌棄。”
“多謝郡君賜彩頭,陛下口谕,明日辰時在長信宮接見郡君。”
我下意識反應,長信宮?有點耳熟——長信侯!?皇貴妃!!!
“謹遵聖谕!”
這下好了,诏書剛來就要見準婆婆,真是一點不顧我死活啊!
第二天,雞都還沒打鳴,我就被叫起來,困得睜不開眼,頭一歪背一斜,整個人就滑到梳妝臺下……脂粉一個勁兒地往鼻孔裏鑽,嗆得我阿嚏阿嚏。
“好了沒呀?嬷嬷,仙女要發瘋了!”此刻,我的腦袋正被扯得頭皮發麻,真的栓Q。
“好了好了,仙女!”
不管我說什麽,這裏的嬷嬷總能在我幾近崩潰時提供一點情緒價值。
不一會兒,我看着銅鏡前的花乘衣——身段亭立、玉脂雪膚、三千青絲、朱唇紅妝,好似一枝初夏的蓮,清麗端莊又不失俏皮可愛。
好吧,我承認,原宿主的硬件配置确實非凡!可誰家好人剛滿十九就成大齡剩女?離譜!大離譜!
“王爺”“王爺”“王爺”……窸窣的問候聲入耳,就知道是外公來了!
“小老四呢?”洪大如隆鐘般的力量潛在老人音裏,伴随着不疾不徐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外公!我在這!好看嗎?”我提着裙擺轉了一圈。
“好看好看!但是該出發了,小祖宗!”
“真敷衍!”說着,我挎上老頭兒的臂彎。
棕漆馬車內,“小老四,你也不小了,我在你這個年紀,都和你外祖母生了三個孩子了……”
我撇着嘴,默不作聲——真就不明白了,催婚是傳統習俗嗎?
“得嘞!我也沒說不嫁。”
“那你苦着臉作甚!”外公還急眼了。
“那之前杜尚書家的,您怎麽就不松口?要真仔細琢磨,比起如今這位,杜家郎的門第可高出不少,僅僅是因為賜婚?”
“呃……是的。”
“外公,您還武将出身呢,這麽快就倒戈!太丢臉了吧……”
“你個小兔崽子!那孩子我見過幾回,不差!”
“不差?!!!他可是!”話都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好險——要是把自己去青樓聽書的事兒抖出來,那我可就真的丢臉丢到家了!
“他怎麽?”外公察覺地看過來。
“他……我……傳聞說他滅了烏國還屠城,就算不是真的吧,蒼蠅也不叮無縫的蛋!”
“……不是傳聞。”
“啊!!!那您老是三觀有問題嗎,竟然還覺得他不差?”自從習慣了這裏,我就很少用“震驚”二字來形容一件事。
“什麽三觀四觀的!又胡言亂語!”
“好好好,争論也沒用,反正又不能違抗聖旨。”
安靜片刻,武安王語重心長,“婚姻中自然免不了利益交換……現在,老夫護着你,以後我百年了,長信侯他也護得住你!嫁別人,我不放心。”
我不屑一顧,“我又不為非作歹,應該也用不着他護。”
可外公的話卻如晴天霹靂,擊得我手足無措——
“你和我孫女很像……像到讓我以為你就是她。”老人棕黃色的眸珠無比溫和卻又異常堅定。
“我……”
老王爺微微嘆笑,“但你的古靈精怪,是小四身上從未有的。”
“……”
“你是個不錯的孩子,大概也說不出來為何就到了這裏吧。”
老王爺長舒一口氣,一字一句都透着善解人意,卻仿佛我心脈上架着的一把刻刀,血淋淋地剮着我……
我只覺無地自容,鼻尖不禁湧上一陣酸楚,視線逐漸模糊,“對不起……外……王爺。”
自從來到這裏後有了外公,我第一次嘗到無微不至而又源源不斷的慈愛,是貪婪讓我逐漸變得面目全非。
突然,一只布滿繭痕的大手抹了抹我臉頰上的淚水。擡眸間,我恰好看到垂在他襟前的雪白胡須,武安王微微一笑,“衣兒,只要你還喚我一聲外公,老夫就會一直護着你。”
霎時間,我撲進外公懷中,任熱淚滾落。
……
平明時分,長信宮內,廳堂滿座,衆人回望——
玉墜銀簪叮鈴作響,墨發及腰順長如瀑,亭亭玉立的身段裹着藕粉羅裙,胭脂紅的裙擺下的月白繡鞋若隐若現……團扇徐徐挪開——額尖飽滿,柳眉舒展,眼眸巧笑,鼻尖粉嫩,丹唇水潤得如含櫻桃,驚豔四座!
衆人散開,一位錦衣男子朝我投來穩如靜湖的目光。
眸光相接的瞬間,我差點用臉罵人——不是說帝妃的侄兒長得極為出挑嗎?!就這?就這!
好吧,對于美食,我相信老祖宗精選;對于美男,實在不太敢茍同。
忽然,只見身前的外公畢恭畢敬地朝他行禮,嘴裏說着:“叩見陛下……”
我下意識地也跪了下去。好險,差點丢了大臉!
謝恩結束,甲方皇帝拉着乙方外公還在絮絮叨叨,我便趁機溜出來,方才來的路上我便瞧着長信宮的廊橋甚是喜歡,這會兒偷空再來享受一番。
登上廊橋,極目遠眺,餘光一掃,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雙目放光——迎面而來一位美男!
可我剛想好好觀賞就聽到身後有人河東獅吼:“昭陽!合着在這打秋風呢!”
哪個王八羔子敢揭我老底!老娘就是穿來的!打秋風怎麽了!要的就是招搖撞騙!
我這暴脾氣騰地就冒上來,眸中帶刀,回頭看去——臺階下,圍欄邊,立着一個穿金戴銀,趾高氣昂的女子——原來是幾天前剛跟我結下梁子的真盈縣主!
說起來也是好笑,之所以結下梁子僅僅是因為我的封號比她的好,好在哪兒我也不知道,大概按他們這的規矩,好聽好寓意就算好了……偏偏呢,這位縣主又想事事壓我一頭,可巧不巧的就是不得逞!不過,據我猜測,大概是這具身體的原宿主早就跟她不對付……
“呵,手下敗将!”我鼻息輕嗤,翻了個白眼。
“你還真不要臉啊!”她的指頭都快戳我臉上了。
“行,我不要了,剛好你沒有!”我眉頭微蹙,轉身逼近她。
“你!你烏鴉捅了煤窟窿!”
“對,因為我沒有你膚淺。”我又逼近她一步。
“你!生成矬子還嘚瑟!別逼我扇你!”
“來呀!狗眼看人低!”
忽然,我抓住她的手指,反手用力一撇。
“啊!疼!你個小蹄子!!!快松開!”她痛得一個勁兒直跺腳。
“你指啊!再指一個試試!”我真的生氣了!險些怒發沖冠。
正在這時,她尖聲尖氣地叫嚷了一句,刺得我耳朵痛,“長信侯你看什麽看!這瘋子如此猖狂,你倒也真敢娶回去!”
什麽!?長信侯!!!
我扭頭看去,不禁咽了咽口水,這難道就是所謂的三觀跟着五官跑?!
不行,我可是社會主義好青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正直的內心萬裏挑一,我才不是膚淺之人!絕對不能倒戈!
我松了手。真盈捂着指頭瞪了我一眼,擡腿就走。就在她路過那人身邊的時,我聽見他說了一句,“站住!”
哎呀!他不會是要像霸總護小嬌妻那樣替我出頭吧?!其實大可不必啦……
可下一秒就聽見,“她瘋她的我管不着,不過你又是什麽東西?膽敢妄議陛下,質疑聖旨?”
涼風抽了我一個大嘴巴!
長信侯居高臨下,藐視一切的眼神刀得真盈縣主連連敗退。
他剛要從我身旁而過,我冷不丁冒出一句:“果然名不虛傳,閣下好手段!”
說完,我都想扇自己,你說你惹他幹嘛……
長信侯駐足停下,他皮笑肉不笑。
我依舊神氣:“別以為攀上武安王府就能讓你平步青雲!”
你個大反派,別想算計我外公的兵權!
他鼻息微嗤:“呵,那可說不準。”
我一字一句:“除非我死,不然絕無可能!”
他微微點頭,眼波平和,唇角微揚,“紅白喜事一起辦,我倒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