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天機閣位于無望崖之上，背崖而立。順着千級階梯而上，便是主閣。主閣之後，便是各處居所。老閣主住在蘭園，方臻住在竹園，而姜玥所居，便是竹園隔壁的梅園。

除了少了行動自由外，姜玥一個人待在梅園倒是也過的挺悠閑。每日她都告訴那些下人，她要吃些什麽。第二日，那些飯菜果真就送了過來。

就像顧瀾之說的，老閣主根本沒有想要殺她。可是他想要做什麽，姜玥也心知吐明。

但是她就是不明白，天機閣早晚都要交在方臻手中，他這般與方臻過不去，又是為何？

難道就像皇位一般，這老閣主是放不下手中的權勢了？

姜玥想着，搖了搖頭。

院中的臘梅樹早已花落，只剩下幹枯的枝桠露在那裏。明明是萬物複蘇的春日，偏偏這院子裏顯得太過蕭索。

也太過寂靜了。

不僅僅是這處院子，整個天機閣都太寂靜了。

“今日，閣上是來了什麽人嗎？”姜玥放下茶盞，向一旁的丫鬟問道。

丫鬟低着頭，答道：“奴婢一直守在園內，不知道外面的消息。若是姜姑娘想要知道，奴婢可以遣人去問。”

“不用了，去催催他們，将今日的飯菜送上來吧。我餓了。”姜玥擺了擺手說道。

丫鬟低聲應了，下去尋人上菜。

姜玥繼續拄着腦袋看着已經殘敗的臘梅樹。畢竟，這是這院中唯一的景色了。

看來，這老閣主是不打算殺她，但是打算将她悶氣呀。這梅園，還真沒有印象中的好看。看來，都是記憶中才是最美好的。

姜玥撇着嘴搖了搖頭，适時飯菜被送了上來。飯菜的香味總算是勾起了姜玥一絲興趣。她執起筷子，就準備用飯。

然而筷子忽然頓住，姜玥擰着眉看着面前的青菜，漸漸将筷子捏緊。

這飯菜的氣味不對。

姜玥擡頭看向一邊，旁邊站着的正是今日來送飯菜的小厮。往日裏，他們都是要站在這裏，等着自己吃完，收拾幹淨再離開的。

姜玥慢慢地放下筷子，打量着那四個小厮。小厮們都将頭埋的很低，不敢多看一眼。

姜玥的目光在四人的手上閃過，突然，她往後退了一步，長鞭一出，直接勒住了其中一人的脖子。

姜玥剛想收緊手中的鞭子，那人一個閃身，竟是脫身而去。

“不愧是方臻看上的人，竟這麽快就發覺了不對。只可惜，你今日注定只能在這裏給方臻陪葬了。”

原本小厮模樣的人脫下了臉上的面具，立即有丫鬟喊道：“沈閣主？”

“沈閣主？怎麽，你們天機閣還有好幾位閣主嗎？除了這老閣主少閣主之外，這又是從哪裏蹦出的沈閣主？”

“很快，這天機閣便只有我沈湛一位閣主了。”那位沈閣主聽見姜玥的話也不動怒，只是陰恻恻地說道。

姜玥聽得雞皮疙瘩都快要起來了。這位沈閣主嗓音嘶啞的厲害，就像是破了音的嗓子一般，聽着人實在不舒服。

“閣下既要殺我，總得讓我知道你是誰吧。總不能讓我死的不明不白。”姜玥握緊了長鞭，淡笑着說道。

仿佛那人說的話，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

姜玥話音剛落，外面就有一人進來。那人附在沈湛的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麽，沈湛突然大笑起來。

他陰狠地看着姜玥，慢慢地說道：“姜姑娘，你放心好了，我現在還不會殺你。原本我想着，給你下了迷藥，用你去威脅方臻。誰能想到，方臻那麽蠢。竟然絲毫警惕心都沒有，就直接去找了老爺子。如今，他也中了毒藥，現下正動彈不得。姜姑娘，你可高興？”

“高興，我為何不高興。沈閣主，你若是把他殺了，我會更加高興。”姜玥面上笑意更加明顯，說到方臻時，眼裏甚至還帶着恨意。

沈湛一愣，似是沒想到姜玥會這麽說。

畢竟，天機閣中的人都知道。這姜玥，是方臻的心上人。

姜玥看着沈湛愣住的模樣，忽得嘲諷一笑，“怎麽，你不敢殺方臻？沈閣主，你可真膽小，人都到了你的手上，你不殺，是準備等他反應過來，将你殺了嗎？”

沈湛聞言，眉頭一皺。他原本，确實沒打算這麽快殺了方臻。

“你恨方臻？不對，你是在做戲。你怕我把你也殺了，所以故意說不喜歡方臻，你想活命。”沈湛明顯不信姜玥的話。

姜玥忽的冷笑，“我喜歡方臻？笑話！若不是他故意設下圈套，讓我以為他心悅我，我怎會将一顆真心托付給他。結果到頭來，我不過是他對付外人的一顆棋子罷了。就連大婚，都是他算計的。他故意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喜歡我，讓我被綁到這裏。而方月桐那個賤人，卻陪在他的身邊，做他真正的娘子。我怎能不恨他。”

姜玥說的咬牙切齒，眼眶濕潤，但卻不肯落下眼淚。

沈湛立即明白她話中意思，眉頭狠皺，“你是說，方臻從頭到尾都在利用你，他真心所愛是方月桐？”

“怎麽，沈閣主的理解能力都出了問題嗎？沈閣主這般拖延時間，莫不是真的不想殺了方臻？沈閣主就不怕後患不除，這閣主之位坐不穩嗎？”

沈湛徹底皺緊眉頭，他看了看姜玥，突然一拂袖，徑直出了院子。

見沈湛離開，姜玥猶自保持這那副憤恨的表情，直接進了屋內。

丫鬟們本想跟進去，誰知姜玥直接把門一關，誰也不讓進來。

外面的人都以為姜玥在悲傷，而裏面，姜玥迅速跑到案桌旁。

案桌上，一只精致的花瓶正擺放在那裏。姜玥将花瓶挪開。原本擺放花瓶的地方露出一個小旋鈕。姜玥順着扭了一圈。

房中似有聲音響起。

姜玥走到床邊，一掀床鋪，一道門就出現在面前。

果真，這裏面的機關還是沒變。

密道很窄，姜玥只能匍匐着前進。密道的盡頭，被雜亂的枯草掩蓋住。姜玥撥開枯草，總算是從密道裏出來了。

正午的陽光灑下來，有些刺目。

姜玥微微閉眼，餘光裏，能夠看見無望崖。

整個天機閣背崖而立，而方臻就挖了這麽一條密道，直通背面的無望崖。只是，若想下崖，依然得繞到天機閣前面。崖後，根本沒有出路。

方臻第一次把密道告訴她的時候，她很困惑。她問過方臻為何要挖這條密道，方臻沒有說話。

不過如今想來，若是沒有這條密道，她怕是連逃命的可能都沒有。

只是如今，怎麽逃卻是個問題。

不過，或許她也不用逃。

耳邊似乎有人聲傳來，有人從密道裏過來了。

姜玥一驚，迅速跑到崖邊。無望崖下，生着許多藤蔓。藤蔓很粗，可以承受一人的重量。姜玥直接拽着一只藤蔓就登着崖壁下去。

“咦，這裏怎麽沒有人？”

密道裏的人出來了，姜玥的心瞬間就提了上去，她拽着藤蔓一動也不敢動。

似乎不止一個人。

“姜姑娘不會跳下去了吧？”又是剛才那道聲音。

姜玥聽着，覺得有些耳熟。

她正在想這人是誰時，突然上面似乎亂了。

“閣主，你幹什麽？這無望崖這麽高，你要是跳下去，就沒命了。”

姜玥突然反應過來，這是顧瀾之的聲音。

不過，老閣主要跳崖，莫不是瘋了。

不過顧瀾之既然從密道裏出來，那是不是說明，沈湛已經被解決了？

姜玥思索了一番，覺得自己應該可以上去了。她剛準備順着藤蔓爬上去，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姜姑娘在這。”

姜玥一擡頭，就見一個人正指着自己。

瞬間，顧瀾之就出現在了崖邊。他的旁邊，還有一個人，正是方璟。不，現在應該叫方臻了。

只是，她怎麽覺得方臻的神情有些不對呢？

姜玥無暇思索那麽多，趕緊順着藤蔓爬上去。她剛爬上崖邊，人還沒站穩，就被方臻抱了個滿懷。

姜玥回頭看了看深不見底的無望崖，轉過頭來狠狠拍了一下方臻的後背，“方臻，你瘋了。你也不怕把我撞下去。”

“我怕。”方臻将姜玥抱得更緊。

姜玥皺了皺眉，方臻的聲音，怎麽聽起來像哭了？

姜玥努力将自己從方臻懷裏掙出來，低頭一看，方臻的雙目當真是紅的。

她略一思索剛剛顧瀾之說的話，閣主要跳崖？

方臻要跳崖？

“剛剛，你是以為我跳崖了，所以，你也要跟着跳下來？”姜玥試探地問道。

方臻終是擡頭看着她，臉色已經恢複了平靜，“是。”

姜玥一聽，就炸了。

“你瘋了，你要是剛剛真跳下去我怎麽辦？你不是一向很冷靜嗎，怎麽不會想一想，我沒事跳崖幹嘛？”

“以前，我也是這般以為的。”方臻說完，卻是不再說話。

他沉默地拉着姜玥往旁邊走去。

顧瀾之跟在後面，說道：“閣主，你看。我就說姜玥不會有事的。姜玥她福大命大，怎麽可能……哎呦，誰打我？”

顧瀾之扶着自己的膝蓋，左右看了看兩旁的手下。

手下們皆是搖頭，只有前面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叫閣主夫人。”

“閣……對，閣主夫人福大命大，絕對絕對不會出事的。”顧瀾之仿佛感覺不到痛了一樣，直着身子說道。

姜玥回頭看了一眼顧瀾之。果然，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

姜玥故意勾起唇角，笑着說道：“謝謝顧公子的吉言了。”

顧瀾之抽了抽嘴臉，笑着道：“不謝，不謝。”

姜玥笑得更歡了。

果真，這閣主夫人聽起來比少主夫人更要順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