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鯨落(六)

鯨落(六)

“你不要碰我 !”

女孩拖着僵硬的身體後退,側臉躲過韓澤的撫慰。他竟然是這樣看待自己的?

韓澤的手是被桃夭拍開的,指尖上任然殘留着少女眼中氤氲的濕濡。修長的五指半擡在空中保持僵硬的隐忍。

喉上漂亮的喉結随着韓澤的張口,苦澀的上下滾動。他只是看不得桃夭去在意鹿溪,他想要桃夭多依靠依靠自己。可出口就變了味道。

韓澤不知道自己此刻可笑的樣子,像極了被埋藏多年的老壇陳醋,在無數個孤寂無人問津的歲月被發酵的又濃又酸。

“過來,別躲着我,”韓澤看着還在後退的桃夭後,有些煩躁,“傷着疼了嗎?給我看看。”

桃夭只覺得此刻難堪極了,将軟軟的身體縮成一團,盡量避免與韓澤的視線交彙。韓澤現在的關心比語言更讓自己難堪。

少女心中的花火還未綻放就已經熄滅,桃夭隐約知道那種想念到極致的感情是什麽嗎?

她放任自己在時間沉澱裏,沉淪在這道不清的情緒裏。然而此刻,比起身體上的疼痛,她只覺得胸腔難耐的酸澀更加的憋悶。

他也僅僅是自己的師兄了。握不住的沙,不如随風揚了。有些不該有的心思,不如早點斷了吧。

正真傷着她的不是境界全廢的疼,是韓澤對她的态度。她聽出了韓澤語氣中的嘲諷。自己對他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看看我,你到底怎麽了?”韓澤道。

他還問自己是怎麽了, 桃夭覺得此刻自己的沉默有些可笑,是同韓澤在怄氣嗎?他只是作為師兄對自己誤解感到憤怒。自己居然委屈他沒有回應自己的期待。

“無事,”桃夭道。

随後避開了韓澤欲扶自己的手,挪到鹿溪的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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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目的紅痕橫穿整個脊背,比起靈脈全毀的桃夭好不到哪裏去,怕是要溫養許久。桃夭神色暗淡的拂過焦黑的血肉。

晶瑩的淚珠在月夜裏格外的刺目,輕輕的挂在打着圈兒的睫毛上,桃夭身後的韓澤靜靜看着兩人。指骨不動聲色的握緊,眼裏是化不開的冰冷。

“不曾想你和鹿溪師弟的關系如此好,連着自己的傷都不顧了,也要看他”韓澤道。

猩紅色的蓮形印跡在桃夭的眉心暗暗閃躲,丹田內剛結的妖丹也受到的波動,反噬的靈脈內靈氣肆意逃蹿。暗紅的血液悄悄流出桃夭的鼻骨。

桃夭道:“你到底什麽意思?”

韓澤道:“沒什麽意思。”

“師兄……你非要這樣嗎?”非要這般陰陽怪氣嗎?背對着韓澤的桃夭并沒有回頭,她現在很痛,全憑僅存的那點意識在吊着自己不昏死過去。

桃夭道:“你非要這麽傷人?”

“怎麽?你是喜歡他?”韓澤沒有看到桃夭顫抖的身體,隐在辯矶绫下的眼睛只覺得刺目極了,暗暗轉了過去。

桃夭道: “韓澤……”

韓澤道:“嗯?”

空氣裏微妙的氣氛暗暗波動,韓澤在等桃夭下一句,但桃夭卻不想在同他辯解了,她現在渾身冷的緊。

桃夭道:“你是不是……算了……”

伴随着沉悶的血咳,桃夭緩緩的倒了下去。這人是真得不在乎她的,看吧,都不抱抱自己。摔下去會很痛吧?不過真的太累了。

最後的意識裏,桃夭還未感受到疼痛,已經陷入的沉睡。

血月依舊明朗,好似剛剛的刀光血影不過是一念殘像。

絲段一般長發随風撫起,男人緊緊的摟着懷中嬌小的女子,快步躍進了熏風閣。空氣中濃烈的暗香随着血液隐隐浮動。

“你是要我死嗎?”

魅女的血裏的暗香對魅靈無疑是催情的情蠱。

韓澤扯掉了眼睛上的辯矶绫,深邃的鳳眼清明的睨這懷裏的女孩。

前世桃夭是在渡劫期後進的封印地,得到了地獄火。地獄火暗藏上古古老陣法,天賦不高的修士是得不到傳承之地認可的。

今生的許多事都未按着原來的軌跡在進行,那個以天下為局的人會是他猜的那個人嗎?韓澤有些不能确定,因為死亡的巨大沖擊,讓他忘記了某些重要的契機。

韓澤曾經答應過誰一個很重要的承諾。可現在有些片段他也斷斷續續的不記得了。

桃夭那句未問出口的是什麽呢?光影流轉裏,濃烈的靈力沿着掌心哺入女孩的身體裏。筋脈運轉裏卻是一驚。她的靈脈是全廢了嗎?剛剛自己還那般大力的扯她,是該多疼?

指骨拂過女孩的額頭,将細碎的發腳攏了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韓澤憐惜的盯着女孩緊閉的雙眼,良久後,将女孩的頭按上了心口。

“對不起,乖乖”

……

……

雲夢鯨的寧遠派依涯而建,只有一條萬級石階可通雲頂,山澗雲霧缭繞,如夢似幻,禦劍俯瞰狀似游鯨踏夢而來。故此得名。

印象裏的山是綠色的,但雲夢鯨的山卻是與中不同的,那個奇形怪狀裏的光怪陸離,帶着隐秘的絢爛,初入山林者易迷失在幻覺裏。

唯一的通天大道,便是腳下的萬級階梯,想要禦劍而上是不可取的。結界壓制所有飛行法器。

萬級石階上一行黃衣修士正拾級而上,想來是今日為三月後的百家圍獵之事來的,自紅月之期過去已經月餘。

“喂!小丫頭,帶個路呗,你們寧遠派的子規殿怎麽走?”

一黃衣青年從後叫住了桃夭,修士結丹以後都看不出年紀,聽着聲音還如少年,想來也不太大。玉面紫冠,頭系淺金色抹額。手持玉扇,未持佩劍,大抵是不擅用劍的。

其他出關的寧遠派弟子都去紫矽殿聽訓去了,桃夭自那次靈脈全毀,境界倒退以後,就未出過熏風閣。夢瑤仙師憐惜她年歲尚小,也并未過多問她地獄火雷劫的事,各中緣法,自有定數。只免了她定時聽訓得規定。

從那次血月之期,桃夭便試圖找那枚丢失的封妖環。如今腕上的這枚,約莫是韓澤在她昏迷時套上的。

今日是從問月潭回來途徑正殿,遇上了這一對人馬。既然以入了山門,想來是有結界信使,身後這人問子規閣不過是故意為之。

“我們是水神峤的仙游派弟子,在下淩濟川,這位是舍弟子期。今日特來拜訪貴派,還請小師妹帶個路。”

抹額少年邊的紫冠青年微微向桃夭拱手,舉止文雅,臉上挂着清淺的笑意,既不過分谄媚,又敲到好處的疏離。

男人的手依然微拱着,腰上系的玉笛瑩瑩散着綠色的暗紋。四下其他弟子都着同樣的黃色修士仙袍,各個風度優雅,均不持佩劍。

桃夭只掃了一眼就紅了臉,她不是羞的,是被尴尬的。心裏暗暗贊到眼前這幾位真真是風流俊逸的多情公子。一個個滿目含情的望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前世追來的情債。

“前面直行百步就是了。師傅吩咐了其他要事,不能領各位前輩了。”溫軟的奶音帶着少女獨有的甜膩,桃夭道。

她有些乏了,還有子規殿有她還不想見的人,只想推脫不去。

“寧遠派好大的架子啊,沒有守山童子也就擺了,現在連帶路這等小小的要求都不行嗎?”

身後的淩子期顯然沒有什麽強人所難的自知。目光如炬的盯着眼前未及雙華的少女。

眼眸璨若星河,肌膚暖玉透亮,眉心的猩紅的蓮印如同點睛之筆,使純真又妖媚恰到好處的結合。是個少見的美人。

“這般瞧我做什麽?”淩子期道。

“瞧公子風姿俊逸,一時慌了神,幾位這邊請吧。”桃夭道。

身邊的淩濟川做似又要作揖,桃夭卻是不敢再受了,這人縱容弟弟這般咄咄逼人,想來也不是什麽善類。

一路下來,桃夭只覺得更累了,她不喜與這樣的人打交道。溫文爾雅裏可能只是綿裏藏針,虛虛實實看不真切。

用了如此多華美的詞藻,不過就一句話。幾個小輩之間共同切磋仙法,如有異向可共同結盟,遠赴煙溪舟敦煌派的百家圍獵之約。

怕不只是單單切磋仙法這麽簡單吧,雲夢鯨同各大派別百年內都未聯系。敦煌派的這是圍獵之約倒是意料之外的驚醒很多人。

他們要做什麽,桃夭隐約知道了些什麽?靜靜走在前面不再接話。

“許久未見夜禮掌殿了,進來他身體可好些了?”淩濟川看着蒙頭走路的桃夭問道。

夜禮掌殿受過傷嗎?她倒是未聽說過,既然如此問,總是有緣由的。桃夭從這态度謙和的男人話裏聽到了些許試探。

淡笑不語,一副天正懵懂的樣子。今日除了夢瑤仙師,夜禮掌殿和君珂仙師都還在閉關中。

夢瑤仙師如今都已有五百百餘歲,她的兩位師兄夜禮掌殿和君珂仙師想必也破了五百歲的大關。

修仙人的外貌極具欺騙性,唯一還能區別的就是音色。年歲越小,越清脆悅耳。相反,責低緩沉悶。

“師妹,最近還會覺得痛嗎?”

東張西望的鹿溪一眼就看到了殿外的桃夭,驚喜的躍過席案,握住桃夭的雙手。

“這是小師妹?”

一姿色妍麗的少女指着桃夭問身邊的韓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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