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鯨落（八）
鯨落（八）
良久後，韓澤才收回走遠的視線，低頭直直盯着納蘭嫣然笑道:“你真是我的好師妹。”
男人清列的聲音格外具有辨識度，桃夭自動忽略耳邊聒噪的兩人看向韓澤。
轉身不打算再看那刺目的笑，手心不自覺的握緊。
……
……
仙游派一行人安置妥當以後，桃夭借故身體不适早早躲回了熏風閣。她斜斜的靠在窗弦靜靜的從白日坐的夜幕。
“師妹，我想和你聊聊。”
韓澤輕輕扣動熏風閣的門扉。白日裏他看到桃夭回頭看自己了，桃夭轉身的那一幕總是揮之不去，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
桃夭歪了下頭并沒有出聲，她想同往常一樣繼續裝睡，反正他也不會進來。這也算是個好習慣，省得桃夭白費妖力布結界了。
“你不想見我？”韓澤繼續道。
今夜月色暗淡，熏風閣內并未掌燈。屋內靜的出奇。但夜裏靈氣濃郁，更适合桃夭重新修習。他知道桃夭并沒有入睡。
他真的要瘋了，這都幾個月了？桃夭未同他說過一句話。他難道還不如鹿溪那個娘娘？這丫頭究竟同自己較什麽勁？
她再這般不知好歹，韓澤不介意讓桃夭的腦子清醒一下。七年的光景對修士來說，不過昙花一現。
姜清他們幾個未滿虛十便結金丹确實是少有的奇才，桃夭雖然入修最遲，靈脈未毀前，卻也即将突破元嬰期。
境界全毀還可再修，可在此必須守着一顆道心。桃夭再這般不思進取，怕只是慌廢了這一身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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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心一失，恐怕在修習上再無更多的造詣。年歲越小渡過渡劫期，以後修習的境界才會越穩固。今生同上一世許多軌跡不再重合。
上一世的桃夭是在渡劫期後得到的地獄火，傳承之地的禁制雷劫并未對她造成這麽大不可逆的傷害。韓澤不敢确定桃夭還能否達到上一世的高度。
“桃夭。”
渙散的瞳孔漸漸聚焦，這還是韓澤第一次喚她的名字。清列的聲音依舊動聽，只是那聲呼喊卻不帶任何溫度，甚至有些陰寒。
夜依舊黑的漫長，桃夭将臉轉向了房門，守着黑暗的虛空等待韓澤聲音裏的隐忍。
“你若不想見我，那以後都不要再見了，”韓澤道。
空氣裏的冷意漸漸明顯，長久沉默後，似水如歌的呢喃輕輕響起，桃夭都不知道自己的回答韓澤是否聽到。
“所以師兄想同我說什麽呢？”
“呵！”韓澤輕嗤一笑，還欲扣門的手猝然收回。
“你覺得我想同你說什麽？”
繼而雙手環抱，聲音冷淡的穿過門扉好笑道，“瞧你這般樣子，我确實沒什麽好同你說的。”
他盡然聽到了，不過那聲音裏的不悅在寂靜裏格外刺耳，桃夭呆愣的望着聲音消失的方向。
韓澤也的确沒在熏風閣門前繼續徘徊，他從來不是一個好人。如果有耐心的話，韓澤也在上輩子耗盡了。對桃夭他真的是與別人不同，但也只限于她乖一點的情況。
門上模糊一團的影子漸漸拉長直至消失，韓澤确實走了。緋紅的檀口微微張開幾次，又無聲的閉上了。
她也覺得自己太過矯情了些，可是她真的不想面對所有人。夢瑤仙師在她醒了時說，她的靈脈怕是再無可能修複。她注定無法在道修上有更高的造詣。
她以為自己可以不在意，但每當夜幕降臨，她都會不斷地調息丹田到以至于血溢口鼻。
無法修習，她留在雲夢鯨只覺得難堪。雖然這裏事宜修習。可她卻不能在這裏修習妖術。她不敢賭別人會放過毫無反抗力的魅女。
母親當年避入人間想必也是為了躲避神邸修士的圍剿。再三思索後，桃夭當時同夢瑤仙師提過想出夢境大澤，去凡世歷練。夢瑤仙師一笑而過，卻也沒否定桃夭的請求。
煩躁不安的心緒突然豁然開朗，桃夭推開房門去往夢瑤仙師所在的牧雲殿。她最害怕成為別人的累贅，尤其是現在這個樣子。
因為隔了一道峰巒。不能禦劍的桃夭靜靜的扶着陡峭的石階上行。一道山崖卻成了她現在不可跨越的鴻溝。離開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沒有期待就不會失望。她現在也就一點點胸悶而已。桃夭覺得自己此刻莫得感情的殺手。微微仰頭看天，努力睜大了眼睛。
“桃夭，你我有的時候真的看不懂你在想什麽。”
韓澤的臉驟然在桃夭的頭頂放大，桃夭顯然也沒有料到會在半山腰遇到倒挂禦劍的韓澤。瞪着迷蒙的大眼在恍惚間不自覺後退。
“啊！”伴随女孩驚恐的下落，韓澤心髒猛烈驟縮。
韓澤一直站在熏風閣外并沒有離開，他在賭桃夭一定會出來找他。只不過他只對了一半。桃夭是出來了，不過不是來尋韓澤的。
“去牧雲殿做什麽？嗯？”
低緩暗沉的聲音在桃夭的頭頂響起。空氣裏滿是男人身上好聞的冷香。溫暖的觸感透過緊貼的衣服漸漸渡了過來。桃夭将臉緊緊抵在韓澤心口處。
懷裏的女孩太過嬌小的些，韓澤的五指攏在桃夭的後腦，輕輕壓向自己懷裏。想來是吓壞了，柔軟的身子任就輕顫個不停。
居然把他的小師妹吓得跌落山崖，桃夭真的一點靈力都沒有了。神識觸碰她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
“為什麽躲着我？小師妹？”
抱着墜落的桃夭緩緩停在涯底。韓澤覺得眼上的辯矶绫有些礙事，輕輕扯了下來。
韓澤感受胸口處酥麻的濕熱，下意識的擡指勾起桃夭的下颚。他有些耐不住這種顫栗感。
指腹若有似無得掃過桃夭細膩的眼角，随後猛然貼緊，直直得盯着桃夭清純的眼睛。
說實話，韓澤有些受不了桃夭現在眼神裏的懵懂和骨子裏散發的冷淡，像極了林深處遇到的幼鹿。
雙目猶似滿天的星辰，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溫潤的氣質，讓人為之所攝、心悸不已、只想獨占。那冷傲靈動中頗有勾魂攝魄之态，又讓人不能不魂牽蒙繞。她怎麽可以這麽惹人憐愛。
桃夭緊促的喘息，迫使輕柔的暖息撲向韓澤堅挺的鼻骨。手上不自覺的用了暗力，從後腦漸漸攏上桃夭的後頸，桃夭不受控制的擡起額角。
微妙的波動在兩人之間流轉，韓澤突然不想知道桃夭為什麽躲着自己了，他憶起今生第一次遇到自桃夭時，她軟軟的雙手合十喚自己哥哥。
楚楚動人的眉眼裏依稀能瞧到當時的影子。眼角上的指腹如毒舌般趴上了桃夭微微開合的小口。
真的是妖精，這麽乖的看着自己就已經引人遐想了。韓澤不動聲色的掩下來眼睛裏的情緒。她平時也是這樣看鹿溪的嗎？
“看着我，桃夭”韓澤道。
淺紫色的眼睛在月夜格外的明朗，桃夭不知所措的躲開韓澤作惡的指骨。她還被韓澤攏在懷裏。
涯底的冷風吹過桃夭混亂的意識，思緒瞬時清明。雙手本能的撐上韓澤的胸膛，逃離韓澤懷裏的梽梏。
“乖一點，別動，”韓澤抱着懷裏的人有些不悅，絲毫沒有死皮賴臉的自知，繼續道:“這幾個月你在想什麽。”
“我……”
“沒有想什麽，”桃夭多次掙紮未果後，只悶聲道，“可以先放開嗎？師兄”
韓澤面色如常，只是手骨暗暗收緊令桃夭有些胸悶，他明顯不信自己，僵持未果後，如洩氣一般，認真道，
“只是有點不适應，我想……我想離開夢境大澤了。”
在韓澤詫異之際，桃夭迅速後退，避開韓澤的視線。韓澤有點渣，怎麽辦？桃夭有些不願意看他，單純的師兄妹這樣抱着未免有些……
韓澤又沉默不語，明顯再等桃夭繼續瞎編。前世的桃夭每天如一日的苦修，可謂是衆門生的楷模，雖然也孤高冷淡了些，卻并沒不适應這一說法，除非是……
“可是夢瑤仙師同你說靈脈毀了再無修習的可能？”
茫然無措的瞳孔猝然放大，緊盯桃夭的韓澤心下了然，想來就是了。那只是對普通凡人修士。
韓澤突兀的從桃夭手上摘下封妖環。陰環已碎，桃夭現在帶的是韓澤原本封妖力用的陽環。不過他帶了辯矶绫，其實封不封妖力都無所謂，一般人只以為他見不得光。
淡淡的迷香在封印環退下的一剎那，逐漸浮動。真的好誘惑啊！韓澤忍不住深喘了幾下，有些上瘾。桃夭應該是魅女裏的純正貴族血統。
韓澤隐下眼裏的渴望，他的母親就沒有桃夭身上這種純正的異香。這樣的寶藏全九州怕也只有眼前這小小的一只了。
“嗯？”
桃夭有些看不明韓澤同樣淺紫色眼睛裏浮動的幽深。她此刻有些忐忑韓澤繼續內容。
“每次引靈氣入體都好痛，我不知道要怎麽辦了？”桃夭道。
“那你為什麽不多依靠依靠我呢？”
韓澤長嘆一口氣，随後悄悄撫上了桃夭的發頂，繼續道:“你的靈脈是受傳承地封印反噬，想要從修金丹，就想要用妖力重鑄靈脈。你用地獄火結空間法陣可阻妖力外溢，懂了嗎？”
這個人為什麽總在自己放棄他的時候，又強勢闖入？
“你怎麽會知道這些？”桃夭問。
“因為我是你師兄。”韓澤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