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溯（五）
回溯（五）
“師妹這是說什麽，我一直都很欽佩各位的，大家都知道我天資愚鈍，實在不配首席弟子的位置，今天就請各位做個見證，我自願讓出首席的身份。”
桃夭掃了一眼坐下已經呆愣的衆人，從他們微張的嘴角，讀懂了不解的詫異，主動放棄首席弟子的身份，說是她桃夭自己決定的，估計在座的沒幾個會信。
已經走出殿外的長清長老，雖然不參與掌門争奪，但對門內鬥争多少有些眉目。作為首席弟子，桃夭确實是不夠格的，但眼下這關頭，誰接替這首席弟子之位也是變相承認了誰是掌門的身份。
公孫桃夭放棄首席弟子的身份，三代弟子中有望接替的只有靈璧和伯予安。靈璧是木葉長老的弟子，伯予安是道泉長老弟子。
木葉長老和道泉長老是繼上任掌門後修為最高的，皆過了大乘期，離半仙之體也只差一道天劫。長清長老看了一眼靈璧不置可否。
道泉和木葉這兩只老狐貍繼掌門過世後，便各自代管了派內事宜。兩人實力不分伯仲，派內其他長老大都隔岸觀火，眼下誰任掌門只少了一個契機。
“上次聽了靈璧師妹一席話，豁然開朗。我确實是如靈璧師妹說的不如你的，雖然師妹天資聰穎，但……”
桃夭故做懵懂，只瞅了一眼靈璧便立即垂下了眼睑，面上皆是不堪忍受疼痛的懼怕。這其中利害關系一經推敲就知道是誰慫恿她讓出首席弟子之位。
狀似不經意的用餘光瞥了一眼已經停下的長清長老後，桃夭臉上漸漸牽起一抹不經察覺的笑。
随即收回視線，話鋒一轉看向伯予安，略顯羞澀道，“但我心中更偏向溫和謙的師兄……嗯……師兄任下任首席弟子也是可以，總之，誰任首席弟子都比我更合适。”
桃夭雖未點名那人，但衆人已經順着她欲言又止的眼神看到了伯予安。坐在上首位的伯予安放下了手上的符紙，這才望向嬌羞中的桃夭。
淡淡一眼，眼中情緒不明，随後收回了視線。桃夭也不甚在意，所幸她這話可不單單說給眼前這兩位聽的。
靈璧今年十五比桃夭現在這具身體只小了一歲，那伯予安今年也才十七，兩人在青山派一種門生中皆是拔尖的。
狗咬狗誰不會，桃夭這模棱兩可的一句話讓衆人皆是雲裏霧裏，只有幾個頭腦清醒的聽出了桃夭話裏的意思。
桃夭平時呆愣，但她今天這話的意思，大抵是靈璧教她主動讓出首席弟子的位置。而靈璧又是木葉長老的得意弟子，想來是木葉長老授意的，這般做法雖然下作，但木葉長老任掌門怕也是有十足的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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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的目的算是達到了，桃夭這首席弟子的身份對現在的她來說只是一把催命的刀。瞧這衆人的反應應該是信了她的話，她不信道泉長老會這般輕易放棄掌門之位。
眼下她只需等着看戲就行。總歸是要交出首席弟子身份的，倒不如主動請去，順便再放把火，看他們窩裏鬥未嘗不是好事。
桃夭将靈璧反應盡收眼底，女孩嬌俏稚嫩，但眉眼裏卻盡是狠厲，一句話不是個好相遇的角色。
反觀伯予安倒是有些摸不清底細了，原身印象裏這人既不随波逐流，也不出手相助，事不關己高高挂起說的就是他這種人，不過沒與他接觸前桃夭尚不否定這人。
在一衆神色各異的弟子中，桃夭變着戲法似的已經從食盒裏那出來炸好的酥餅，說是食盒，其實就是個竹籠，雖然簡陋但勝在幹淨。
其實桃夭今早是找到一個雕花的箱盒，但桃夭卻并未用，而是轉念選了一個次的。此刻，衆人拿着手中的酥餅皆露出難言的神色。
“承蒙各位師兄妹的忍讓，身上有的也只有這手藝了，望各位不要嫌棄。今天就當為我慶賀了，我終歸不會再作這首席弟子了。”
桃夭今日穿的仍舊是麻衣，連仆役都都不會去穿的粗布，靈璧身邊伺候的則無都穿着絲綢。
衆人看着面善的桃夭突然沉默不語，桃夭雖為首席師姐，卻也不過十六啊，從上代掌門過世，如今已經九年，她好像一直是這麽熬過來的。
雖然并未主動欺負過桃夭，但大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希望她就此去了也好，少了一個競争的名額。
如今衆人再看桃夭臉上挂着淺淺的笑，只覺得她是小意的讨好。欺負的狠了又無人撐腰，整個兒人都綿軟了，女孩恬靜溫柔的站在那裏，心裏不免有些憐惜，連拿在手裏的酥餅都不免有些珍重。想來這是她所剩不多的銀錢購下的口糧。
在座的都未閉關，對吃食采買多少了解，況且桃夭自給自足他們也都有見過。有幾個同門師兄弟已經起先站起，替桃夭提那食盒。食盒不重，剛好在座分完尚且有餘。
桃夭一一謝過前來幫她的人，臉上的笑越發的惶惶不安，又滿是感動了，不知不覺間竟然是紅了眼眶。
不過桃夭此刻的紅了的眼眶頗有幾分鱷魚的眼淚的味道，只有她自己知道是生生憋出來的，演的竟有些入戲，愣是沒人發現她垂下頭牽起的嘴角。
不過才說讓出首席弟子的身份，這幫人就已經視她為自己人了，桃夭只覺得這些人諷刺極了，想來原先這群人即便知道她天資不足沒有威脅，但她這首席弟子的身份也還是讓她成為衆人的眼中釘。
果然都是雙标狗，如今沒了那身份，她就确确實實是個沒有威脅的弱者了，這些人倒是表現出一副手足情深的好同門模樣。
這點度量還想在修為上有所造詣，怕是吃人說夢。桃夭面上不顯只是在将酥餅送入靈璧手中時微微一頓，躊躇道，“以後我都不會纏着師妹了，望師妹不要嫌棄我的手藝。”
衆人看着桃夭的樣子若有所思，現下已經肯定是靈璧他們逼迫桃夭讓出首席的位置。桃夭不經意的轉過衆人的觸碰，以後靈璧怕是要成為衆人下一個眼中釘了。
有些拿到酥餅的已經大大的咬了一口，被那酥餅裏的肉餡美味的差點連舌頭都吞了，腦子一混開始替桃夭說話。
“有些人自視甚高，怕是看不上這人間美味。既然有人不要不如給我吧。”
“這酥餅怎會如此美味，還有這肉餡是如何調制的，我竟是有些吃不出來。”
“師弟說的是，只這一塊都不夠我解饞的，既然靈璧師妹不要，不如給我吧。”
桃夭并沒有理會前來解圍的人，依舊保持捧着酥餅的姿勢，美不美味她是不知道的，蛆蟲為輔料油加了蛇蠍草的酥餅她自己可是不敢嘗的。
蛇蠍草吃了估計晚上要噩夢連連了，這般輕的懲罰倒是便宜他們了。
餘光裏看到則無在後輕輕扯了一下靈璧，不知在靈璧身後咬了什麽耳朵。靈璧眼光裏滿是不屑，卻也還是接過桃夭遞來的酥餅，象征性的咬了一口便丢給了則無。
“師姐真是好本事。”靈璧不知所謂的看着桃夭，并沒有将則無剛剛的話放在心上，眼下桃夭放棄首席弟子身份剛好合了她的意。
對于靈璧這中肯的評價，桃夭并沒有否認，但還是略顯失望，只咬那麽一口怕是分量不足，不過也無妨。比較那塊是桃夭特意加了劑量的。
伯予安眸色漸深，看着遞來的那節瓷白指尖，擡頭看了眼桃夭，良久後還是道了謝接下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那人樣子像是聞到這酥餅裏那種道不明的味道，不過桃夭也未放心上，她有些擔心韓澤會此刻醒來。
韓澤似乎格外的嗜睡，桃夭早訓後便早早回來了，将韓澤放在密閉的封妖空間內桃夭多少有些不放心。
他一直閉着眼保持仰躺的姿勢，如果不是桃夭聽到了他的心跳聲真以為這人已經當場去世了。
“你醒了嗎？”
桃夭現在引靈入體，因着周圍靈力不甚濃郁，打坐半晌收效甚微，索性留了一抹心神留意韓澤的動向。
韓澤雖然閉眼昏睡，桃夭卻總感覺他是醒着的，所以在男人微動的一瞬間就察覺到了。
“是又不舒服了嗎？為什麽不說話。”
桃夭現下已經确認韓澤是醒着的了，男人将手背蓋住眼眶，修長好看的指骨閃着瑩瑩奶玉般的色澤，看他的樣子大抵又是疼了。
桃夭一早醒了發現躺在床上，心裏不免有些莫名的愉悅，想來這男人有些良心。
桃夭想到廚房內還溫着木薯，轉身要去端來，雖然韓澤現下已經辟谷，但那木薯裏所含的靈力比自然引入的可以濃厚的多。
韓澤在桃夭趴在胸腔聽他心聲前就醒了，一時還有些神識恍惚，女孩細膩的臉頰就蹭到了他胸前的凸起。
問他為什麽沒說話，他能說沒衣服穿還被這般赤裸裸的盯着他有些不适嗎？
察覺到女孩的離開，韓澤有些失落，身體的反應已經快一步扣住了桃夭的手。
聲音暗啞道:“你要去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