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暫停

第58章 暫停

明月鋒一行人落地北京首都機場,已然傍晚八點,他拖着行李箱,對員工們說:“趕緊回家休息,恢複精神,明天有一場硬仗要打。”

“明天見。”韓芸青說。

曼傾問:“老板,明天法務同學來辦公室嗎?”

“你想來我的辦公室看看嗎?”明月鋒看向印寒。

“嗯。”印寒點頭。

“好耶。”曼傾揮手,“明天見!”

明月鋒扶着印寒的肩膀,朝出口走去,說:“打車回去吧,累死了。”

印寒摸出手機叫一輛網約車,他說:“晚上你想吃什麽?”

“不知道。”明月鋒說,“不想吃太油膩的,趕緊填飽肚子睡覺。”他打個哈欠,小聲抱怨,“我發現我不适應南方,明明小時候在蘇州。”

“好多蚊子,又潮又熱,整天出汗,飯也不好吃。”明月鋒說,他擡起胳膊,露出手臂上的一串紅包,“癢死了。”他血甜,格外招蚊子喜歡,不管身邊圍多少人,總是第一個挨咬。

印寒體質與他截然相反,蚊蟲不近,加之氣質疏冷,像一座石像,他說:“我家沒有蚊子,貓把蟲子抓光了。”

“哦對,這幾天你的貓怎麽辦?”明月鋒問。

“家裏有自動喂食機,我放了四個貓砂盆。”印寒說,“應該夠用。”

“怎麽不放叔叔阿姨家?”明月鋒說。

“大黃總欺負它。”印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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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明月鋒看着網約車停在面前,他示意司機打開後備箱,提着行李箱放進去,“真是個小可憐。”

兩人坐進車裏,網約車按照導航地圖向印寒家進發。夕陽半沉,霞光漫天,高架橋兩旁的路燈陸續亮起,将冰冷的鋼鐵城市照出幾分溫馨的煙火氣。明月鋒着實疲憊,腦袋靠着座椅和車窗的夾角,眼睛半阖,精神放松,享受恢弘的落日圖景。

不知不覺,網約車到達目的地。明月鋒推開車門,打開後備箱,拿出行李,站在單元樓門口,頗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他總說要來,承諾說了無數遍,卻未履行,若放在別人身上,早就跟明月鋒翻臉,可印寒仿佛并不在意。

又或許是,早有心理準備。

無論哪一種,都讓明月鋒心生愧疚。

房子在三樓,明月鋒提着箱子爬到二樓拐角,聽見細軟的貓叫,大抵是三天不見主人,叫聲綿軟,像是撒嬌。印寒說:“它平時沒有這麽熱情。”

“想來也是。”明月鋒說,貓似主人形,印寒話少,貓不會開朗到哪去。

印寒掏出鑰匙開門,順手摸開燈,鞋櫃臺面上端坐一只灰色中長毛的綠眼睛貓咪,胸前一片白,像紳士的領帶。貓與明月鋒對視,警惕地抖抖耳朵,跳下鞋櫃,嗅聞明月鋒的褲腳。

“櫃子裏有拖鞋。”印寒說,“吃泡面嗎,我去煮。”

“要香辣味的。”明月鋒不客氣地說。

“好。”印寒擡腿從貓頭上跨過去,走向廚房。

明月鋒彎腰換上拖鞋,環顧四周,客廳幾乎沒有變化,多了一些日用品,四個貓砂盆并排放在陽臺上,窗戶大敞,空氣流通,客廳沒有異味。趁沒來得及洗手,明月鋒拿起鏟子收拾貓砂盆,将用過的豆腐貓砂倒進馬桶,摁下沖水鍵,他走到哪,貓跟到哪,像條甩不掉的小尾巴。

明月鋒伸手想摸摸貓,貓警惕地縮縮脖子,躲過明月鋒的撫摸,高高翹起的尾巴尖微彎,形成一個問號。

“不讓我摸,就別跟着我。”明月鋒将洗幹淨的貓砂盆摞起來,塞進陽臺的櫥櫃。

貓跳上櫥櫃,和明月鋒對視,尾巴掃過他的鎖骨,拖長聲音細細地叫:“喵嗚——”

給地上唯一的貓砂盆鋪上一層厚實的貓砂,又給自動喂食機添了貓糧,明月鋒走進衛生間洗手,貓靈巧地跳上洗手臺,用爪子拍打明月鋒的手背。

“我剛洗幹淨的手。”明月鋒拍開貓爪,“一邊去。”

貓瞪圓眼睛,不可思議地盯着明月鋒,似乎不敢相信竟然有人類拒絕它的恩賜。

“明月,吃飯了。”印寒端着熱騰騰的泡面踏出廚房。

明月鋒将手蘸濕,右手托住貓咪的腹部,左手從耳朵撸到尾巴,壞笑着說:“這下夠你消停一陣了。”複洗淨手,拉開衛生間的門,“就來。”

“今天太晚了,沒時間做飯。”印寒說,“明天做紅燒排骨。”他放下碗,看向明月鋒,眼含期待,“你來吃嗎?”

明月鋒本不想來,與印寒對視,他避無可避,匆匆點頭:“好。”暗自把疏遠的打算往後挪了挪,不着急,他想,日子長着呢。

兩碗香辣牛肉面,各卧了一個溏心蛋和一把小菠菜,好看又好吃。明月鋒唏哩呼嚕五分鐘解決戰鬥,滿足地拍拍肚皮,說:“你別操心了,我刷碗。”

“嗯。”印寒吃飯一如小時候細嚼慢咽,他問,“貓呢?”

“在衛生間舔毛。”明月鋒說,“它總跟着我,我揉了它一身水。”

兩人許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安靜地待在一個房間裏,面對面吃着家常飯。時光拖慢腳步,仿佛給靈魂打了一針鎮定劑,強行停止漫無目的地成長,持續三年的飄忽動蕩落到實處。

好不容易将淩亂的毛發舔舐柔順,灰貓悄無聲息地溜出衛生間,坐在明月鋒腳下,粗壯的尾巴拍打地面,一聲聲仿佛控訴。

“它還是沒有名字嗎?”明月鋒問。

“澤澤(啧啧)。”印寒說。

“太敷衍了吧。”明月鋒彎腰,雙手卡住貓咪的前肢,将它抱起來,放在腿上,“小家夥,是不是罵我呢?”

灰貓用肉墊推明月鋒的胳膊,卻沒有跳下去,自顧自找一個舒服的姿勢,尾巴圈住自己,腦袋靠着明月鋒的肚皮,像個大號毛絨抱枕。

“它很喜歡你。”印寒說。

“我挺招貓的。”明月鋒對自己的吸貓體質極為自豪,他有一種悠閑随性的氣質,格外讨貓歡心。

“你平時陪它玩嗎?”明月鋒問。

“它喜歡快遞盒和鞋帶。”印寒說,“它自己玩。”

明月鋒揉一把灰貓的耳朵,說:“你爸真冷酷,我陪你玩。”

印寒吃完泡面,放下筷子。明月鋒把貓放在地上,拍拍它的屁股:“自己玩去吧。”他站起身,拿起兩只碗,去廚房水槽邊打開水龍頭。

灰貓東聞聞西嗅嗅,裝作不經意的模樣,坐在廚房門邊,金黃的眼珠盯着彎腰洗碗的明月鋒。印寒也轉過身,望向廚房裏忙碌的身影。冷清空蕩的房間驟然有了熱鬧的氣息,呼啦啦的水流與俊美灑脫的男人組成一幅奇異的畫面,倒映于印寒漆黑的眼眸。

如果這一刻世界末日,印寒亦認為此生無憾。

“我也學了幾道快手菜。”明月鋒将碗放入櫥櫃,“明天做給你嘗嘗。”

“明月。”印寒突兀地開口詢問,“如果我一輩子不結婚,我們能不能一起過?”

“那也得我不結婚才行。”明月鋒輕巧地回避話題,“以後的事,誰知道呢。”他抽一張廚房紙,擦幹手指,彎腰撈起灰貓,“走啦,我陪你玩。”

印寒和明月鋒的情商差距太大,與明月鋒繞彎子,不可能得到任何的正面回答,明月鋒壓根不會簡短地、開門見山地回答問題。他從不明确地說“是”與“否”,他只會說“再說吧”、“看情況”、“慢慢來”。沒人知道什麽時候說,看什麽情況,什麽速度算慢,明月鋒含糊且拖沓,圓滑妥當地不得罪所有人,卻讓印寒焦灼難忍。

印寒望着陽臺上陪灰貓玩毛絨逗貓棒的明月鋒,或許他不應該執着于一份承諾,況且明月鋒的承諾向來不作數,他應該沉下心,耐心地陪在明月鋒身邊。

陪灰貓玩的明月鋒似有所感,擡眼間視線不經意地與印寒對視,對方漆黑空寂的眸子沉靜如水,明月鋒狼狽地移開眼,心髒卻墜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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