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屋裏相對而坐的祖孫二人沉默半晌，黛玉先開口問道: “外祖母，今日，并不是您叫人請我來的，對嗎”
賈母面上顯出一抹難堪來: “你夫君如今這個位置，我還能不曉得上次勸你不要去北靜王府就是這個道理。甄家是咱們家裏的老親，這些年了就沒斷過交情，如今是想斷也斷不得，倒是你，該能躲多遠躲多遠才好!”
“誰想到，家宅不寧啊!”賈母沉痛道。
憑甄家和賈家的交情，想不來往，只怕賈家死的更快，兩家牽扯太深，如今眼看着甄家這條船要破了，能下來，賈母當然是求之不得，可甄家，他們當然不會讓賈家下來。
賈家是無法逃脫了，但幸好有黛玉在。将來賈家出了事，黛玉的夫君慕澤足夠有本事，尚且能保下賈家來。賈母并不強求，只希望保全賈家人的性命就夠了，榮華富貴，賈母不敢奢求了。
正是因為有這個念頭，賈母才一直這麽排斥黛玉和忠勇王爺一脈的人接觸，只有靖國公府保持着在皇帝跟前的忠心，往後慕澤說的話才能有分量，他絕不能讓皇帝對他起疑。
王夫人是黛玉的長輩，黛玉不好多說，只搖頭道: “二舅媽糊塗。”
王夫人騙黛玉過來不知道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甄家人的意思
不過是甄家的幾個管家娘子，即便她們見了黛玉又能如何呢又不是甄家的太太來了，那時候黛玉過來，尚且可能足夠甄家人如何，可不過是幾個管家娘子，黛玉見了又能如何
賈家是黛玉的外祖家，黛玉孝順外祖母，來看望老太太，湊巧遇到了甄家的管家娘子，又如何呢
王夫人或許能這麽蠢甄家人也是如此嗎
黛玉猜測着，可王夫人若是想向甄家人獻媚，讓黛玉見幾個管家娘子，有什麽意義
黛玉想不明白。
賈母嘆口氣，也不想多說這些事，向黛玉帶了點慚愧道: “是外祖母連累你了。幸好只是甄家的幾個管家娘子，過兩日甄家太太還會過來，到時候你千萬不能來，任誰去請你，都不要來。”
黛玉答應了。
Advertisement
賈母又道: “外祖母老了，自己院子裏的人都管不好了。”
黛玉忙勸道: “外祖母別這麽說，都是一家人，誰能想到還有這種事呢，您怎麽能責怪自己”
在自己眼皮底下被兒媳婦瞞天過海，顯然很打擊賈母，她此刻很是頹喪，但看着黛玉殷切關心的望着她，賈母定了定神，拉着黛玉的手，再三道: “玉兒，你同你夫君說，忠勇親王這些事就是一灘渾水，你夫君可千萬不能牽扯其間!”
“他是手握兵權的大将軍，若是沾染上這種人，那真是……真是……”賈母喘了口氣，道， “你可千萬記着外祖母的話啊!”
慕澤可是賈家唯一的指望了!
黛玉卻不知賈母是為了賈家，只當是外祖母關心自己，忙點頭道: “外祖母放心，我知道，我回去會同夫君說的。”
賈母感嘆道: “玉兒最孝順，将來外祖母可全靠着我的玉兒了，這個家裏……唉。”
賈母最終只剩下一聲長嘆。
黛玉點頭保證道: “外祖母放心，夫君必能保外祖母無恙的。”
黛玉的意思是即便将來王夫人或是賈家其他人真的連累到了賈母，慕澤也能保全賈母，不會讓她被牽連，讓老太太放心。
聽了黛玉的保證，賈母喜出望外，連連道: “好，好，好，有玉兒的這句話，外祖母就安心了。”
賈母卻以為黛玉的意思是，将來慕澤一定會保全賈家的。
兩個人的意思南轅北轍，但都覺得聽得了自己想聽的答案，都覺得挺高興的。
賈母生怕再有事，不敢再留黛玉，催着就要讓人走，聽黛玉說是慕澤送她來的，這次賈母不糾結了，她只覺得高興。
賈母讓人備馬車，為保萬全，又讓鴛鴦與黛玉同坐一車，送黛玉回了靖國公府。
到靖國公府下馬車時，黛玉讓鴛鴦進去坐坐，鴛鴦不肯，只說要回去同老太太複命，黛玉便不多留。
慕澤聽得下人來禀報，說是黛玉回來了，忙迎出二門來，問道: “大中午的日頭正毒，怎麽這樣急着回來可是出了什麽事麽”
黛玉面上有些憂慮又有些高興: “說來話長。”
慕澤不明所以，但也不敢急着問，只慢慢道: “老太太請你過去，看起來不是玩的。”
黛玉道: “何止不是去玩的，壓根也不是外祖母請我過去的。是二舅媽假借外祖母的名頭，遣外祖母院裏的人過來請我，紫鵑她們見是外祖母跟前的人，不疑有他，只以為真的是外祖母要我過去的。”
慕澤皺眉道: “二太太”
慕澤的第一反應是賈寶玉的母親，她請黛玉過去做什麽她不是一貫不喜歡黛玉麽為了不讓黛玉做她的兒媳婦，王夫人不惜到宮裏讓她女兒求了太妃……
宮裏……
慕澤神色一冷，王夫人可不只是賈寶玉的母親，她還是宮裏賢德妃的母親。
賢德妃求的那位太妃，出身江南甄家，她育有一子，就是被太上皇扶持起來惡心皇帝的忠勇親王。
黛玉繼續說道: “甄家太太進京來了，有幾個管事娘子去給外祖母請安，我這麽一去，可不就撞上了麽也不知道這是二舅媽的意思還是甄家太太的意思，這般折騰，她們又能得到什麽呢”
慕澤憂心道: “甄家如今是垂死掙紮，或許他們就會做些狗急跳牆的事，這幾日你不要先往老太太那裏去了。”
黛玉道: “外祖母也這樣說，這些日子讓我千萬不要過去。”
慕澤笑了下，道: “老太太疼你。”
至少從目前這些事來看，賈母的确是真心疼愛黛玉的。
黛玉笑嘆道: “是啊，這些年，若沒有外祖母，我哪能到如今呢”
“我只是擔心忠勇王爺那邊……”黛玉憂心忡忡道， “如今想來，或許北靜王妃那次也和忠勇王爺府上脫不開關系。”
“不管是二太太自作主張還是甄太太的意思，都在說明甄家人的确在打靖國公府的主意，甄家人想必就代表了忠勇王爺的意思，他……”說到這裏，黛玉停住腳步，愧疚道， “都是因為我，否則……”
慕澤站住，扶着黛玉的肩膀，認真道: “與你無關。”
“外頭熱。”手滑下去握住黛玉的，慕澤拉着黛玉邊走邊道， “忠勇王爺有不臣之心，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事了，這麽多年，京中的公侯百官，能拉攏的他都已經拉攏到，剩下的都是陛下跟前的人，他無論如何都拉攏不到。只有我這個新來的，他尚且還能試試，且我手裏還有兵，他當然得想方設法的試試。”
“從去歲我回京開始，多少人都來試探我，只是我都不加理會罷了。”慕澤笑道， “如今我娶了妻，他們便自以為多了一道門路，與你是誰家的沒有關系，不管你從哪裏來，他們都會想通過你來接觸我。”
黛玉仍舊有些低落: “若不是我和賈府……”
“幸好是你。”慕澤直接打斷黛玉的話，不容置疑道， “若是換了別人，興許北靜王妃那次就不會那般謹慎，興沖沖的就去了，那才是大麻煩呢。”
黛玉眉目間慢慢浮現出輕松的情緒來。
慕澤又道: “甄家的事我來辦，你不必放在心上。”
黛玉搖頭道: “她們已經将主意打到靖國公府了，我們夫妻一體，怎可只你一人費心有什麽要我做的，你只管說。”
莊子上的事和家裏的事，慕澤都可以放任黛玉去做，左右那些人都是些下人，再張狂都是任由黛玉處置。
如今這事事關忠勇親王，不是家裏那些小打小鬧，興許會危機重重。明槍暗箭，慕澤都不怕，但他卻怕黛玉陷入危險之中。
慕澤寬慰她道: “也不是什麽大事，我只讓人去查查甄家人的目的便罷，至于其他的，那是陛下要操心的事。”
黛玉雖不參與朝政，卻讀過史書，自來皇權鬥争都是腥風血雨，她知道不是像慕澤說的這樣簡單。
“忠勇王爺接連兩次派遣他門下的女眷來接近我，顯然是非得牽扯上靖國公府才能罷休。”黛玉道， “咱們能躲個一兩次，可只怕防不勝防，想躲都躲不過去。”
慕澤亦有此擔心。
慕澤自進京以來，一直謹言慎行，忠勇親王沒有可乘之機，而他的新婚妻子自幼在賈家長大，正好給了忠勇親王借她接近慕澤的機會。
如今黛玉就如同一個靶子，慕澤當然想藏好她，而不是将她推到前頭去。
慕澤道: “你別擔心，這些事都交給我來辦。”
黛玉卻道: “咱們夫妻一體，我怎能置身事外”
慕澤握着黛玉的手緊了緊，道: “好，待我查完甄家，咱們再來共同商議此事。”
黛玉笑着應了一聲。
慕澤想起前頭一句話來，忙解釋道: “我沒有說要別人的意思，我只要你。”
黛玉: “……”
“說正經的呢。”黛玉提醒他。
慕澤道: “我很正經的在說，我只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