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兩個人都換了家常衣裳，坐在軟榻上，中間隔着一張小炕桌，其上擺着茶水點心并幾樣鮮果。
黛玉執筆将今日對她提出邀約的人家記下來，慕澤則在剝葡萄，剝了就放在碟子裏，好讓黛玉停了筆就能立即吃。
将寫好的紙遞給慕澤，黛玉去洗了手，才重新坐下來吃葡萄。
慕澤從上到下看了一遍，和黛玉商量着誰家可以往後推一推再去，誰家去不去都行，誰家可以不去，到最後必須要去的在紙上只剩下五家。
吃完葡萄，黛玉擦擦手，道: “總算能省些心。”
“左右咱們在京城也待不了多久，能應付的應付過去就是了。”慕澤洗了手，開始給黛玉剝石榴。
黛玉道: “咱們往後不在京城歸不在京城的，應付卻是萬萬不能應付的，你不在京城，陛下卻在。”
慕澤知道黛玉的意思，天威難測，西北軍遠在西北邊疆，但凡皇帝稍微有點疑心，那都是滅頂之災。
不過慕家父子執掌西北軍多年，也不是皇帝輕易能撼動的。當然，這是福是禍，也得将來再看。
慕澤笑道: “又要有勞你費心了。”
黛玉歪歪頭，道: “你也沒想在京中結交幾個人麽又不是讓你同他們深交，偶爾交際一下，這樣的都沒有嗎”
慕澤想了想，道: “本朝官員雖然不許狎妓，但是他們那些宴席上，總有幾個所謂的紅顏知己，紅袖添香的。”
黛玉當即正襟危坐，問道: “你去過”
“我不去怎麽知道這些”慕澤看黛玉眼神危險起來，忙澄清， “我只是去喝酒，手指頭都沒有亂動一下，真的!”
黛玉看着他，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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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澤舉手發誓: “真的，我怕做夢夢到我娘揍我，從小到大她揪着我的耳朵，訓過我幾百次，絕不許我三心二意。”
要慕澤說他知道自己有樁婚約，所以才如何如何不敢動，黛玉興許還要懷疑懷疑，但提到母親，黛玉就信了。
慕澤對于父母的敬重與仰慕，是溢于言表的，他斷然不會拿他們來撒謊。
不過……
黛玉的重點卻在另一處，老靖國公夫婦一定是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這一套的，慕澤不管提到父親還是母親，這兩位都揍過他。
黛玉這樣想着，就問了出來。
慕澤沒想到黛玉的重點在這裏，他認真回憶了一番，一本正經道: “我當然不是任由他們打，我是會跑的。”
“所以……”黛玉攤攤手。
跑了難道還能不回家嗎
回家了難道不會接着被揍嗎
這才是逃不出的五指山啊!
慕澤道: “沒錯，後來我發現只管跑是行不通的，所以我學會了還手。”
黛玉: “……”
打孩子的她聽說過，孩子會還手的頭一次聽說。
黛玉由衷好奇道: “你……呃，後來怎麽樣”
問慕澤打不打得過他父母，聽起來好像挺奇怪的。
“七八歲肯定不行，十多歲的的時候偶爾可以。”慕澤老實回答道。
黛玉想象了下那副情景，初聽或許覺得太驚世駭俗，但又很惹人羨慕，慕澤和他父母的感情真的很好。
黛玉笑道: “我們家從來都是爹爹和娘親寫詩作畫，安安靜靜的，但想想，吵吵鬧鬧似乎也別有滋味。”
不知道慕澤将來如何做父親……
黛玉不由得想着，她低頭紅了臉，不敢再想下去，太難為情了。
慕澤擡手摸摸她的臉，關心的問道: “怎麽了太熱了冰鑒裏是不是該添冰塊了”
黛玉搖搖頭，也摸了摸自己的臉，道: “沒有……慕澤”
這個語氣有點危險，慕澤下意識挺直了腰背。
黛玉蹙眉道: “你沒有洗手。”
慕澤低頭看了眼自己剝好的石榴籽，無辜道: “不髒的。”
“黏黏糊糊的……”黛玉拿過帕子給慕澤擦擦手，又覺得還不行，就喚紫鵑進來去換水，好讓慕澤洗手。
慕澤擦着手，說起皇帝今日召他入宮的事: “陛下有命，我這兩日得忙些。”
黛玉忙問: “是何事”
慕澤掌兵，能讓他忙的必然不是小事。
慕澤只是笑笑，道: “不過是陛下杯弓蛇影罷了，不是什麽要緊的大事。”
“如今太上皇在深宮裏養病，眼看着人都不行了，忠勇王爺那邊根本指望不上太上皇，偏偏陛下還忌憚的不得了，唯恐太上皇從榻上蹦起來給他一刀。”慕澤陰陽怪氣的說着， “當初若不是陛下那些哥哥們鬥的太狠，也不會輪到他來坐這個位置，太上皇當年瞧不上他，不是沒有原因的。”
黛玉道: “太上皇這樣喜愛忠勇王爺，當初怎麽不禪位給他呢”
“禪位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忠勇王爺才多大，太上皇有成年的兒子，傳位給幼子，只怕滿朝文武要長跪不起了。”慕澤道。
黛玉看出慕澤的不耐煩來，過來按按他的手臂，勸解道: “陛下到底是天子，你私底下埋怨幾句就罷了，當着陛下的面萬萬不可如此，左右咱們在京城也不長住。”
慕澤低頭蹭蹭黛玉的發頂，道: “你放心，陛下跟前我從來是少說話，只聽陛下的命令就是了。”
“嗯。”黛玉踮腳一吻他的下巴，道， “你……”
一句話沒說完，腰間一緊，黛玉的雙唇緊接着被人堵住了。
黛玉嗚咽兩聲，擡手攬住慕澤的脖子。
一吻畢，黛玉被慕澤抱在懷裏，頭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眼角一瞄，忽然發現門沒關嚴實。
黛玉差點跳起來，只是人被慕澤抱着動彈不得: “門……”
慕澤安撫的拍拍她，笑道: “沒人過來，我沒聽見腳步聲。”
“紫鵑怎麽沒把門關好……”黛玉嘟囔道。
慕澤笑笑，揉揉她的臉頰。
……
三日後，黛玉往翼安侯府去聽戲，賓主盡歡，飯後坐着喝茶時，翼安侯的妹妹從外祖家回來，過來拜見黛玉。
翼安侯有三個妹妹，這個是最小的，今年十二歲，模樣嬌俏，說話大大方方，很有大家閨秀的模樣。
杜小妹坐在大嫂身邊，只是眼睛卻瞧着黛玉，笑道: “這可真是緣分，我在回家來的路上，正遇到靖國公回城，到了家裏，靖國公夫人又在這裏，可見今日我和夫人有緣。”
“咱們這麽有緣分，夫人您能不能指點指點我作詩”杜小妹到底年級小，才說了兩句話就忍不住暴露了自己的真實目的。
要知道，她剛知道她大嫂請了靖國公夫人到家裏玩，就忙不疊趕回家來，就是因為傾慕黛玉的詩才。
黛玉卻注意到了別的: “靖國公回城這時候，他不該在京營嗎”
杜小妹揚起了眉，笑道: “難怪夫人不曉得，我聽街上的人議論，說是有外頭的探子混進了京營，靖國公派人搜查，結果在……嗯，不知道哪裏搜出了幾大車的兵刃，聽說還有訓練好的死士呢!”
黛玉一下子握緊了茶杯: “死士!”
何氏道: “靖國公乃是大将軍，向來戰無不勝，區區死士定然奈何不得他吧。”
“是啊是啊!”杜小妹肯定了大嫂的話， “聽人家說，靖國公率軍當場就将那些死士全滅了，這會子進城來，是去宮裏向陛下禀報的。”
何氏拍着胸口，道: “不知道哪裏來的奸人，在京郊藏這些東西，定然是有狼子野心，幸好靖國公及時發現，否則……阿彌陀佛!”
何氏念了聲佛號，在邊疆的那些戰亂，離他們太遠，說起來都能輕描淡寫，但就在京城底下，京裏嬌生慣養一輩子沒見過血的貴人，可就要心驚肉跳了。
黛玉勉強笑了笑，道: “是，這等歹徒，自然是……”
何氏瞧着黛玉面色不好，心道這該是被靖國公殺人的事給吓着了。
也是，靖國公夫人瞧着嬌嬌弱弱的，又能作出那樣好的詩，通身氣派一看就是書香世宦人家嬌養的大小姐，靖國公卻是個沙場武夫，兩個人着實不相配了些。
……
慕澤回府時，已是掌燈時分，黛玉手裏拿了本游記，但眼神空洞，顯然沒有在看書。
“怎麽了”慕澤将書拿到自己手裏來，湊到黛玉跟前問道。
“嗯你回來了”黛玉一驚，忙吩咐紫鵑擺飯。
慕澤道: “下次你不必等我，你先吃，再傷着胃。”
黛玉忙問道: “明天你還要……還有事”
慕澤察覺出不對來，握着黛玉的手到軟榻上坐下，問道: “這是怎麽了”
黛玉搖搖頭。
慕澤皺了皺眉，道: “是今日我去剿匪的事吓到你了”
一聽這話，黛玉眼眶一下子紅了，她嗚咽道: “你也不告訴我，我還是從旁人那裏聽來的，我……”
“沒事沒事。”慕澤忙把人抱在懷裏安慰道， “我好好的，一點事兒都沒有。”
黛玉聞到慕澤身上有才沐浴過的氣息，她抓着慕澤的袖子，緊張的問: “你是不是受傷了”
這些日子慕澤已經養成了到正院裏洗澡的習慣，今日卻一到她跟前就換好家常衣裳了，她也沒聽到外頭丫鬟的聲音，可見是在外書房洗了澡才進來的，定然是又有事瞞着她了。
“幾個小蟊賊還傷不到我。”慕澤故意逗她， “不然我解了衣裳你看看”
黛玉漾着水光的大眼睛看向慕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