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點欲
七點欲
林鳶微微一怔。這還真給問倒她了。
他這樣反問,好像在譴責她打聽他的情況似的。
難道,她有點冒犯到他了?
聯想到仰佳陽前幾天追他時小心翼翼的模樣,歷歷在目,現在她也跟對門一樣的心境,擔心自己是否會唐突到對方。
林鳶深思熟慮後,回道:“我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麽想呀。”
很好。
這樣的答複滴水不漏,既不會冒犯到他,又不會顯得她過問太多。
時雨青視線順着她,黑眸透亮,折射出一點飽含深意的意味。
林鳶怕他誤會,又說:“其實我有男朋友了,應該不久後就能結婚。”
表示着相親對象快成了。
以及言外之意是,我對你絕無非分之想,請你放心。
這時老板端着餐盤過來,聽到這話,兩份套餐都快拿不穩,詫異道:“你們真不是一對啊,可惜,長得這麽配。”
林鳶無奈地笑,說:“我可是從一開始就澄清過了。”
老板嘆了口氣,好像少男心被打擊了一樣,放下餐盤就走。
林鳶見狀也有些納悶,似乎從重逢時雨青開始,她就一直被誤會着,他們長得有那麽像一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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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豬扒包和凍檸茶,林鳶要去結賬,時雨青說:“我結過了。”
林鳶一愣:“不是說好我請客麽。”
時雨青:“都是鄰居,讓你請我多見外。”
林鳶忽然道:“你等我一會兒。”
時雨青微頓。
林鳶忽然瞧見外邊有賣氣球的,她跑出去叫住那人,掃碼買來了兩個兔子形狀的氣球。
她拎着線進來,遞給他一個,說:“這個用來抵飯錢吧,一直讓你請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時雨青抓住氣球的線,視線垂落。
她還是溫柔,只是對所有人都一樣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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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回去沒多久,小區突然停電。
住戶群裏通知說,大概十分鐘後就能恢複供電。
這會兒天色黑得差不多了,林鳶剛走出電梯,跟時雨青感慨道:“幸好我們走得快,不然就要被鎖在電梯裏了。”
這運氣好到甚至可以去買彩票試試手氣。
“鎖在電梯裏。”時雨青若有所思道,“聽上去好像不錯。”
“……”
他的反應令林鳶有些措手不及。
這有點吓着她了。
老同學有這癖好她怎麽不知道。
林鳶特意忽略了這話茬,和他一起摸黑走到房子門前。
黑暗裏,所有的聲音好像都放大了一樣。
例如,她能聽見時雨青的呼吸聲。
不急不緩的,如他本人。
時雨青忽然輕笑說:“你在聽我喘?”
“……”林鳶被震得頭皮發麻。
這一刻,她甚至分不清到底是校園時期還是成年人的世界。
她想問,時同學,你知不知道自己幾歲啊?
幸好黑暗遮蓋住了她的面紅耳赤,林鳶拿出身為醫生的尊嚴,氣息不足地道:“這叫呼吸聲,時雨青,你也能聽到我的呼吸聲,這是相互的。”
不要一來就說自己喘好吧。
這是斷電了不是斷你神經線了。
林鳶此刻的吐槽欲,被挑動起來,達到了頂峰。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碰到時雨青,也算是活回高中了。這沒毛病。
男人黑暗中又笑了一聲,比一般人低沉,不緊不慢地道:“反正停電,要不來我家坐坐?”
不覺羞恥,反而為榮。
林鳶腦袋裏冒出這八個大字。
而鬼使神差的,她竟然答應了。
林鳶覺得這肯定是他的美色在起作用。
他們将氣球綁在防盜門。時雨青打開自家的門,撲面迎來的冷氣,跟冰櫃似的。
林鳶錯愕:“你一直沒關空調嗎?”
時雨青嗯了一聲,聲音從下面繞上來,他好像蹲了下來,在找換取的拖鞋。
林鳶忙道:“我就坐一會兒,不會呆太久的。”
“需要我幫你換麽?”時雨青已經找到了,聲音來到她腰腹。
林鳶沒法,只得答應了,不等她蹲下換鞋,幹燥微熱的掌心忽然握到她的腳踝。
林鳶愣了下,“我自己、自己來換就好。”
是她的錯覺麽?
但真真切切的觸感在提醒她,時雨青确實抓了下她的腳踝。
林鳶摸不透他的意圖,過去如此,現在也是。
時雨青應她:“好。”
林鳶只當他抓錯了,周圍伸指不見五指的,鬧出烏龍也正常。
他的屋子裏頭到處都是空調的餘溫,涼爽十足。林鳶不由想起他剛搬來時,穿着長袖睡衣,難怪不怕熱,當時屋裏頭估計也是灌滿了冷氣。
時雨青在找抽屜的蠟燭,林鳶跟他一塊找。
不一會兒,手電筒,蠟燭都找到了。
林鳶聽見打火機的聲響,“咔嚓”一下,一束亮光忽然在她面前點燃。
時雨青的臉龐被照亮,眸深鼻挺,他把蠟燭倒過來點着,遞給她。
林鳶接住,指尖觸到他的體溫。
硬朗修長的手指還裹住了她一下。
時雨青低眸掃她,懶洋洋道:“林同學,別乘人之危。”
林鳶微微面熱,迅速收回手,其實是無心之舉,但總能被他找到切入點來說道說道。
被他說的,林鳶覺得自己也有點聞着荷爾蒙過道了。
他們繼續把剩下的蠟燭逐一點完。
朦胧微弱的光慢慢照映出他家的布局。
屋內的冷氣消散得差不多了。
傳來附近香樟樹的氣味,和永不停歇似的蟬鳴。
林鳶瞧見他櫃子上擺了個小玩意兒,有點眼熟。
但一時想不起來。
時雨青靠在牆角,暖黃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林鳶:“這房子被你打理得很好。”
好像有點沒話找話了。
她不禁冒出點後悔。
時雨青唇角揚起點弧度,接了她的話茬,“不知道你對我是什麽心情?讨人厭的老同學,還是樂于助人的新鄰居。”
不得不說,他身份還不帶重樣的。
林鳶受到他一點氛圍的感染,說:“我從來沒覺得你讨人厭。”
他在學校就受歡迎,又不是只受女生歡迎,男生也愛跟他打成一片。
不過,林鳶有時候會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似曾相識的疏離感。
不像是他有意為之,更像是他在意着某種東西,最後導致無法融入大家的青春。
這人說過她有疏離感,其實最有疏離感的是他自己。
想到這裏,林鳶莞爾。
時雨青說:“那我這個老同學的印象分還行。”
林鳶注意着那個小玩件,想要記起來,到底在哪兒見過它。
時雨青擡手看表,說:“電快恢複了,我送你到家門口。”
林鳶聞言有點意外,心說難不成,他是擔心她怕黑才邀請她過來的嗎?
這人有獨有的浪漫和體貼。
林鳶慢慢起身,跟他一起走到玄關。
她又看了一眼櫃上的小玩件,小白兔形狀,藍白的配色。
停電沒多久,樓層終于恢複了供電。
林鳶回到家,跟時雨青道了聲謝,想邀請他過來喝一杯茶。
時雨青嘆息:“我還有事,可惜了。”
男人低着頭,頗為不舍的語氣,就是總透露着一點不正經。
林鳶目送他離開,雖然她只記得他一個人的臉,卻好像怎麽樣都看不膩一樣。這點上,足見他外形的出色程度。
因為停電,樓裏的住戶群刷了很長一頁的聊天記錄。仰佳陽跟複活過來似的,興致勃勃地戳她:【醫生,你跟隔壁搭上了吧?】
林鳶微怔,還在想那個玩件,回複:【怎麽會這麽說?】
難道他們一起出去吃飯被撞見了。
仰佳陽:【其實我一直覺得他有喜歡的人啊,就是不知道是誰,現在破案了,原來是你啊!】
林鳶錯愕:【這你真的誤會了,我們只是同學關系。】
仰佳陽也很驚訝:【不是你嗎???那到底是誰?要不你倆湊一塊得了?】
林鳶無奈:【你怎麽還當起月老來了。】
擱下手機,林鳶撫眉失笑,還以為對門有特別确鑿的證據,原來是只憑直覺麽。
不過那一瞬間,她終于想起來那個小玩件在哪兒見過。
時雨青的校服外套裏。
當初有一段時間,隔壁職高的學生特別猖狂,老愛來招惹他們。
林鳶被一個人霸淩過,走在路上被他用水瓶潑了一身的水。
那人騎着自行車,嘴裏吹着口哨,滿是嚣張的氣焰。
而他挑上林鳶,正好聽見了同伴聊到的,她認不住人臉。
所以欺負她,百無一害。
哪怕告到老師那兒,她也沒辦法抓住對方。
對方第一天故意把她吃的早餐搶走,然後扔到前面的垃圾桶。
林鳶沒來得及阻止他。
第二天就變本加厲,裝了一瓶水來甩她身上。
頭發雜亂的男生哈哈大笑,似乎覺得她這個落湯雞的造型特別有意思,騎着自行車跑遠了還在笑。
“什麽神經病啊!”
同伴罵了好幾聲,連忙從書包抽紙巾,想要幫她擦幹淨。
這時,一件衣服忽然蓋到她的身上,林鳶和同伴擡頭,時雨青脫了校服外套,幫她蓋住了路上其他人的目光。
林鳶小聲道謝,手心不自覺摸到他的校服口袋,有個微硬硌手的東西。
掏出來一看,是個小白兔玩件,可愛得緊。
時雨青:“不用還我了。”
雖然他這麽說,但林鳶哪有被幫了不還的道理。
她把衣服帶回家洗幹淨,疊整齊了還回去。
不過還衣服的時候,正好得知他進派出所的事情。
他們班的同學說,好像是揍隔壁職高的揍太狠,所以被報警了。
林鳶之後也去派出所找過,時雨青已經走了,而她認不出來那個被揍的人,是否潑她水的人。對方滿身的傷痕,被揍得鼻青臉腫,也不太看得出來那股嚣張的氣焰。
這件事不了了之,而在那兒以後,隔壁職高再也不敢來騷擾他們。
林鳶回想完,仍是不知道當年的答案。
如果她沒有臉盲症就好了,這樣就能知道時雨青揍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是欺負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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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包廂裏,時雨青剛結束與資方的應酬,過來找顧葉南喝一杯。
他正在打牌,嘴裏叼着煙屁股,一副不輸光不罷休的模樣,“都別客氣啊,少爺我今天打算輸掉褲衩。”
大家本來挺專注的,一見到時雨青來了,不由喊道:“哦喲,時導來了啊。”
顧葉南:“來來來,你也來,陪我一起輸底褲。”
其他人啧啧道:“怎麽輪到他就是底褲了,你他媽暗戀自己兄弟吧!”
時雨青嗤笑一聲,坐到旁邊,對牌面沒什麽興趣,說:“最近搬了新家,太晚回去對左鄰右舍影響不好,我就不玩了。”
顧葉南咬着的煙差點掉下來,震驚道:“我去,你他媽還是時雨青嗎,怎麽,最近流行君子不流行禽獸了?”
時雨青:“滾你的。”
顧葉南這才感到親切,說:“這就對了嘛,都是流氓上什麽岸啊,除非你打算從良了——你會嗎?”
時雨青:“老子本來就是良,滾。”
顧葉南沒完沒了,打個牌不忘貧嘴道:“你是良那我就是優。”
其他人笑罵道:“顧少,小心情場得意賭場失意啊。”
時雨青翹起二郎腿,旁觀。
沒多久,顧葉南果然輸得渣都不剩,假意提着褲子道:“一個個來啊,別急,你們都有份兒。”
大夥受不了,抄起桌上的牌扔他。
顧葉南躲到時雨青身後,邊躲邊不忘八卦:“看你心情不錯,照我的經驗,你是不是碰上舊相好啦?”
時雨青哼笑道:“你說呢。”
“說來聽聽,我就知道你以前心裏頭一直有個人。”顧葉南說到這兒,突然頓悟過來,“操,該不會就是同一個人吧??!”
兄弟,你怎麽一棵樹上吊死了啊?
見時雨青沒反駁,顧葉南咻地站起來,滿臉不可置信:“牛啊,嫦娥都沒你這麽專情!”
時雨青糾正他:“那是織女。”
“別打岔。”顧葉南揮手,“告訴我名字呗,有空我一定去拜訪一下嫂子。”
時雨青低眸,“八字都沒一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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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林鳶來上班,剛推開門,就瞧見她的辦公桌上擺了一束玫瑰。
上頭還滴着水,鮮嫩欲滴的。
丁蕙蘭在她身後進來,見狀笑道:“又是小羅送的吧。”
林鳶長長嘆了口氣。
“已經懂得收斂許多了。”上回送的一人高的香槟玫瑰,閃瞎了一衆同事的眼,最後放着太礙地方,林鳶只好拿去跟患者分了。
丁蕙蘭說:“小羅要是懂事點,是個不錯的人選。”
林鳶:“你們年長一點的人想法比較寬松,我對他沒意見,就是他太固執了。”
丁蕙蘭猜測道:“那就是心裏有人了?”
林鳶笑着晃晃頭,“是我快定下來了,聽家裏的安排,談了個不錯的相親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