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吳隽書聽到有人報信, 說城外尼姑庵走水,急急忙忙就騎着馬趕來了。誰知道竟然會碰見六叔摟着嬌莺的場面。目光落在嬌莺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之上, 他臉色微沉, 卻仍然伸出手溫和道:“嬌莺,到我這兒來。”
嬌莺神情倉皇,下意識向前走了一步。另一只手卻被吳六抓住了, 吳六冷笑道:“你要去哪兒?你肚子裏還揣着我的種呢,你哪也不許去!”
吳六年近四十的歲數,膝下卻只有一個女兒。他也不是不想不開枝散葉,只是大夫說他年輕時虧空太過,很難再讓女子受孕, 原本他也不抱指望了,卻沒想到嬌莺會揣上他的種。
嬌莺原本是府裏下人的婆娘, 一次吳六偶然間撞上她去給那馬夫送吃食, 那馬夫矮小醜陋,平日裏唯唯諾諾,吳六便起了意,将人半強迫半哄地弄上了床。
從那以後嬌莺便多與他有來往。後來某日, 嬌莺哭哭啼啼地來尋他,說馬夫發現了, 要殺了她。那時他正熱乎着, 便找了人除去了馬夫。想着過段日子風頭過了,再把人擡進府裏。
只是卻不知道這浪蹄子又是什麽時候還勾搭上了自己的侄子,沒等他把人擡進府裏, 吳隽書就先一步把人藏到了尼姑庵去。吳六廢了不少功夫才把人尋到。
兩人在尼姑庵裏幹柴烈火,吳六得了趣味,便也不着急把人要回去了。只時常來尼姑庵過上一晚。卻沒想到嬌莺這肚子如此争氣,竟然懷上了,吳六算了算日子,就是他尋到嬌莺的那幾日裏中的,是他的種沒錯。
他心裏惦記着兒子,臉色便越發難看,将人拉回來推給下人,道:“把人給我帶走,小心着肚子。”
“六叔!”目光掃過周圍明顯看熱鬧的村人,吳隽書壓低了聲音道:“你是想在這兒鬧開嗎?若是讓父親知道……”
提到忠勇侯,吳六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但是想到嬌莺很可能給他生個兒子,他腰板又挺直了一些,不滿道:“任你怎麽說,人歸我了,你若是喜歡,等孩子生了再還你便是!”
“你!”吳隽書語塞,他這六叔從來是個混不吝的,只是有他父親在頭上壓着,才不敢在外面放肆。他咬咬牙:“給你生了孩子,我還如何擡她進門!”
吳六一嗤:“喲,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情種?這麽個騷貨你也要,還真是不挑。”
吳隽書被他說的面紅耳赤,但對上嬌莺看過來的楚楚可憐的目光,他又把心裏那根刺兒給壓下了去。他上前兩步,就要去伸手搶人,聲音仍然是壓抑着的:“不如先把人帶到我那兒去,要怎麽弄咱們再說!”
“那可不行!”
吳六可不傻,立刻伸手去搶嬌莺。兩人你推我搡間,不知道誰忽然卸了力氣,夾在中間的嬌莺站立不穩向另一側摔去,微隆的腹部恰好撞上了地上的石頭。
“我的肚子!”她疼得弓起了背,雙手死死捂着肚子。
吳六急急忙忙去拉她,去見地上已經暈開了一片血跡,他臉色一白:“我的孩子……”
吳隽書也慌了神,吼道:“快去找大夫!”
村人們原本只是看熱鬧,兩男争一女,這女的還是個寡婦尼姑的戲份可不多見。誰知道正看得熱鬧呢,這就鬧出了人命。
人群裏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官老爺,官老爺在這兒,出人命啦——”
吳隽書聽見就知道要不好,想要往馬車上躲,可來人速度實在是快,京兆尹帶着人急匆匆趕來:“怎麽又出了人命?”
他聽聞城外有人縱火就急急忙忙的趕了來,畢竟這年關跟前,要是處理不好他又要吃排頭。誰知人還沒到呢,又聽見有人喊出了人命,他連轎子都不坐了,一路喘着氣跑來的。
誰知道到了地方,卻只見一個女子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京兆尹扶正了官帽,擺出威嚴:“哪裏死人了?”
邊上有好事的人道:“那兩個男的争這一個女人,把人給摔了,怕是要小産。”
京兆尹這才發覺這女人下裙上染了不少血,示意差役把人先帶去醫治,京兆尹眯着眼看向背對自己的兩個男人,厲聲道:“你們兩人,轉過頭來!”
吳隽書額頭上冒出細密汗珠,朝吳六使了個眼色。誰知道吳六也一副鹌鹑樣子,腦袋都快紮進了褲腰裏。
京兆尹見他們兩人不肯轉頭,越發不快,示意差役将人押回來。
差役毫不客氣地将兩人押過來,這兩人也奇怪的很,不掙紮,就一個勁兒拿手捂着臉。京兆尹越發覺得這兩人怕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冷聲道:“扒開手,露出臉來,姓甚名誰——”
他的話在差役強行掰開兩人的手後戛然而止。
吳隽書與吳六與他對視,三人表情都十分一言難盡。
京兆尹臉皮抽搐半晌,才終于找到了個合适表情,彎腰低聲問道:“二位這是……”
吳隽書表情變化,最終道:“只是一點誤會……”
吳六連勝附和:“對對對,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誰知這話被旁邊看熱鬧的聽見了,立刻有人起哄道:“大人別被他蒙騙了,他們兩個都看上了尼姑庵的小寡婦,剛才還在争風吃醋呢。也不知道那小寡婦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緊接着又有人把小寡婦嬌莺進尼姑庵的來龍去脈給說了,京兆尹越聽心頭就越涼,心知這事怕是捂不住了。
邺京誰不知道,忠勇侯府家風是最最正派的,子孫就算不是各個出息,但也不像其他府上的纨绔。忠勇侯妻妾和睦子嗣繁盛更是被傳為美談。
若是這叔侄倆玩一個女人的事從他這傳了出去,他這官路怕是也走到頭了。
京兆尹心如火焚,面上卻還要擺出一副威嚴模樣:“先把人放了。縱火之人是誰?”
村民們見他明擺着不打算追究了,頓時無趣的散開,差役把那瘋婆子押過來:“就是她。”
瘋婆子穿着破破爛爛的衣裳,頭發如同雞窩一般蓬亂,被差役押着時還在呵呵傻笑。京兆尹皺了眉:“火是她放的?”
差役還沒來及回話,就見這原本安分的瘋婆子忽然大叫一聲,兇狠撲向了吳六,嘴裏凄厲叫着:“還我兒命來!”
吳六躲閃不及,被她一下子咬到了耳朵,頓時殺豬一般哀嚎起來。
差役連忙去拉,但那瘋婆子死死不肯松口,竟然生生咬掉了吳六一只耳朵。剛剛散開的村民聞聲瞬間又圍攏過來,看着滿地打滾哀嚎的吳六,不知是誰忽然道:“這不就是那個和嬌莺偷晴的男人嗎?”
還有好事的道:“我知道他是誰了!他是那個什麽侯府的六老爺!我在迎春樓幹活時見過他!”
一聽是侯府的老爺,衆人一下就炸了。
京兆尹看着他們指指點點的樣子,心道完了。這事怕是徹底捂不住了!
急急忙忙讓差役把人擡上馬車,京兆尹也顧不上其他了,帶着一衆人飛快離開。
……
等人散了,安長卿才示意馬夫回去。親眼看了這麽一場大戲,安長卿心情頗好,想着這事不需多久就能傳遍邺京,而之家風清正嚴明的忠勇侯府,終于要扯下那層人皮了。
上一世,安長卿見着那家人有多恨,現在就有多痛快。
安福還在啧啧感慨:“這嬌莺也是厲害,能哄得叔侄倆團團轉。不過等這事傳出去,她怕是落不得好下場。”
“惡人自有惡人磨。”
忠勇侯府出了事,她是罪魁禍首,忠勇侯想必不會放過她。
安長卿垂了眸,眼中沒有一絲溫度。上一世安娴钰受盡磋磨,一屍兩命慘死,這一世,總要讓她也嘗嘗他妹妹曾經受過的苦楚。
***
回了王府,正好碰見安娴钰來尋他。她手裏捧着兩只荷包,笑容明快,在王府裏這些日子,她過得自在,身上的畏縮之氣也少了許多,越發的活潑。
“這是我和娘繡的。你跟王爺一人一個。”
安長卿看着她白裏透紅的面色,沒忍住摸了摸她的頭:“不是說了叫娘多休息?別累着了。”
安娴钰撅起嘴:“我說的娘也不聽,只能我搶着多繡一些。”
她其實不喜歡繡花,相比做女紅,她寧願多讀幾頁書。不過娘親總念叨着女兒哪有不會做女紅的,日後去了夫家要被輕鄙的。她只好也跟着做。
“那辛苦妹妹了。”安長卿道:“金鋪前日送了新首飾過來,等下我叫安福給你送去。你跟娘挑着用。”
安娴钰立刻高興起來,将荷包塞給他:“那我先回去了。”
安長卿看着她雀躍的背影,嘴角不由也噙了一抹笑。他看看頭頂碧藍的天,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所有的一切,是真的在朝好的方向轉變。
拿着兩只荷包,安長卿去尋蕭止戈。
尋去時,蕭止戈正在院子裏打拳,安長卿沒出聲,笑吟吟站在一旁看着。蕭止戈早就聽見他的腳步聲,打完一套拳才向他走去:“處理完了?”
安長卿笑呵呵拉着他往屋裏走,邊走邊給他說了尼姑庵前那場鬧劇,說罷,幸災樂禍道:“明日要有好戲看了。”
蕭止戈沉吟片刻,道:“還不夠。”
安長卿不解:“什麽不夠?”
“火候。”蕭止戈掰開了給他解釋道:“叔侄争風吃醋鬧出來只是醜事,卻不足以撼動忠勇侯府。”
他将一封早就備好的信拿出來遞給安長卿:“你要學會借力打力。”
安長卿接過信封拆開,卻見裏頭列數了忠勇侯府所做的種種惡事,再看落款,既沒有寫誰所寫,也沒寫收信之人。
“這信要怎麽用?”
“忠勇侯前頭有一位發妻,是禦使中丞家的嫡次女。這位夫人嫁過去三年,便因病逝世。”
“這兩者間有什麽關系?”安長卿猜測道:“前頭的侯夫人死有蹊跷?”
蕭止戈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自前頭的侯夫人過世後,禦史中丞與忠勇侯府再無來往。時至今日,這位禦史中丞,已升任禦史大夫。”
這其中透露的訊息太多。安長卿思索了半晌:“你的意思是……把這信送到禦史大夫手裏去,借他的手,對付忠勇侯府?”
禦史大夫位列三公,有監察百官之責。若是他出面參奏,上達天聽,這忠勇侯府的事就小不了,若是再拔出蘿蔔帶出泥,牽扯出陳年舊事……足夠讓忠勇侯喝上一壺。
安長卿越想越興奮,眼底泛着興奮的光彩。
“明日再送。”蕭止戈從他手中抽出信封來,又從袖子裏拿出一個油紙包放進他手心裏,道:“獎勵。”
安長卿詫異打開,發現竟然是一包圓潤剔透的松子糖。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送出去的松子糖#
慫慫:喏喏真聰明,獎勵一包松子糖(暗中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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