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游園奇遇

游園奇遇

涼亭裏站着的人轉過身來,看見步枕吟和蕭思尋,露出一個公式化的笑容,表示歡迎。

他們不是第一個到的,在他們之前也不知來了多少“客人”,想來揭雲奚的一張臉都要笑僵了。

也虧得他滿頭銀發,還能如此費盡心力,不辭辛苦地把自己親生女兒給親外孫的刀搞成一場拍賣會。

揭雲奚的目光掃過蕭思尋,神色間并沒有任何異樣。

他從沒見過蕭思尋,沒認出來很正常。可陡然看見一個長得和自己女兒有五六分相似的人,完全無動于衷反而不那麽正常了。

難不成……年歲已大,導致遠視眼?

亦或是單純不想相認罷了。

看蕭思尋的模樣,顯然也對血親相認淚灑當場的感人橋段毫無興趣。

既然這樣,那就放下助人情懷,尊重他人選擇。步枕吟在心裏低頭合掌道。

揭雲奚笑道:“我着實沒想到魔宗也會對這場小拍賣感興趣,竟然連宗主都親自……駕臨寒舍,不甚榮幸。”

話是這樣說,但他的話裏可聽不出半點榮幸的感覺,反倒讓步枕吟聽出了一絲不易察覺且莫名其妙的嘲諷意味,仿佛糖裏摻屎,讓人膈應得緊。

她本來對揭雲奚就沒多少好感,現下好感直接降為鴨蛋。

但轉念一想,興許是她腦子跑野馬,會錯意了也說不定。

步枕吟忽然唇角勾了勾,眸子掃過揭雲奚,把他掃得脊背生涼,宛若被當成了一只唾手可得的獵物。揭雲奚臉色陡變,不由自主退了兩步,卻見她微微拱手,回道:“不敢當。”

揭雲奚不想再和這人過多糾纏,大手一揮,招來兩個小仆從,道:“步宗主,現下時候尚早,我讓揭廿帶着你們四處逛一逛,等人到齊了我們再說事也不遲。”

揭廿立馬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笑意盈盈:“二位跟我來吧。”

步枕吟和蕭思尋跟在小仆從後面,出了前庭花園。

路上步枕吟心生奇怪,聽揭雲奚這話的意思好像是不準備拍賣,要說別的事。

難道他有其他打算或者計劃?

看來對這場拍賣也好,對揭雲奚也好,要多留個心眼,以防萬一。

步枕吟一走,揭雲奚立馬狠狠一巴掌拍在石桌上,“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區區兩個賤民而已,實在是太嚣張了!讓他們進入雲夢鄉已經是極大的恩賜,竟然敢、竟然用那般眼神威脅我,簡直可惡至極!”

那一巴掌太用力,杯子碎片割傷手掌,鮮血登時汩汩湧出。

身邊的仆從趕忙遞上手帕,“族長您可要小心身體!”接着又道,“話說若是最後那兩人‘治好’了明钰少爺身上的毛病,那昆吾刀豈不是就落入他們手中了麽。”

聞言,揭雲奚搖搖晃晃地往凳子上一坐,深深嘆了一口氣,良久,才無奈道:“報應,這都是報應。”

小仆從好奇道:“報應……您當初逼走若夢小姐的報應嗎?若夢小姐那樣一個鑄刀天才,卻不能留在雲夢鄉,确實太可惜了。”

“你!”揭雲奚差點被氣過去,花白的胡子都在抖,呵斥道:“行了,你下去吧!”

揭宅非常大,有東南西北四個別苑。

剛才揭雲奚在的是前花園,現在他們逛到了後花園。

步枕吟原本以為揭雲奚說的讓人帶他們四處逛逛是指去街上逛,哪曾想是在他自家院子裏逛。

行叭,既來之則安之。

她不想為難揭廿,再者在宅子裏面晃悠一圈,興許能發現點什麽也說不定。

屏退了揭廿,兩人自由自在地在後花園閑逛起來。

不遠處似乎有人在激烈地争吵,聲音從湖邊傳過來。

透過花木掩映的樹枝縫隙望過去,湖邊有個坐木輪椅的少年,身後恭敬地立着一個侍女。争吵聲便是從他們的方向飄來的。

說來是争吵,其實明眼人一眼便看得出是那輪椅少年單方面在發脾氣。

步枕吟聽了個模模糊糊,少年想讓侍女回去,不要跟着他。

她無意多管閑事。

兩人又轉了一圈,意外發現一棵粗大高聳的榕樹,樹下系着一個破舊腐爛的秋千。

步枕吟剛覺得好奇,準備仔細瞧瞧,蕭思尋卻刷一下飛身上了樹枝,身影輕盈得像只靈活的燕兒。

進步如此神速,不愧是男主,她忍不住感慨。

——好像每分每秒,蕭思尋都會讓她更驚訝一點。

“上面有什麽東西嗎?”

蕭思尋在樹上扭過頭,朝樹下仰頭看他的步枕吟點點頭:“上來。”

步枕吟一甩袖,腳尖輕輕點地,也飛身上了樹。見蕭思尋在觀察樹幹,她也湊上前。

于是兩人便蹲在樹上,聚精會神地研究起樹幹來。

步枕吟問:“這樹幹上有什麽嗎?”

蕭思尋伸出手指在樹幹上慢慢摸索着,忽然頓了一下,接着湊近低頭輕輕吹去上面的樹皮碎屑,露出兩排小字來。

因為年代久遠,這兩排小字的刻痕不再清晰,經歷風吹雨打,又被一些新長出來的青黑樹皮擋住了部分線條,但仔細辨認還是能看出是兩個人的名字。

——蕭退和揭若夢。

步枕吟吃了一驚,沒想到會在這兒意外發現兩人曾經的痕跡。

那兩排小字挨得那樣緊湊,宛若一對親密無間的戀人。

不對,她笑着搖搖頭,或許他們本來便是一對戀人,所以才那樣刻下自己的名字。

可大概由于不是主要角色,原文從來沒有描寫過蕭退和揭若夢相知相識相戀的過程。

難道說兩人是在雲夢鄉結緣的嗎?

步枕吟輕輕摸上那兩排小小的刻字,手指撫過粗糙的刻痕,仿佛穿過時間的幽靜長廊,窺見昔日年華正盛的少年蕭退和揭若夢并排坐在樹枝上,小心翼翼又溫柔喜悅地将兩人的名字,挨得緊緊地在樹幹上刻下去,希望以後的每一刻也不分離。

“這是你父母的名字。”步枕吟收回手,出于好奇問道:“你怎麽會知道這裏刻了他們名字?”

蕭思尋道:“小時候從娘親那裏聽來的。”

他回答得坦誠,倒沒有什麽別扭。

步枕吟又問:“那你父母是怎麽認識的呢?”

蕭思尋看了她一眼,步枕吟以為他不願意說,畢竟這也算是人家的隐私,便擺擺手道:“不說無妨,為師只是随口一問。”

不過出乎意料,蕭思尋揚起頭,一雙墨瞳注視着她,問:“你真的想聽?”

步枕吟眨巴眨巴眼:“真的想聽。”

蕭思尋看了她許久,忽然輕輕眨了兩下漂亮纖長的睫毛,伸手從頭頂摘下一片樹葉放在手心慢慢把玩着。

“那我講給你聽。”

和步枕吟猜得不差,蕭退和揭若夢的确是在雲夢鄉結緣的。

三十多年前,蕭退在一次除妖行動中,不慎受傷,墜入滔滔江水之中。随着江水一路漂流,竟然機緣巧合地漂進了雲夢鄉,被在江邊濯洗刀劍的揭若夢好心救起。

彼時蕭退年少有為,已在世間有所聲名,少年身上當是意氣風發,恰如一顆閃閃發光的名貴寶石,不染任何塵埃。他性子溫柔沉靜,倒沒有那些太早成名的人身上的傲氣和戾氣。

揭若夢亦溫婉姝麗,在鑄刀方面堪稱天才。

兩人确是一見鐘情,相知相識,最後相戀。

奈何揭雲奚極力反對,不想讓女兒跟着蕭退離開雲夢鄉,更不願意瞧見雲夢鄉的鑄刀劍之術流傳到外面。

為了留住揭若夢,他不顧揭若夢反對,迅速安排她和表兄成親,試圖以此困住她。

成親這日,在喜氣洋洋的樂鼓奏鳴聲中,揭若夢哭花了一張臉,被五花大綁塞進花轎,一路暢通無阻地送進賓朋滿座、熱鬧歡樂的廳堂。

蕭退本來已經被揭雲奚命人送回外界,他掙紮着醒過來後,毫不猶豫地縱身跳進冰冷的江水。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穿過深冬的寒江和那些兇險的水下暗流以及岔道,帶着一身凍傷青紫,執劍來到廳堂的。

他一劍斬斷揭若夢身上的束縛,抱着她穿過那些驚慌失色的賓客,那些豔紅如血的紅綢喜燭,奔向外面的世界。

碼頭已經有人在等他們。

最後兩人在揭若夢乳娘的幫助下乘船逃出了雲夢鄉,走的時候揭若夢倒并不是什麽也沒帶走,她帶走了割玉,只是可惜逃出來沒多久,在去清寂道途中就被人拿走,他們也差點死在那人手裏。

聽完故事,步枕吟從樹上飛身下來,蕭思尋也跟着縱身輕盈躍下。

兩人站在枝葉繁茂的翠綠樹下,步枕吟道:“這應該也是你娘親講給你聽的吧。”

她隐約覺得背後應當還有一些故事,卻沒打算繼續刨根問底。

怎麽說呢,蕭思尋跟她講這個故事,她就很滿意了。

人不能太貪心,否則會遭報應。

就在這時,步枕吟突然聽見近處的湖邊傳來極其響亮的撲通一聲,像是有什麽重物掉進了湖裏。

循聲望過去,半截木輪椅還露在水面上,随即慢慢沉了下去。

旁邊有個身影,沉沉浮浮。

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麽快,雖然不是報在她身上就是了,步枕吟心道。

雖然說是這樣說,但手腕上的金骨絲迅速飛出,将湖裏那少年攔腰卷起,撈到了岸上。

誰知道被救上來的少年第一句話不是感謝,而是頤指氣使地讓步枕吟給他把輪椅撈上來。

步枕吟沒動,眯了眯眼:“你剛剛在偷看我們吧。”

少年臉一紅,急忙否認,用手擦了擦臉,瞧着眼前人,氣勢洶洶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步枕吟:不關心,但下章翻頁教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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