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華正茂
10.風華正茂
“海外的事了結了,我們準備正式開拓國內市場,您在內地運營了幾十年,我想來和您取取經,順便有些問題,想請教您。”徐泠洋态度謙虛,語氣誠懇。
他對韓淩沒有敵意,只有敬佩,他也很感謝韓淩為他作出的犧牲。
韓淩放下手裏的雞毛撣子,一屁股坐在堅硬的古典沙發上,他有些局促地用手搓了搓膝蓋,指了指旁邊的位置,對徐泠洋說:“來你先坐吧,”又沖林煜仰了仰下巴,“你先出去吧,去散散心。”
林煜點點頭,他拉開門簾,越過徐泠洋,留下淡淡的雪松香。
剛走到門口,屋內傳來一陣暢快的笑聲。
“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不愧是老徐的兒子,我們也沒看走眼!”
林煜頓了頓,舌尖嘗到了一絲血腥味,那味道就像藤蔓一樣,迅速瘋長進心底,刺得他心髒生疼,他嘆了口氣,出門開車離開了這裏。
不過卻沒走遠,而是去了漁村的一座燈塔附近。
這座小漁村依山傍水,一九七八年改革開放的風也吹到了這裏,燈塔建了起來,港口也即将開放,可不知因為什麽原因,這裏最終廢棄了。
小漁村的經濟沒有發展,可好在韓淩當年慧眼識珠,致力于該地的環境和文化的保護,讓這裏成為了一處休閑旅游的好地方。
林煜趴在方向盤上,臉枕着手臂,看着太陽一點點落進海平面下,波光粼粼的海面被落日餘晖染成了紅色,真正做到了水天一色,海水僅剩的船只也開始歸港。
天要黑了,夕陽在他眼底慢慢消散。
疲倦的合上眼簾,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這裏的一幕一幕,都像極了曾經在澳洲見過的每一場落日,只是迎接月亮升起的時刻,林煜身邊始終都有徐泠洋……
徐泠洋自出生起,就是衆星捧月的存在,說句俗話,徐泠洋是JC嫡系繼承人,也是唯一的繼承人,因為父母早亡,他被奶奶和姑姑保護着,嬌養着長大,動辄都十幾個保镖跟着,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從小到大油皮都沒破一點。
陪着徐泠洋一起長大的,還有JC旗下的各大公司和各大家族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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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煜呢,從小被韓淩按照繼承人的标準培養,按照規矩生活,做一個溫柔有禮貌的紳士這件事已經刻進了他的骨子裏,小時候還有點兒年少的純真懵懂,可記事之後,就産生了一些老成的氣質。
尤其是七歲的時候,烏泱泱圍向他的小孩子們,叽叽喳喳鬧個不停,他比別的孩子要大上好幾歲,作為哥哥,他得照顧弟弟,可他看着這幫喧鬧哭喊的小朋友,只覺得頭都大了,裏面鬧得最歡的就是徐泠洋。
他突然想起一個詞,叫幼兒園班長。
他才不願意當孩子王。
于是一貫好脾氣的煜哥哥捂着額頭,皺着眉,在徐泠洋的視野中,頭疼地離開了。
那個時候徐泠洋兩歲,看着林煜離開的背影,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搞不懂為什麽林煜不願意和他們一起玩,姑姑說,讓孩子們一塊成長,打好關系,以後也可以互相有個照應。
當然,那個時候的徐泠洋,不知道打好關系是什麽意思,可他跟小夥伴們玩得很開心,唯獨林煜是個例外,比如說他今天得了一塊很甜的巧克力,要先拿去給煜哥一起吃,但是煜哥拒絕了。
這讓徐泠洋很愁苦。
難道林煜不願意和他們打好關系嗎?
其實,身上存在着與自身年紀不相符的氣質,大抵要從林煜上小學開始說起。
林煜從小被韓淩寄予厚望,受到嚴格管教,在幼兒園畢業之前,他還有一些玩樂的時間,可等他上了小學後,就徹底沒有了。
早上七點起床出去跑步,半個小時後回來吃早飯,早飯後晨讀,八點半去學校進行一天的課程,下午五點放學後去培訓班學跆拳道,晚上七點下課後回家吃飯,吃完飯之後和家庭教師學英語……
等等……
這些還只是一周五天的日常,周六日的學業更繁重,上午學奧數,下午學國文,一周七天不帶休息的。
林煜覺得他比他舅舅公司的員工還要累,更離譜的是,他舅舅居然把不同年齡段該學的東西一直排到了林煜二十四歲……
在這繁重的學業之下,能讓林煜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恩人,居然是徐泠洋。
徐泠洋對他姑姑打小報告,說韓淩對林煜的管教過于嚴格,他姑姑雖然不好直面跟韓淩說讓他管教孩子別太苛刻,卻也找了個理由讓林煜放松放松。
這個理由就是讓林煜多陪徐泠洋玩,其他的孩子年齡都太小,玩起來太鬧騰,而林煜自小就穩重,有這麽一個哥哥帶着,徐泠洋也能學得穩重些。
只要是為了徐泠洋好,為了JC好,韓淩沒有不答應的。
于是,徐泠洋不僅僅給五歲的林煜腦海中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還拯救了七歲時在學業中浮沉的林煜。
從那之後,林煜陪徐泠洋玩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不做作業。
林煜骨子裏優秀上進,可也不願意這麽折騰自己,并且那個時候的他還小,和其他的小孩子一樣,他也不喜歡做作業。
漸漸地,這種不做作業的僥幸,随着林煜陪伴徐泠洋長大,在時光的流轉中,在不經意間,發酵成了二人都沒察覺到的互相依賴。
可林煜是在國內讀書長大的,讀高中之後,飛到澳洲的次數就變少了,高三的時候,在百忙之中抽空飛到澳洲的原因是,徐泠洋的奶奶去世了。
那個時候,徐泠洋十三歲,林煜已經十八歲了。
抵達澳洲之後,林煜沒有見到徐泠洋,聽保镖說:“少爺因為陳董不出席老夫人的葬禮,賭氣離家出走了。”
而澳洲的徐家莊園占地千畝,森林茂密,遮天蔽日,澳洲的人口少,環境保護雖然好,但是各類危險動物也層出不窮,徐泠洋但凡多在裏面待一秒,危險就會多一分。
林煜不敢耽擱,連忙加入尋找的行列。
那個時候正值秋季,樹林裏積了一層厚厚的落葉,一腳踩下去都不知道下面是沼澤還是土地,并且天黑了,找人的工作會變得更加艱巨。
可不知是幸運還是趕巧,徐泠洋被林煜給找到了。
少年跌坐在一處低矮的小山澗下,垂着腦袋,頭發上沾着泥土和腐敗的落葉,睫毛被水沾濕成一縷一縷地垂在臉上,林煜焦急地在上面叫了他兩聲,颀長的睫毛抖了兩下,卻始終沒有睜開。
他是不小心踩空了才從山澗上滑下去的。
林煜頓時慌了神,他拿出手機想打個電話,可手機沒有一點信號,他不敢耽擱,縱身跳了下去,見徐泠洋的衣服滿是泥污,甚至被扯破了一點,林煜心疼得不知該怎麽辦。
他伸手拍了拍徐泠洋冰涼的臉。
縱使臉上沾了泥,可在月色之下,少年的五官仍舊出類拔萃,從小看到大的臉,自然是看不膩,更何況徐泠洋的容貌沒有遭遇尴尬期,反倒有一種長開的感覺,容貌慢慢放大,變得清晰淩人,攝人心魄。
長睫緩緩睜開,映入眼簾的先是一輪挂在天邊的皎月,随着視線漸漸清晰,徐泠洋看見了溫潤似玉,比月光耀眼的林煜,他紅唇勾着一抹溫和的笑,眼中滿是心疼。
“煜哥。”
徐泠洋摟着林煜哭出聲,那委屈的啜泣聲聽得林煜心疼不已,他摟着徐泠洋的腰,輕輕拍着他的背,說:“不哭了,你身上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有沒有受傷啊?”
“我腿疼。”徐泠洋哽咽地說,他長大之後一直遵循着男子漢不能在別人面前掉眼淚的信條,可是一看見林煜,他心中壓抑的情緒就繃不住了。
“腿疼?我看看。”林煜趕忙放開他,慢慢将褲腿往上卷,雪白細長的腿慢慢露了出來,可卷到膝蓋的時候,徐泠洋就疼得直抽氣,那褲子怎麽也卷不上去了。
“來,摟着我。”林煜低聲對他說了一句,徐泠洋聽話摟着他的脖子,任由林煜将他抱了起來,走到不遠處的小溪旁邊。
徐泠洋眼淚汪汪地眨了眨眼,林煜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個子比他高很多,連體格都比他壯實,他這個時候才不由得想起,原來他跟林煜已經一年未見了。
“冷嗎?冷的話要告訴我。”林煜動作輕柔地用水将膝蓋處的褲子沾了點兒水,然後一點點卷上去,露出沾着血漬和沙礫的皮膚。
他的語氣和他的動作一樣溫柔,正如徐泠洋眼中的他,是一個溫柔堅定,內心強大且穩定的人。
可林煜的話卻久久得不到回應,他疑惑地擡頭看向徐泠洋,只見這孩子眼角微紅,眼中噙着淚,噘着嘴,正不悅的看着自己。
林煜沒想到別處,以為溪水太涼,徐泠洋有些難受,他就說:“要不你忍一下,我帶你往前走一走,然後打電話叫人過來。”
徐泠洋賭氣似地輕哼一聲,小臉往旁邊一撇,說:“我不要!”
那這沒有殺傷力的小模樣別提多可愛了,林煜拿他沒辦法,只得一把将自己的T恤脫了下來,用衣襟沾了點水,一點一點擦去徐泠洋膝蓋上的血漬,“簡單處理一下我就帶你走。”
寬肩窄腰比例完美的身體蒙着月光,就那麽展露在徐泠洋面前,厚實的胸膛和勁韌的腹肌随着林煜的動作在徐泠洋眼前晃來晃去,肌肉拉伸出的線條性感至極。
望着稚氣未脫,卻已見成熟男性的結實的肌肉,徐泠洋頓時就看呆了,雖然有些氣血上湧,但他還沒意識到身體潛意識的訴求,而是下意識的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軟軟的,沒有腹肌,登時,一股挫敗感湧上心頭,給本來就有些惱火的心情火上添油。
他煩躁地将腿從林煜的手裏抽走,膝蓋上的血漬已經被擦去了七七八八,吓人的傷口完全露在空氣中。
“你怎麽了?啊?”林煜看着空蕩蕩的手心,有些詫異。
“你都已經很久沒來見我了。”徐泠洋的語氣夾雜着一絲惱怒,跟受氣的小媳婦一樣,連眼神都不願意落在林煜身上。
林煜失聲一笑,“我還以為什麽呢,”他用手沾了點兒水,掰過徐泠洋生着悶氣的臉蛋,擦去他臉上的污漬,“祖宗啊,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高三了,學業很重,很抱歉陪在你身邊的時間變少了,哥跟你道歉好不好?”
徐泠洋傲嬌地伸着脖子,任由林煜溫熱的手在他臉上摸來摸去,聽見這個回答,他心裏仍舊不開心,嘟囔着嘴說:“我不接受。”
“這次回來我會待很久,”林煜看着他慢慢變幹淨的小臉,臉上綻出一抹溫柔的笑,“好啦,不氣了,我們回去吧,好不好?”
徐泠洋一聽,立刻沮喪地垂下臉,悶悶不樂地說:“不回,為什麽要回去,奶奶沒了,回去也是我一個人待着,好沒意思。”
他話裏話外都是在埋怨他姑姑不來參加奶奶的葬禮。
其實,徐泠洋的姑姑陳悅齊,并不是他親姑姑,在徐泠洋的父母和舅舅出事之後,陳悅齊運用JC的財力,在政商兩界掀起了一場有針對性的金融戰争,打垮了世界上數十家豪門、財閥和各種企業。
原因是徐泠洋的父母和舅舅死得不明不白,陳悅齊的所作所為是在給他們報仇。
這場金融戰争結束之後,怕樹大招風引起各界的不滿,也是為了保住徐泠洋,陳悅齊選擇挂着JC董事長的虛銜,一個人隐居中州島,從此不過問世間事。
但她卻給予了徐泠洋所有的愛。
才十三歲的徐泠洋正逢叛逆的青春期,他只是賭氣姑姑不能陪着他,怕奶奶去世之後他又會孤零零一個人,所以才用離家出走來賭氣,來訴說心中的委屈。
“泠洋啊,你失蹤這幾個小時,知道陳董急成了什麽樣子嗎?老夫人去世了,她已經很傷心了,你要是再出一點兒事,你讓她怎麽辦?”林煜心疼地摸着徐泠洋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