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是一場局

14.這是一場局

等林煜再次醒來,眼前是白茫茫一片,意識在大海上漂浮,被一個浪沖散,無法聚攏,直到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在鼻尖回蕩,林煜的大腦才緩緩清醒。

儀器傳來的滴滴聲顯示他正在醫院。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推門走了進來,見林煜已經醒了,他連忙走上前,關切地問:“感覺怎麽樣了?還疼嗎?”同時對一旁的護士說:“快去告訴韓董。”

經他一提,林煜只覺得肩胛骨有些刺痛,不過卻是可以忍受的疼,他看了一眼身上的病服,忙問:“我還在澳洲嗎?躺了幾天了?”

醫生看了一下旁邊儀器顯示的數據,蹙起的眉頭漸漸舒展,他嘆了一口氣,“這裏當然是澳洲,你受得傷可不小,在醫院躺了快十天了,鐵片直接刺進肺裏,把你救回來的時候你還因為失血過多休克了,只能先待在澳洲進行治療,等你醒了再轉回中國。”

“為什麽要轉回國內?”林煜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醫生嘆了一口氣,用儀器又給林煜做了一次全身檢查,确認傷口恢複得差不多了,才說:“這是韓董的決定,你醒來的消息我們已經通知韓董了,他正在往這裏趕,等他來了,你直接問他吧。”

林煜才剛醒,力氣還沒有恢複,聽完醫生這些話,他也不多說什麽了,合上眼簾躺在床上休息。

“對了,”醫生低聲,悄悄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他又警惕的看了一眼病房門外,确定外面沒人,才将手機遞到林煜手裏,“快,你快給少爺打個電話,報個平安,我幫你看着,你們要快點兒。”

他那緊張的樣子看得林煜不知所措。

但他還是連忙接過電話,給徐泠洋撥了個電話,醫生站在門口守着,給了他倆談話的時間。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林煜将手機放在耳邊,對面傳來徐泠洋壓着嗓子說話的聲音:“喂,煜哥,你傷好點兒了嗎?”

壓低的聲音中難掩焦急和擔憂,林煜緊張的心卻在聽見徐泠洋聲音的那一刻放下了,他柔聲說:“我沒事了,你怎麽樣,你出事了嗎?受傷了沒有?”

徐泠洋發出了一聲近乎釋懷的輕笑,“我都好,我沒有受傷,你沒事就好。”

“我昏迷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你怎麽跟我說話小心翼翼的?”林煜說出了心底的疑慮。

對面沉默了幾秒,徐泠洋才開口說:“時間太緊了,電話裏說不清,我明天會偷偷去醫院見你,等我見了你,再跟你說吧。”

許多疑問噎到嘴邊,林煜卻只能說一句好。

“煜哥。”徐泠洋依依不舍地在電話那頭喚了一聲,這聲呼喚飽含着濃濃的情欲和依戀。

林煜知道,他有話要說,可他卻看見站在門口正在用口型催促他的醫生,林煜連忙對徐泠洋說:“我都明白,明天我等你來見我。”

說完,電話就挂掉了。

醫生連忙走上前将手機拿了回去,幾名護士也在此刻推門進來,她們柔聲細語的問醫生起林煜的情況,又叫他好好養傷,說完這些才離開。

“到底出什麽事了?”

不對勁兒的情況越發明顯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拍警匪片。

醫生抹了一把汗,從旁邊的櫃子裏拿出一沓報紙丢給林煜,說:“少爺被監視起來了,但是不放心你,特地把我安排在你身邊。”

“你說什麽?”林煜驚訝到瞳孔驟縮。

徐泠洋被監視起來了,怎麽會這麽突然,林煜昏迷不醒的十天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兩句話說不通,我去外面等韓董過來,你先看報紙上的報告吧。”醫生撂下這句話就推門出去了。

林煜連忙打開報紙,還沒按照日期的排序觀看呢,就被上面的大版面新聞奪去了全部視野。

國外的頭條新聞,鋪天蓋地都是JC董事長兼執行總裁陳悅齊,召開新聞發布會,因為徐泠洋的失誤,引爆了綁匪在R貨倉布置的炸彈,導致救援延誤,造成人質二十一死七傷,因為他年紀小,□□魯莽,做事不考慮後果,難堪大任,在成年就任JC最高董事長之前,JC一切大小事務均由董事會主理。

而這則新聞發布會的召開原因竟然是來自外界輿論。

這場爆炸案在外界引發軒然大波,争論者分兩撥,一撥人說徐泠洋貿然參與,才導致這個結果,另一撥人則說徐泠洋身為JC的繼承人,身先士卒,勇氣可嘉。

而活下來的那七個人質,醒了之後,居然公開指責徐泠洋,說他耽誤了救援時間,才引發炸彈爆炸。輿論瞬間呈現一邊倒,徐泠洋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JC的股票大受影響,差點跌破發行價。

陳悅齊沒辦法,這才出面召開新聞發布會。

徐泠洋是陳悅齊親手扶上繼承人位置的,現在又被陳悅齊親口否認,這種打擊對現在只有十五歲的徐泠洋來說,是絕望的……

更讓林煜悲傷的消息還在下面,一天前的報紙上寫着,昨天陳悅齊的棺椁下葬了。

陳悅齊死在新聞發布會之後的第三天……

林煜明白了,這場新聞發布會,是陳悅齊在死前,保住徐泠洋最好的辦法,這也是唯一能挽回的方式。

黑白照片上,徐泠洋站在黑色的棺椁前,和衆人一起在陳悅齊的棺椁前哀悼,他臉色蒼白,脆弱的模樣仿佛一碰就會碎。

林煜心疼地用手摸上去,碰到的卻是冰涼的紙張。

韓淩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推開病房門走了進來,他這身打扮,是剛參加完葬禮,他進來的動靜,都沒能将林煜游離在外的神智拉回來,他的目光一直固定在徐泠洋的照片上,眼中淚花閃爍。

韓淩是過來人,見林煜這樣,他心中一切都明了了,他走過去,一把将林煜手中的報紙奪過來,丢給身後的醫生,沉聲說:“說了別讓他看這些,心情不好會影響到傷口愈合……”

“是。”醫生連忙将報紙收走。

韓淩的手腕被抓住,一道凄涼哽咽的聲音傳來:“舅舅,R貨倉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活下來的七個人會指責徐泠洋,除非,除非……”

除非這是一場局。

韓淩煩躁地抓了下頭發,他坐在林煜的床邊,說:“那天在R貨倉裏發生的事,想必你比我清楚,只是我也沒想到,有人提前洩露了我們的動作,竟然将計就計抓了二十幾個人。”

将計就計?

林煜忽然想起徐泠洋曾經說過,林煜被綁架的消息和位置,是柯義堂透露的,再聯想到那幾個死在冷倉庫的綁匪,他們都不是訓練有素的打手。

如今再看,這完全就是一出請君入甕的局!

其實,陳悅齊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徐泠洋還小,不能就任JC董事,并且當年徐泠洋的父親,徐北光死前,曾經給她留過一張名單,是JC叛徒的名單,徐北光的死也和他們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但當時JC面臨着外界的威脅,陳悅齊就沒空騰出手收拾這幫人,并且這些人在JC身居要職,一旦動手,很有可能傷及自身,于是就一直拖着。

這麽多年過去了,陳悅齊信任的人只剩下韓淩一個,那天她和韓淩在中州島的談話原因,就是放出JC将要開拓內地市場的消息,用林煜來引蛇出洞。

利用林煜被綁架的事,抓到幕後主使,陳悅齊就有了一個名正言順處理掉這些叛徒的理由,她只是想在死前,将一個幹幹淨淨的JC交到徐泠洋手裏。

可沒想到,徐泠洋突然出現了,打亂了陳悅齊的計劃,卻成全了別人,那人竟然将計就計,将綁架案的髒水全部潑到了徐泠洋身上!

“柯義堂,”林煜激動起來,掙紮着跪在床上,“舅舅,柯義堂他的侄子也被綁架了,他死了嗎?”

“已經死了,你怎麽會忽然提到他,你知道了什麽?”韓淩嚴肅地詢問。

“死了?”林煜的心瞬間墜進谷底,但他仍舊不死心,又問了一句:“現在股東大會裏誰最有話語權?”

韓淩一聽,立刻眯起眼睛,他好似明白了什麽,激動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捂着額頭低罵出聲:“媽的,這老小子,還真是夠狠,用他侄子的一條命,換了自己一片大好前程,我還在想這場綁架案明明是周龍幹的,他死了之後卻沒有人去追究他的責任,而是把關注重點全部放在了徐泠洋身上,感情這個老東西早就在這裏等着了。”

繞是林煜再怎麽不明白,他也在此刻聽懂了,柯義堂和他侄子的關系就相當于林煜和韓淩的關系,不似父子,卻親密似父子,只是沒想到,柯義堂更狠。

“如果徐泠洋沒有趕去救援,你包括那二十幾個人質全都會死,那二十幾個人都是他們培養的繼承人,他們一死,那些股東就會受到很大的創傷,柯義堂就會坐收漁翁之利,結果徐泠洋參與進去了,這二十幾條人命就成了扳倒徐泠洋的棋子,”韓淩咬牙切齒地說,“無論走哪條路,這個姓柯的,都穩賺不賠!”

“培養的繼承人……”林煜默默念出這句,他眼眶一熱,腦中浮現出洛克死在他面前的一幕……

洛克也是被他父親寄予厚望的兒子,只是沒想到……

洛克的死已經在媒體的造勢下,推到了徐泠洋身上,墨西哥那邊肯定要跟JC結下仇怨了,搞不好這條軍火貿易線都會發生動蕩。

現在看來,這盤棋已成定局,改不了了。

“舅舅,死了二十一個,活了七個,可那個時候我數過,加上我,一共有二十九個人,”林煜所以哽咽,他跪在床上去拽韓淩的袖子,“舅舅,你讓我去媒體面前澄清吧,我……”

“你別想了,我要是知道徐泠洋喜歡你,我壓根就不會讓你去執行這次任務,本來想着你能把這件事做好,我也能放心把手中的權力交給你,可你現在都被那幫人盯上了,”韓淩說着,就開始幫林煜收拾東西,“我們馬上回國,回到國內就安全了。”

“不行!”林煜情緒激動地抓着韓淩的衣角,“舅舅,泠洋他說他明天要來見我,他現在正是痛苦的時候,我不能把他丢在這裏。”

韓淩一拍開他的手,看着林煜深陷感情的樣子,他恨鐵不成鋼地說:“你現在見他又能怎麽樣?除了把他賠進去,把我們自己賠進去,什麽都做不了!”

事已成定局,林煜的話也改變不了什麽,反而會讓他和韓淩得罪那幫已經抱團取暖的股東,成為衆矢之的。

“不,不是的,這次任務失敗是我的錯,舅舅,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天的時間,讓我見他一面,我求你讓我見他一面。”林煜言辭懇切,眼淚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因為劇烈的掙紮,臂彎內的針紮破血管,刺進皮肉裏,血瞬間溢了出來,但他感受不到疼,不讓他見徐泠洋,還不如讓他死了。

“我想起來了,舅舅!”林煜眼中綻放出希望的光。

“什麽?”

“周龍死了,很有可能是被殺人滅口的,但是這件事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跟他們合作人,我昏迷之前看見那人坐飛機離開了,找到那個人,他可以證明徐泠洋是清白的他是被人陷害的!”

“是誰?”韓淩也激動起來。

“我沒聽見周龍對他的稱呼,但是那人,他和我長得很像,他的眼睛,眉毛,幾乎和我一模一樣,并且我和洛克逃出來之後遇見他的手下了,那男人說,不能傷害我,其他人全部殺光,洛克就是死在他們手上!”

韓淩一聽,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身子搖搖欲墜。

林煜絲毫沒有注意到韓淩的情緒變化,他哀求着:“舅舅,你派點兒人給我,讓我去把那個人抓回來,我見過他,我會親手把他抓回來,我會親手殺了他,我求你了……”

韓淩用手拽着窗簾,林煜的臉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漸漸地,變成了另一個男人的樣子,他胸膛劇烈起伏起來,好似有一團火焰在胸中翻滾,手上青筋暴起。

一個沒忍住,他打了林煜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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