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千荀山有一個傻子
千荀山有一個傻子
千荀山有一個傻子。
這個傻子是千荀山掌門的小女兒,模樣乖巧,卻癡癡傻傻,長到十歲居然連話都說不清楚。
後來在各大派的努力下找了一個名聲赫赫的算命先生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蒙眼的瞎子說她是天上仙君下凡,還未開智是因仙君嫌這凡間無趣,不願用這副身子過活。
大家面面相觑,這可怎麽辦,總不能讓仙君一直躲着不見人吧。
算命的瞎子摸着胡子,高深莫測地笑了笑,辦法自然是有的,不過嘛,瞎子搓了搓兩根手指頭,比出一個數,二十兩銀子。
明華宮的宮主眉毛一翹,這麽多!
算命瞎子嘿嘿一笑,請仙君出山可不止這個數,不過看在他老瞎的面子上,只要二十兩,童叟無欺。
千荀山掌門想了想,銀子多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讓自己的女兒恢複神智,不能就這麽呆呆傻傻過一輩子,連忙吩咐弟子拿了二十兩出來,算命瞎子收了銀子便開始做法,舉起浮塵四下掃蕩,嘴裏念着咒,念了足足三個時辰,聽得人直發昏,各家弟子困得困,睡得睡,各大派掌門也都回客房歇息,只剩蘭淵山一個小弟子守在門前,兩個眼睛炯炯有神,一刻也不曾松懈地盯着算命瞎子。
算命瞎子從懷裏掏出一個紅符咒,讓小弟子去後山将符咒燒了,說是用來祈福,小弟子前腳剛出門,算命瞎子便扯下蒙眼布,将二十兩沉甸甸的銀子裝進包袱裏,一溜煙跑沒影了。
等第二天大家反應過來,瞎子早就不見。這下好了,賠了夫人又折兵,正這時,臺上躺着的女娃娃卻突然張了張嘴,“妖怪,哪裏逃!”
千荀山掌門熱淚盈眶,十年了,他的寶貝女兒終于會說話了,撸起袖子擦了一把心酸淚,“纨纨,我是爹爹啊。”
她跳起來,拔出牆上挂着的劍,玩得不亦樂乎,至此,千荀山的三小姐是仙君轉世的傳聞愈演愈烈。
可過了幾年,大家卻發現這三小姐實在是個修煉蠢材,葉掌門也不惱,這麽多兒女,不可能個個都是翹楚,總有一個笨蛋。
是的,她有一個親哥、一個親姐,皆是人中翹楚,只有她是笨蛋。
老爹對她沒有什麽要求,她便吃吃喝喝,開開心心當個纨绔子弟,哦不,纨绔女妹,正如她的名字,葉纨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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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逢這幾日逐寧山舉報比武招親大會,葉纨纨得令收拾行裝便去了逐寧山。
這場比武招親的主角是逐寧山的大小姐祝念清,祝念清與葉纨纨的親姐葉楹是至交好友,世上流傳着一句話叫東有刀星,北有瑤姬,其中瑤姬便是祝念清。
祝念清面似芙蓉,心性如蘭,尤其善舞,當年在九幡臺上以一舞動天下,似天上瑤池仙女,所以有了瑤姬的名號。而刀星則是千荀山的葉楹,葉楹是令妖邪聞風喪膽的第一人,葉纨纨曾見過她二姐的刀,刀比天上閃電還快,妖死得一個比一個慘。
就是這樣兩位風馬牛不相及的奇女子竟是至交好友,像今天這樣重要的日子,二姐原本是要來的,卻不巧老爹派她去南邊收服一只大妖,便讓葉纨纨去了逐寧山。
雖說葉纨纨不學無術,但解決壞心眼子還是很有一手的,正如二姐所說,如今天下的僞君子太多,為了權勢和地位不擇手段的更是防不勝防,難保這些來參加比武招親的人目的不純,葉纨纨的任務便是做祝念清身旁最眼明的小幫手。
葉纨纨拍拍胸脯,包在她身上。
這不,在山腳下就和人對上了。
幾個男子身穿粗布短衣,背着劍,劍鞘都已生了鏽,有說有笑的從葉纨纨身旁經過,其中一個男子露出猥瑣的笑容,比劃着粗俗的手勢,言語間都是對祝念清的垂涎與亵渎。
葉纨纨不動聲色地拎起榔頭,一錘砸在那男子頭上,砸了個頭破血流,男子捂着頭上的傷口摔坐在地上破口大罵。
身旁的其他人卻噤若寒蟬,只因看到了葉纨纨腰間的令牌和身後數十名弟子,千荀山是衆派之首,只要沒瞎都能猜出眼前這個綠衣女子是誰。
葉纨纨扔了榔頭,勾起嘴角,眼裏卻沒有笑意,“再多說一句,就把你嘴給縫上。”
一時間無人敢言。
葉纨纨騎上馬,晃晃悠悠地朝前走去,被砸頭的男子卻不肯罷休,翻身拔劍而起,直刺葉纨纨,葉纨纨只感覺身後掠過一陣冷冽的劍氣,瞬息之間,男子被彈出十米開外,待葉纨纨回頭看時,粗布短衣的男子已經狼狽地逃走了,她身後站着一個手持白玉扇的男人。
男人轉過身來,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葉纨纨颔首,“多謝公子出手相助。”
男人一襲蒼煙衣袍,眉眼彎彎,十分和氣,“舉手之勞,不足挂齒。”
身旁的張師兄小聲道:“他是花遽宮的蘇融雨。”
原來是花遽宮的少主。
蘇融雨,人如其名,性情溫良随和,年輕這一輩裏鮮有敵手。
葉纨纨擡手謝道:“多謝蘇師兄。”
蘇融雨了然一笑,騰空飛去,腳下如同行雲流水,很快消失在眼前。
葉纨纨心裏嘆道,這身手未免也太好了,模樣品行也不錯,只有這樣的人才能配得上念清姐。
回頭再看其餘師兄弟,一個個憨頭憨腦。
張師兄與李師兄讨論道:“蘇融雨的确不弱,但方才那劍氣實在不像他,即便他再練十年也不一定能達到如此境界。”
葉纨纨翻了個白眼,她回頭看到的便是蘇融雨,不是他還會是誰,難道說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出了手就跑了?分明是這幾個師兄弟見蘇融雨太厲害說的醋溜話。
她回道:“張師兄,方才怎麽不見你出手,你若是出手,哪有他蘇融雨的戲臺子?”
張師兄被怼的啞口無言,一旁的李師兄連忙出來解釋道:“小師妹,別怪我們不出手,是師父師娘吩咐過,這一路上無論遇到什麽都不能出手幫你。”
下山前大哥蔔卦算過此行并無性命之憂,她親娘就可勁兒想讓她吃點苦頭,葉纨纨嘆了一聲,不是那塊料就算鑲上金子也沒用。
一行人騎着高馬晃晃悠悠繼續往前走,道兩旁的行人紛紛避讓開。
人群中不知是誰說了一句,聲音不大,卻能讓在場的人聽清楚,“不就是仗着千荀山掌門之女的身份嗎?有什麽好耀武揚威的,離了千荀山又算個什麽東西,什麽都不會的白癡!”
葉纨纨聞言倒也不惱,勒馬停下,掃視一圈,微微笑道:“既然如此,何不站到我這個白癡面前,讓本小姐看看你又是個什麽東西。”
無人應聲,估計是沒想到葉纨纨會如此直白地回複,葉纨纨的目光落在一個灰袍男子身上,男子一直低着頭,身後背的劍卻出賣了他,劍鞘是上好的黑鐵,劍穗上卻吸附着鐵鏽碎渣,與之前那一夥人背的鏽劍如出一轍。
葉纨纨沒有當場揭穿,只是向身旁的小師弟使了個眼色,小師弟立馬心領神會,悄悄隐入人群。
葉纨纨松了馬繩,大搖大擺地穿過人群,她被嘲了這麽多年,哪裏會在意這三言兩語,她向來只在千荀山玩鬧,何時鬧出過山門,而這山下卻人人都厭她,到底是誰在背後搗鬼?
逐寧山坐落在北邊,終年積雪不消,明媚春光下常青翠木如針如氈,沾上盈盈白雪又宛如雲中青龍。入山的路由石梯鋪就,一梯一梯往上蜿蜒,好似要攀往雲上天宮,這樣的路轎辇和車馬均無法通行。
好在大家上山都不用步行,只需念個口訣便能禦劍而飛,可這對葉纨纨來說卻是個難題,因為她至今還未學會禦劍。
母親在出門前就下令不許師兄弟們載她,想上去只能自己走,母親這是想激發她的潛能,但……學不會就是學不會,不是她天賦差,是那劍根本不聽她使喚,若是在天上掉下來摔死或者摔殘了,那才不值當。
可若真的走了,千荀山的顏面算是讓她丢盡了,她的面子不要緊,可不能不顧她爹她娘她姐姐她哥哥堂兄堂姊二大爺三大娘四老太爺的面子……
葉纨纨擡頭看了看天,又低頭看了看布滿青苔的石梯,再回頭滿臉悲戚地看着各位師兄,提了提嗓子,壓着哭腔求道:“這可怎麽辦?各位師兄,這路我是萬萬走不得的,可這劍我也是萬萬禦不了的,不如……”
不如誰載她一回,你不說我不說,母親又怎會知曉?
話還沒說完,一旁的李師兄伸手打斷她,“師妹,不用擔心,我們已經想好了對策。”
葉纨纨眼裏含着的淚還沒擦掉就開始笑,抱拳謝道:“大恩不言謝,我藏了幾壺好酒在白雲澗,回去之後一定讓各位師兄嘗嘗鮮!”
李師兄頗為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沒多說什麽,念下咒語喚出命劍,正當葉纨纨準備上去時,李師兄竟獨自踩上命劍騰空而起,向山上飛馳而去。
葉纨纨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連連叫道:“師兄,我還在這兒呢!”
李師兄的身影越來越小,聲音從上方傳來,“師妹你且好生趕路,我們在山上等你。”李師兄已經飛遠了,随即其餘師兄弟也禦劍而飛,留葉纨纨一人杵在原地,在逐寧山的狂風中淩亂。
什麽對策?對策就是他們禦劍飛上去,她一個人走上去?
葉纨纨仰天怒吼,她就知道這群……不可能會違抗母親的命令,不載她便也罷了,沒想到竟丢下她一人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