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驟雨反複

驟雨反複

霧殊驀地睜開眼,周遭的熱鬧消失了,葉纨纨也消失了。

薄奚元坐在湖中央,緩緩睜開眼,看不清喜怒。

霧殊淺淺呼出一口氣,起身打算離開。

“楚憐。”

他腳步一頓。

薄奚元飛身過湖,站在他身後,寒氣席卷而來,“現在應該叫你霧殊,對嗎?”

霧殊沒有回頭。

“之前的事,我都想起來了。”

她走到他面前,用他的手摸自己的心窩,“你不是能聽見我心裏在想什麽嗎?楚憐,當年是我誤會你了,我只是……只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爹爹娘親和葉楹死得那樣慘,午夜夢回時,他們滿臉是血站在我面前,我不敢看,是我沒能保護好他們,是我的錯。”

薄奚元的聲音在顫抖。

霧殊上前一步抱着她的肩,輕輕地拍,“不是你的錯。”

薄奚元低聲抽泣,在靜谧山谷間。

黑披風沉下頭,看不清眼睛。

約過了半響,黑披風擡起頭,“尊上,該出關了。”

薄奚元阖了阖眼,霧殊替她拭去眼角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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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自那一日碧落潭之後,薄奚元又像是失去了前世的記憶一般,對待霧殊依舊冷若冰霜,只是霧殊發現她看他時,眼神有些躲閃,以及他依然能知道她心中所想。

他不着急,他知道有些事要慢慢來。

只是不巧,他又病了,變成人以後身體也越發不好了。

是日,他突然倒在了院中,等他醒來,只聽門外傳來幾聲,“尊上。”

一襲墨紫疾步而來,來人面色如雪,眸如黑辰,衣間還有晨露。

紅宴端着碗愣了愣,“才叫人去通知你,這麽快就來了,腿腳真快。”薄奚元沒有搭理紅宴,徑直走了進來。

紅宴左看看右看看,端着藥碗出了房門。

床上的人突然猛地咳嗽起來,薄奚元快步走到床前,推掌運功讓霧殊體內紊亂的氣息鎮定下來。

“讓你擔心了,抱歉。”

薄奚元的手一頓,面色不改地将手收回來,下一秒卻突然被拉住,手心傳來溫熱,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四目相對,薄奚元眯着眼,目露不善,“你在做什麽?”

霧殊迎上她的目光,卻沒有說話。

紅宴走進來便看見這一幕,薄奚元處于優勢上方,俨然一副吃人模樣。

紅宴趕緊拉開薄奚元,“乖乖,你別吓他。”

薄奚元撤回手,頭也不回地走了,直至走到庭院外掌心才慢慢松開,指尖還殘留着方才的一絲餘溫。

紅宴奇怪地摸了摸腦袋,怎麽感覺這倆人有點不對勁。

是夜,霧殊照舊坐在屋子裏的木椅上,半開着的窗有月光落進來,天地之氣最為浩然純淨,他閉上眼凝神淨氣。

“啪嗒。”

有東西墜落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顯得尤為明顯,他緩緩睜開眼,卻尋不到蹤跡。

他卻不急着再去看,只慢慢閉上了眼。

一道殘影閃過,他仍閉着眼,不為所動。

“果真是個好地方。”靜谧的氛圍被打破,一道戲谑的聲音響起。

霧殊這才睜開眼,起身将門打開,對外面站着的人毫不意外,“原是魔尊大人。”

薄奚元站在門外,上下打量眼前的人,“難怪恢複得如此快,這裏倒比碧落潭更适合修煉。”

“尊上若是喜歡,大可搬進來與我同住。”霧殊呈手道。

一語噎住薄奚元的話頭,她怒了他一眼,“本座想住哪裏就住哪裏,何須你同意?”

霧殊嘴角勾了勾。

薄奚元向前走近一步,兩人相距咫尺,平視而望,薄奚元盯着他的額頭看,眉目光潔,什麽也沒有。

怎麽還是什麽都沒有?

霧殊是神,如今也已恢複了六七成,眉間的神輝卻一點都看不見,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薄奚元盯着看了許久,實在想不出是什麽原因。

霧殊終于忍不住提醒道:“夜深露重,尊上若是喜歡看,不妨進屋。”

薄奚元尴尬地收回眼,有些不自然。

霧殊笑了,卻沒想到她下一秒竟真的走了進去。

“你的神輝為何還未顯現?”她兀自端起茶倒了一杯,一邊喝一邊問道。

霧殊回過神來,看着她,“神輝只有在有神性時才會顯現,平時都隐于眉間。”他指了指自己的眉間,薄奚元只看見了他皮膚上的細小絨毛。

她不解道:“那為何仙界那幫人日日都頂着神輝?”

就連她也有。

霧殊解釋道:“約莫是用自己的仙力化成的,那不是神輝。”

薄奚元頓悟,原來是那幫神仙為了維護自己的面子故意畫的,真正的神是不需要外物來表明自己的身份,也不需要随時彰顯自己的神性,神不是萬物之主,是萬物深陷深淵與不平的救贖。

他們是世間的維護者而不是統治者,這也是為什麽仙界那群人永遠追求神性,卻永遠都成不了神的緣故了。

薄奚元沉思其中,霧殊将她的茶水添滿,“尊上深夜造訪就是為了問這個?”

薄奚元看着茶水滿杯,不着痕跡地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徑直說了下去,“我還以為你沒了神性是因在仙界時你同我講的那些恩恩怨怨。”

霧殊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變得有幾分嚴肅,他說:“神性從來不是冷血無情,反而是有情,對萬物皆有情,只是,我中了仙帝的計,只對一人有情,難以全身而退。”他頓了頓,“我不配為神。”

薄奚元沒有再看他,轉頭去看天上的月亮,“你的确不配為神,短短塵世幾十年便讓你忘了來路,神不該是你這樣的。”

霧殊淡然地笑了笑,“尊上,夜深了。”他說。

薄奚元意味深長地看着他,沒想到他下一句又說:“我要休息了。”

薄奚元嘴角放平,沒再說什麽,扔下茶杯便從窗外翻了出去。

夜深了,月漸漸隐在雲裏,稍許一眨眼,薄奚元便不見了。

霧殊看着窗外,輕輕而又慢長地舒了一口氣,那短短三世的記憶不過是漫長歲月裏的一粒塵埃,于她而言算不得什麽,她不在意,是意料之中。

又過了幾日,紅宴提拎着一袋子黃果子罵罵咧咧走着,霧殊坐在亭園中見他穿過長廊向薄奚元的正殿走去,不一會又罵罵咧咧走出來了。

他喝着茶看熱鬧,紅宴八成又是被薄奚元使喚了。

紅宴見他一人坐在亭園裏,一個箭步飛來,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氣憤罵道:“那小子盡知道累人,非要吃什麽野杏子,你說我好不容易給他摘來,還嫌棄不夠甜,又不是小姑娘,吃什麽甜果子,傳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風捂了嘴,定睛一看,是薄奚元。

薄奚元捂着紅宴的嘴,“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語氣平淡,隐約還是能感覺到一絲警告的意味。

紅宴掙紮着很是不服氣,被薄奚元一把拖走,隔着老遠都能聽見奮起掙紮的聲音。

後面一連幾日再沒見到紅宴。

是日,霧殊獨自在院中那棵大樹下看書,天光明媚,樹影稀稀疏疏落在芳草地上,時而燕雀停留,發出嬉鬧輕鳴。

“唰!”一只箭羽劃破長風,以驚人的速度飛馳而來,霧殊側身躲開了,突然四面八方都有箭射來,數以千只的箭羽像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鋪天蓋地,不等霧殊出手,一道黑影落在霧殊身前,所有的箭羽霎那間都停在半空,不敢往前。

薄奚元沉眉發怒,“是誰?給本座滾出來!”

牆外冒出幾個頭,忙不疊跪倒在薄奚元跟前,“尊上恕罪,屬下只是……”

霧殊霎時間明了,這幾個人的目标只是他,他是仙界的人,魔界自然容不下他,方才若非薄奚元出手,他身上恐怕真要多幾個窟窿出來。

眼見薄奚元要處罰這幾人,霧殊連忙拉住她,“既無事便罷了。”

薄奚元看了看他,點頭吩咐道:“都下去吧,下不為例。”

待幾人走後,薄奚元翻身躍上樹幹,閉眼躺下,霧殊站在樹下,“樹上睡覺,你不怕滾下來?”

她睜開眼,坐起身來,眸子裏的笑令他有些恍惚。

薄奚元擡手一揮,将他卷上樹來,兩人之間間隔不過數尺,四目相對,意味深長道:“樹上睡覺,別有一番滋味。”說着越靠越近,霧殊心跳得有些快,看着她離自己越來越近,眼神不經意落在她的唇上,淡淡的粉,透着一股野杏的酸甜,眼見快要落在唇前卻突然停了下來。

“你在看什麽?”她的氣息落在他耳邊,唇不小心觸碰到耳垂,冰涼的薔薇花沾滿整個大腦,他渾身一激。

她卻往後挪了挪,眼睛仍直勾勾地看着他,看着他情不自禁離自己越來越近,在似乎只有微毫之差時停了下來,他的嘴唇微微顫抖,不敢再往前一步。

薄奚元似乎是笑了一下,勾住他的脖子,側臉将這微毫之差填補上去。

唇面相貼,似乎與想象中的冰涼完全不一樣,摩擦之間更是宛如野火在燒,霧殊的心快要爆炸,整個人也不受控制,眼前是溺人的漩渦,情不自禁便沉溺其中。

天驟然下起大雨,大樹枝繁葉茂,二人的衣襟微微濕潤,緊緊貼在身上,薄奚元更進一步,将霧殊抵在粗壯的樹幹上,擡手撩去礙人的頭發,幾下便将他的衣袍剝開,順着光滑的肌膚摩挲下去,越往下越瘋狂,幾乎喪失理智,同樹枝開始顫抖,将霧殊玩弄于股掌之間。

霧殊時而清醒又時而昏迷,不知天地為何物。

如此,驟雨反複,春夢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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