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雪白
第34章 雪白
是廠督……
這大半夜, 廠督怎麽會過來?!
徐音愣了一瞬,随即抱着衣裳就往屏風內跑。她耳垂紅得像是能滴出水來,整張臉像極了紅透的蜜桃。
“流氓!”
居然被廠督給瞧見了!
奶娘曾經說過, 姑娘家的身子不能給男人看的。
她憤懑地咬了下唇。
她緊緊抱着衣裳躲在屏風後, 一時失了神智, 甚至覺得有些恍惚。
她偷偷地往屏風外瞧了一眼, 看見廠督還在原地,似乎神情有些滞。
小姑娘披散着頭發,探出半個頭,露出半個雪白的肩頸。白得像是春雪, 皮膚細膩,再往上, 便是她紅透的臉和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她眯了眯眼, 瞧見廠督一步步走了過來。
她吓得渾身一顫,連忙往屏風內躲。她手中還緊緊抓着自己的衣裳,連忙将衣裳往自己的頭上套。
在屏風那一邊, 小姑娘玲珑的身段和纖細的腰都化作影,看得清清楚楚, 是那樣真切。
但本人确絲毫沒有半分察覺。
魏玉扭過頭不去看徐音的影子,冷嗤了一聲:“你說咱家是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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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音的手指尖都在抖, 她紅着一張臉,發覺自己實在是套不上衣裳, 便将衣裳丢在一旁, 擡腳就準備入水。
整個身子都埋在水中,她也舒坦了許多。
廠督千萬別繞過屏風進來……
溫熱的水包裹着徐音, 她抱住自己,仰頭喊了一聲:“你都看見了!”
魏玉的耳根有些紅, 他遏抑住自己的心猿意馬,佯裝鎮定:“你那麽冷的天不穿衣裳就出屏風?”
“我忘記将衣裳帶進來了,”徐音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大半夜你幹嘛過來呀?”
“……”
見魏玉不說話,徐音更是覺得自己委屈:“看見有燈你還過來……”
她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腿縮在浴桶裏,任由水一點點變冷。天氣太冷,水容易變涼。她不敢出來,實在是氣不過,又罵了一聲:“流氓!”
說完,她這才覺得自己膽子實在是有些大。
廠督是什麽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段狠辣,天天說要殺了她的人。
她居然對他發脾氣!
徐音一怔,将自己泡在浴桶裏,慌張代替了委屈。
廠督不會把自己剝皮抽筋罷?!
魏玉在屏風外停了下來。
徐音以為他在摸他的刀。
她縮了縮身子,卻聽見自己耳邊傳來輕輕的一聲,有些啞。
“咱家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沒關燈。”
徐音一怔,從浴桶裏擡起頭來。卻又聽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沒想到是你在沐浴。”
“哦。”徐音聽她這麽一說,心裏放松下來,揉了揉自己發涼的脖子。腦袋保住了。
“看見你……沒穿寝衣的模樣,”魏玉的聲音越來越啞,“對不起。咱家的錯。”
徐音一怔。
手段狠辣、生殺予奪、在外叱咤風雲的廠督,在給她賠罪嗎?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那一句“是咱家的錯”,她聽得尤為清晰。她從未聽過廠督為什麽人低下頭顱。雖然的确應該道歉,但以廠督的性子,他不可能這樣做呀……
廠督在未自己破例嗎?
徐音抿嘴,沒有說話。
魏玉的聲音夾雜了慌張:“需要我做些什麽?”
徐音沒有給出答複。
屏風的魏玉更慌張了:“咱家錯了,咱家給你拿幹淨的寝衣。”
徐音還是沒有說話。
她泡在浴桶裏,總覺得氣氛有些古怪。廠督這些日子本來就古怪,今夜确實更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小聲說:“嗯。”
聽見屏風後的徐音終于是有了答複,魏玉便往門外走,走之前還頓了頓。
他沉默地擡步,離開了淨室,帶上了門。
不知為何,徐音總覺得屋內很熱。她呼出一口濁氣來,繼續抱着自己縮在浴桶裏。
之前她認識的魏玉,絕對不是這樣的。
他兇,他不耐煩,偏執陰鸷,總吓得自己想哭。但是這些日子的廠督,會在自己難過的時候帶自己去看月亮,給自己穿衣服鞋子,抱着自己往恐怖的魏家大宅外走,會向自己道歉,會給自己系披風帶子……
奇怪,真是奇怪。
徐音想,從來沒有一個人對自己這樣過。
但是這些時日裏,自己和廠督的确很開心。這十六年來,從來沒有這般開心。
廠督好像也沒那麽壞嘛。
徐音這樣想。既然他沒有那麽壞,過兩日,她就鼓起勇氣說徐家的事情。
·
此時,皇宮。
“廢物。”皇帝居高臨下地睥睨着玲珑,“朕叫你做這些事情,你是怎麽做的?你真是讓朕感到失望!”
茶盞被摔得粉碎,那茶瓷碎得猙獰。
玲珑感受得到皇帝的震怒。
“朕給你一個這般好的機會去将功贖罪,你就是這麽做的?你不是喜歡魏玉嗎,事成,你便能成為高高在上的提督夫人,”皇帝稍稍平息了片刻怒氣,但看見玲珑這張臉,自己的怒氣又一陣上湧,“你這個賤人,不愧是皇後那個賤人身邊的女官,和她一般惡心!”
玲珑跪在地上,膝蓋像是被針在紮,不必再看,想必已經是一片烏青。
她沉默,自嘲地彎了彎唇角。
“你可知錯?”
皇帝威嚴的聲音響在耳畔:“朕交給你的任務,你顯然沒有全力以赴!”
玲珑的唇嗫嚅着,低聲道:“奴婢不知何錯之有。”
“賤人!”皇帝氣得渾身發抖,提起玲珑的衣領,猙獰的表情駭人,“你再說一遍?”
“陛下何苦自取其辱?徐音是廠督的妻,她和廠督很幸福。拆散他人的家庭,玲珑不願這樣做,以後也再也不願。”玲珑的聲音發着顫,“還請皇上三思。”
皇帝踹了她一腳,玲珑捂着疼痛的小腹,縮在地上,發出痛苦的悲鳴。
“你是不願嫁給一個太監?”皇帝冷笑,“如果朕告訴你——”
皇帝頓了頓,随即開口:“是假太監呢?”
玲珑的表情驚愕,她失聲問:“假太監?!”
“去勾了他,”皇帝一步步走上前,聲音像是惡魔在低語,“你能有無上光榮。朕會安置好你死去的父母,并且告訴你當年的真相。”
玲珑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她明白,自己不應該這樣做,但皇帝的條件的确開得很誘人。
她的父母到現在還沒有風風光光地下葬,這是她的一塊心病,他們橫死的原因,自己也沒能查出來。
若是能圓了她的心願,她這一輩子便值得。
“但是這次,任務并不會那樣難,”皇帝起身,聲音依舊壓得很低,“朕的眼線發現,魏玉的一些機密就藏在他們出游的院落裏。只要你找出并且嫁禍在徐音身上,魏玉一定會厭棄徐音,你再出現在他身旁,日子一長,他便喜歡上你了。況且魏玉并不是真太監,他也能給你幸福。”
玲珑下意識地後退。
這件事情很好做,難度确實降低。但這種拆散夫妻的事情,她做不出來。
魏玉并不是她的意中人,曾經喜歡,但這一腔愛意,只不過是執念。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聽皇帝繼續道:“條件開得怎麽樣?若是任務完成,朕會提攜魏玉,給你們無上尊榮。”
玲珑咬了咬唇。
她渾身發着抖,很想哭出來。
“好,”她聲音在顫,“奴婢答應您。”
·
出來的時候,她往自己的住所走去,發現有人正走在宮牆下,吓了一大跳。
玲珑借着宮燈的光亮,發現那人是唐小王爺的胞弟,唐思。
她本來心情就不大好,如今遇上人,她也沒心情打招呼,就連福身也無,徑直擦過唐思。
唐思被她一撞,差點沒站穩。
他微微挑眉,不緊不慢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姑娘急匆匆,撞到人也不賠個不是?”
他聲音溫潤,玲珑卻越想越不舒坦,回敬道:“向你賠個不是,行了罷。”
說罷,便神色匆匆地往自己的住處走去。坤寧宮已經沒了人,而自己只能睡在冰冷的偏殿。
玲珑知道自己已經是舉步維艱,皇後倒臺後,自己在宮中已經無了一席之地。
她越走神色越是難看,沒有注意到身後男人晦暗的眼神。
風吹得她生冷,她搓了搓手。
沒辦法,她是這樣的人,生活在黑暗窒息的環境裏。她不像是徐音,她天真如一張白紙,也不像是魏玉,有手眼通天的本事。
不願拆散別人又有什麽用呢。
自己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
“去勾魏玉麽……”唐思站在她背後呢喃着,低低地笑出了聲。
第二天。
魏玉敲了敲徐音的門。
他昨日給徐音送了寝衣,她穿完之後自己便離開了淨室。
但徐音昨日身上的雪白,還是在自己眼中揮之不去。
白得晃眼,奪目……像是皚皚白雪,卻又似玉,一片旖旎春光。往上是漂亮的鎖骨,飽滿嫣紅的櫻唇,還有一雙水汪汪的杏眼。
她就這樣緊緊護住自己,一張臉紅得像是熟透的桃,緊緊咬着下唇,含羞帶怯。
就這樣明晃晃得闖入魏玉的眼睛,讓他的耳根發紅。
有一瞬間,魏玉想讓她哭,就在自己臂彎下,在紅帳間。
哭得越大聲越好,狠狠地占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