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太陽
第7章 太陽
研究所十天一休,每到休息的那天,研究所的大門便會緊緊的鎖死,沒有了平日裏的車來車往,就連柯欽諾爾鎮上來求醫問藥的居民都被拒之門外,這天托特醫生總是不出診的,但是他很忙,他穿梭在各個實驗室裏,讓人連片衣擺都抓不到。
培休最喜歡休息的這一天,這天他不用早起,也不用寸步不離的守着大門,他可以去研究所外逛一逛,也可以去到柯欽諾爾鎮上買他最愛的黑啤。
他沒有睡懶覺的喜歡,在休息的這一天更是起了個大早,培休不想把這難得的休息浪費在睡覺上,他一早進了鎮,蹲在啤酒鋪門口等着今晨第一杯原釀。
“這啤酒的味道可是越來越怪了,”培休灌了一大口,苦澀讓他皺起了眉頭,“嘿夥計,這不是糧食釀的吧?”
啤酒鋪的老板哼了一聲,探出半個身子看了看擰着臉的培休,緊接着收回腦袋,繼續忙他的活計:“你猜對了培休,”老板不屑地說,“現在的糧食供應量不足,能讓你吃飽飯你就該謝謝上帝了,還想要啤酒?回去做夢吧,做夢比較快,夢裏什麽都有。”
培休有些惋惜,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再也喝不到鮮美的原釀了。他捧着啤酒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那現在的啤酒是什麽釀的?”
手頭的活計沒停,老板嗤聲道:“釀?這是勾兌的,要求不要那麽高,有勾兌的酒已經不錯了。”
培休聽了更加沮喪,他已經不想追問這是什麽東西勾兌的酒,他怕自己問清楚了就喝不下去了,枯燥的生活就剩下這點樂趣,培休還不想被自己的好奇給剝奪了去。
“好吧好吧,”培休拎着酒瓶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有總比沒有強不是嗎?”
他舉了舉酒瓶,算是跟老板道。
接着培休離開了柯欽諾爾鎮,穿梭梧桐林,頭頂着細碎的陽光,梧桐葉寬大,卻也遮不住傾灑而下的熱,培休擡手遮擋眼睛,仰頭透過梧桐葉,看見了灰亮的天上的一點光源。
“這是個探照燈嗎?”培休停下腳步,揉了揉眼睛眼睛仔細的看了看,“這是太陽?我的老天爺,這竟然是太陽?我這是見了鬼了?”
他覺得自己可能眼花了,恨不得爬上樹去看一看:“這都多少年了?原來太陽還在天上呢,”他沐浴陽光,自言自語,“老天爺啊,怪不得今天這麽熱。”
培休駐足不前,直到太陽重新隐沒天空。
尼克爾森帶着洛加出門的時候,培休剛好回到警衛室,他喝了一路的酒,現在正有些微醺,雙頰堆着兩坨紅,走路還算是平穩。
“尼克爾森!”培休一眼就看見了尼克爾森,他大叫着跑過去,一把摟住了尼克爾森的肩膀,“你失約了夥計,說好的今天陪我去林子裏逛逛,你看,我酒都買回來了你才起床,作息太不規律了,這可不行。”
酒氣随着培休的跑動襲了過來,尼克爾森擰着眉頭捏住了鼻子,他十分嫌棄的看着培休,用力把人推開:“十天一喝酒,你的作息可真規矩,小心你的肝膽脾肺腎,這年頭,壞個零件可沒地方換。”
培休嘿嘿一笑,用肩膀撞了一下尼克爾森,他将酒瓶子喝幹淨,随手別在了腰間。他戳了戳尼克爾森的胸膛,滿不在意地說:“壞了就壞了,大不了跟你一樣,換一個大齒輪。”
大齒輪咔嚓咔嚓的轉着,培休貼近了點,好像能聽見聲音。
尼克爾森一巴掌抽開培休的頭:“說什麽鬼話,”他像是不太開心,語氣有些嚴肅,“你當大齒輪是什麽好東西嗎夥計?能正常活着不好嗎?不要跟我學,我只是個活死人。”
洛加一直跟在尼克爾森身後,他見着尼克爾森與朋友聊天,自覺的站到了牆根處,他踢着地上的雜草,冷不丁的聽見了這句“活死人”。
他擡起頭,神情複雜地看着尼克爾森,尼克爾森剛才把他的檔案仔仔細細的翻了一遍,他也是一樣,就在昨晚,托特醫生告訴他要來和尼克爾森同住的消息後,他也将尼克爾森的檔案翻看了一遍。
洛加覺得尼克爾森很神奇,但他不覺得尼克爾森是個活死人。
牆根的草被他踢爛了。
“怎麽就是活死人了呢,”培休也不贊同,他搖了搖頭,擡手握成拳,輕輕捶在尼克爾森的右肩,“你見過哪個死人會跑會跳的呢?不要多想,你活的好好的呢。”
尼克爾森沒有回話,只在培休的肩頭回了一拳。
培休也不惱,樂呵呵的咧着白牙,拉着尼克爾森的手腕,也不知道要帶人往哪走,他邊走邊念叨着尼克爾森失約,說要尼克爾森再出門的時候,一定要把蝸牛帶回來給他看。
尼克爾森被吵得發懵,他搓了搓頭發又敲了敲頭,只覺得腦袋裏的齒輪都要不轉了。
洛加放過了牆根的那顆可憐的草,不遠不近的跟在尼克爾森身邊,他太乖了,不出聲,腳步也放的很輕,皮靴踩在土地上,只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
“這還有個小家夥呢,”酒的後勁上來了,培休像是斷了神經,才發現身後的洛加,他停下步子扶着尼克爾森的肩,眯着眼睛将人仔仔細細地打量,“你很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尼克爾森不得不跟着停下,他說:“你當然見過,這是菲西的兒子。”
培休動了動他那生鏽的腦子想了想,恍然道:“菲西…弗萊爾?”
洛加雙手背後,笑着彎了彎腰:“是的庫珀先生,”他很有禮貌,“我叫洛加,托特博士是我的外公。”
“噢…你是弗萊爾的兒子,”培休的舌頭有點捋不直了,他歪着身體,将大半的重量放在尼克爾森身上,“很抱歉孩子,我跟你父親是很好的朋友,最後一次他出門時我們還約好了一起喝酒,可惜了他沒能回來,我按開大門時,進來的只有一輛放着植株的空醫療車…真的很抱歉孩子,提起了你的傷心事。”
洛加的雙手在背後攪着,這些往事總被人提起,他其實并不開心,可他看着培休比他還要傷心的樣子,他還是笑了笑,寬慰了幾句:“沒關系的庫珀先生,我父親只不過是找我母親去了,他們只是暫時離開我了而已,早晚有一天,我們還會相聚。”
用的還是面對尼克爾森的那套說辭,很顯然,洛加已經無數次對別人這樣說了。但尼克爾森沒想到的是,洛加後面又接了一句。
洛加說:“而且我現在有了亨頓先生,亨頓先生是個很好的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着尼克爾森,看着尼克爾森那雙翠綠的眼睛。
吃了蜜的小鬼。
培休聞言愣了愣,有些疑惑的看向尼克爾森,他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麽,就覺得衣服像是突然被點燃,後背滾過火辣辣的灼熱感,地上倏然拖出了他們三人的影子,邊界清晰。
“見鬼,”培休擡頭看向天空,隐沒的太陽又出來了,“以前的太陽有這麽熱嗎?我覺得我快要被烤得起皺了。”
作者有話說:
謝謝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