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連廊外冷風蹭過溫漾腳背。
她回神, 側身讓開過道,低聲說道:“先進來吧。”
江铎邁步走進來。
房間內溫暖的氣息瞬間将他包裹住,淡淡木質香味萦繞在鼻尖, 還有熱紅酒的奇特味道。
他看向廚房,溫聲詢問, “熱紅酒?”
溫漾挽了下耳邊頭發,低嗯了聲,彎腰将一雙男士拖鞋遞給他,“我爸的, 剛買來還沒來得穿。”
江铎接過來換好鞋。
玄關處的地毯和上次的款式不一樣了,沙發地毯也換成了米白色長絨款式的。
他猜是因為溫漾總喜歡坐在地毯上才更換的。
溫漾邁上臺階拿起一個杯子接了些熱水,還沒開口手機提示音響起, 她低頭查看。
王富強發來微信告訴她兩人不合适,言語客氣禮貌, 跟前幾天的驕傲神态全然不同。
溫漾禮貌回複後将對話截圖發送給了潘蓉,而後删除掉對方微信。
做完這一切她才擡眸, 發現江铎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去廚房,竈臺上的熱紅酒已經關火,他脫掉外衣穿着白色襯衫, 背影挺拔筆直,黑色褲子映襯雙腿筆直有力。
男人脊梁稍稍彎下, 從鍋裏盛了一勺品嘗, 而後轉身去拿陶瓷杯。
見她倚靠在牆邊, 手微微一頓,神情卻沒有半點不自然, 反而往前一步,将手中的勺子遞到她嘴邊。
“嘗嘗。”
嗓音低柔磁性。
溫漾不由地低頭去抿了口勺中的熱紅酒, 味道酸甜奇特,比她煮的要好喝上好幾倍。
她剛才心情不好,想着喝點酒。
可又不想去碰涼的,便突發奇想煮一些熱紅酒來喝,可惜自己每次折騰的口味都不盡人意。
口腔內充斥着水果的香甜,如果這時候能搭配上一些熏制烤物就好了。
“想吃點什麽?”似乎是探知到她的想法,江铎掏出手機撥打過去,那邊通了以後他将手機塞到她耳邊,柔聲說着,“跟他們說。”
溫漾眨眨眼,看着他的臉龐有些出神,嘴邊說出了“烤雞”。
江铎勾唇輕笑起來。
那頭似乎也沒想到她點名要烤雞,愣了幾秒後連忙應下。
挂掉電話後,江铎放下手裏的東西微擡下巴示意竈臺上的玻璃小鍋,“有卡式爐嗎?”
溫漾指了指桌下櫃子,“上次嚴歡來野營買的,沒用過。”
江铎點了點頭,蹲下打開櫃子,熟練将卡式爐拿出來檢查一番後拿到客廳茶幾上,然後将玻璃小鍋端過去。
青色火苗搭配上紅酒的顏色,紅酒果香氣瞬間在客廳蔓延開。
溫漾心頭那點煩躁一點點被熨燙平,她盤腿坐下,抱着剛倒的紅酒一點點品嘗着。
那條說她看人不準的微信在這一刻被抛到腦後。
江铎在她面前坐下。
白襯衫袖子挽上去一點,露出結實小臂,右手手腕上紫檀手串随着他的動作慢慢晃動。
溫漾視線被吸引過去,而後看見手腕處有一道疤痕。
“你的手腕。”她試探性開口。
江铎面色平靜,“沒事。”并不想和她深讨的神情,溫漾沒有繼續問下去。
既然看見那道傷疤,目光總忍不住落在上面。
能留下那樣的傷疤一定很疼。
這一瞬,對那句話的悶氣四下散開,變成一股暖流跟随熱紅酒的熱度在四肢傳遞着。
連臉頰都染上幾分熱氣。
江铎似乎沒有什麽喝酒上臉的這種不帥氣的行為,反而依舊是清冷月白。
她抿了下唇,先開口說:“聽說溫時要來蕪海開拓市場。”
“有這個打算。”江铎将卡式爐轉成小火,慢慢攪動着鍋中的東西,黑眸深邃,“大概明年的計劃。”
溫漾點點頭。
“那……”
“我……”
放在手邊的手機響了,江铎沒有接聽,起身走到玄關處打開門。
是烤雞。
他轉身,俊朗面容噙着幾分笑,似乎有些縱容感,溫漾愣怔怔地看着他走近,而後随着他的動作仰頭。
“師傅說今天本來也打算喝熱紅酒,沒想到烤了兩只卻分過來一只。”
說着他撕開包裝。
酥香肉味瞬間鋪面而來,他戴上手套撕下一塊雞肉放在一旁餐盤中,見溫漾躍躍欲試,擡手擋住她的手,溫聲告誡,“還燙。”
溫漾抿了下唇,擡頭看他,“你這麽晚來,是為了什麽?”
江铎頓了下,擡眼認真看向她,“有件事想邀請你一起。”
“什麽?”
“這個。”他說着摘下手套翻開手機找到圖片,然後推過去給她看。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張日出圖。
海天一線的波瀾壯闊,一輪紅日從海平面躍起,晨曦初照,海平面被渲染上一層金燦燦的光,随着海浪層層疊疊搖蕩着。
溫漾知道這個地方。
蕪海算是比較有名的地方,一個是看日出的雲頂山,還有一個叫日落灣。
剛撕下來的那塊雞肉已經不燙,江铎将塑料手套遞給她,将雞肉給她,眼神示意她回答。
溫漾慢慢吃着雞肉,輕輕點了點頭。
見她答應,男人眉頭微舒,周身的冷意融了大半,看向她時的眼眸清冷溫柔。
他着手将碗裏的雞肉撕好,摘下手套站起身。
溫漾随着他的動作仰頭看去,“你……要走?”
江铎輕笑,俯身替她擦去嘴角的蘸料,動作熟稔,指腹落在她的唇角,他輕輕按了下,溫聲道:“挺晚的了,我該走了。”
“本來想着你應該會氣的睡不着,”男人聳了聳肩,聲音裏帶着幾分笑,“沒想到你還在喝熱紅酒。”
溫漾耳尖有點發燙,熱紅酒烘得人臉冒熱氣。
這句話更是。
她輕咳一聲,脫下手套也站起來,“今天風大,如果要看日出恐怕要等到明後天才行了。”
江铎點點頭,“明天吧,有空嗎?”
“有。”
“那,晚安。”
“晚安。”
門被關上後,溫漾轉頭看向茶幾。
桌上的食物被收拾的僅僅有條,雞骨頭已經剔掉放在一旁垃圾桶,剩餘的都是她能吃的。
她嘆了口氣,掏出手機給嚴歡發微信。
溫漾:發現了一件事。
嚴歡:什麽事?
溫漾:無論過去多久,我好像還是會先喜歡上他。
冬天看日出需要淩晨去爬山。
溫漾把要去看日出這件事跟嚴歡說起,對方沉默三秒後覺得她要完蛋了。
而且是那種一定會陷入溫柔鄉的完蛋。
溫漾笑倒在沙發上,腦海中思索半天也沒有想到用什麽理由來反駁她,幹脆不跟她聊了。
那晚入睡前她在想自己為什麽會答應他。
思來想去,好像除去第一次他找自己幫忙代理案子時沒有立刻答應外,其餘的她都在答應。
溫漾翻了個身打開手機,微信聊天置頂是江铎的微信。
她點開。
本來想着看看他的朋友圈。
結果不一小心按了兩下,立刻變成:溫漾拍了拍“江铎”。
溫漾愣了下,猛地坐起來。
好容易醞釀的睡意這下徹底清醒過來,她連忙編輯消息想要解釋,可似乎什麽話都不合适。
忽的,手機震動一下。
江铎:睡不着?
房間內溫度不算高,這一刻溫漾覺得自己好像在熔岩洞,尴尬的要死。
一直以來兩人關系不溫不火,抛開之前江铎冷聲問她關于分手的原因外,其餘的相處幾乎都是淡淡的。
突然被她這一下拍了拍破了功。
像一池春水被猛然攪渾。
溫漾戳亮屏幕,回複消息:還沒,不是故意的。
下一秒那邊回複過來。
江铎:很晚了,該睡了。
溫漾:哦,晚安。
江铎:晚安。
微信再無提示音響起,江铎身體慢慢向後靠去,輕輕舒了口氣。
視頻那頭趙寅緊緊盯着他的表情,滿臉嚴肅,“出什麽事了?”
這人剛才的神情一整個都不對勁。
江铎掀起眼皮,将手機放置在桌上,剛才溫柔的神情頃刻消散,“沒事。”
趙寅:“……”
“你這幅樣子特別像千年鐵樹再度開花。”
江铎無視他的調侃,淡淡說道:“明年全年計劃加上蕪海的話,能吃得消嗎?”
他們明年要追加開隕石酒莊那邊的項目計劃。
溫時這邊的對外也要開放了,但是不知道能否兩頭抓好。
趙寅輕嗤,“計劃部署後慢慢來吧,同時開了幾個市場的話,現在說不好。”
畢竟誰也不能提前跑到前面去看看。
江铎挑了下眉,點點頭。
挂斷電話後,他依舊沒有睡意,起身走到窗前拉開窗簾。
馬路對面熙園幾棟樓已經漆黑,只有零星幾盞燈還亮着,他附身靠近窗戶,仔細辨認着中間那棟樓。
可惜太暗,真的看不清楚。
半晌,他被自己這種行為逗笑,轉身倚靠在窗前掏出一根煙點燃。
煙霧起,他的心也跟着起了空。
那天他和溫漾說那就這樣吧,如果這是她想要的,那就這樣吧。
可後來呢。
江铎起身将煙頭摁滅在滅煙盒中,自嘲一笑。
不過是夜深人靜時一次次的自我勸服,不停地問自己,再次重逢想要的是什麽。
直到晚上他看着熙園的樓。
看着門開後那張白皙明豔的臉龐。
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到底最想要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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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預報說周五天氣還算不錯。
溫度要比前兩日稍高。
溫漾蹲在衣櫃前奮力抽出壓箱底的加絨帶底褲和保暖衣扔到床上。
床旁是一雙加絨登山鞋。
下午的時候江铎發微信告訴她自己備好了帳篷,她只需要穿的保暖些就行。
溫漾細細想了一下自己要帶的東西。
等回過神來時,需要帶的東西已經扔了滿床都是。
零零散散的一堆。
旁邊手機通話還在跑時間,嚴歡打了個哈欠說道:“我提醒你一下,做好安全措施,避免一切風險。”
溫漾嗯了聲,反應過來後笑罵道:“說葷話沒完沒了了啊。”
嚴歡笑嘻嘻地反駁她,“你們兩個好不容易單獨相處,那很容易幹柴烈火啊。”
“什麽單獨相處。”溫漾心底嘆了口氣。
不知是什麽緣故,她竟心裏微微有些期待看日出。
正聊着,江铎的微信過來。
江铎:幾點去接你。
日出要淩晨走,溫漾思索幾秒,回複他:“三點可以嗎?”
江铎:好。
江铎:雲端做了飯團和酥餅,等下去接你時帶給你。
溫漾:好呀。
嚴歡自然聽見震動聲,啧啧嘴,“說真的,上大學那會兒你心血來潮去看日出還記得嗎,江铎就任勞任怨的,現在一看,還是這樣。”
聽到她說大學,溫漾抱着暖水袋站在原地。
那年青江的日出觀景臺全網火爆,好多人都來看日出,溫漾愛熱鬧,知道這件事後便嚷着要去。
嚴歡帶着大學男友第一個反對,但是反對無效,因為江铎默默準備好了一切。
他寵她寵得幾乎當做女兒。
難以想象那個清冷少年看見她是眉眼溫柔的模樣,羨煞一堆人。
拒人千裏之外,唯獨将她攬入懷中。
那天的日出好不好看溫漾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晨光朝霞裏少年低頭吻住她的唇,帶着溫涼的觸感和清晨的濕霧。
像薄荷糖的味道,又似乎帶着點點甜。
思緒回籠,溫漾擡手扇了扇風,覺得這一刻臉頰滾燙。
說好的要早點入睡,可惜十二點也沒有睡意。
在床上來回翻騰。
折騰到十二點半溫漾實在睡不着,她起身打開燈,下床喝了杯水,預備給自己找個電影看看,熬過這兩個小時。
忽的微信響起。
江铎:睡不着?
溫漾一愣:你怎麽知道。
江铎:看你客廳的燈亮了。
這話出來,溫漾快步走到窗前朝下看去,黑漆漆的一片什麽也看不到。
總不至于他現在就到了吧。
可是他們小區人車分流,私家車進來是直接入地庫的。
江铎怎麽看見的。
還未等她回複,江铎電話打來,溫漾清了清嗓子接通,“喂。”
“我在熙園門口。”他的嗓音低沉溫柔,夾雜着風聲,一并入了她的耳朵。
似乎風穿過手機,在她耳朵上輕輕刮了下。
溫漾再次站在窗前,輕輕晃了晃手,低聲問道:“看得見嗎?”
江铎仰頭看着那點燈光輕笑,“溫漾,你當我是千裏眼麽。”
溫漾沒忍住笑出聲。
細柔的嗓音在寂靜夜晚在他耳邊傳遞,江铎倚車而站,微微仰頭看着上面的那盞窗戶。
那個小小的身影似乎隐約可見。
兩人都沒有挂電話,彼此呼吸聲輕輕淺淺。
半晌,他終于忍不住問道:“溫漾,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溫漾心頭一陣酸澀。
她擡手扶額,微微搖搖頭,竭盡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平靜,“我很好。”
話音未落,眼尾已然泛紅。
江铎點點頭,輕笑,“那就好。”
夜晚的蕪海除了寒風外格外安靜,他站在樓下舉着手機靜靜地看着。
溫漾指尖觸碰到窗戶,冰涼。
她急忙開口說道:“你上來吧。”
江铎沒說話,須臾,他緩緩開口,“我在車裏就好。”
“蕪海最近挺冷的,你上來就好。”溫漾聽着窗外嗚咽風聲,踮起腳朝外看去。
隐約可見大門口有一輛黑車。
江铎輕笑,直起身朝內走去,“好,你等我下。”
他沒挂斷電話。
那頭溫漾聽着他的呼吸聲,腳步聲,仿佛一步步在朝她靠近,而她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敲門聲傳來那一刻,溫漾心髒不由得漏跳一拍。
她快步過去開門。
江铎穿着長款羽絨服,見她開門沒有着急進去,而是站在原地,“我身上冷氣多,你先進去。”
溫漾點點頭走到客廳。
他邁步進來,換好拖鞋,将羽絨服挂起,裏面是一件黑色高齡毛衣。
“給。”溫漾将水杯遞過去,“剛倒的。”
“謝謝。”他低聲道謝,伸手去接時,指尖觸碰到她的手指,冰涼的觸感。
溫漾輕輕蹙起眉頭,“你的手好涼。”
“沒事。”
“我給你拿暖水袋。”溫漾說着轉身想要回卧室。
手腕被人扯住。
她低頭看去,骨節修長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手背上青筋微突。
江铎說:“不用了,等下暖和就好了,你去卧室小睡一會兒,三點我喊你。”
“我不困。”她轉過身來,想要再勸說他用暖水袋暖和一下。
可拖鞋絆在地毯上,整個人趔趄一下,而後不受控制地朝前倒去。
眼前男人清冷的面容驟然放大,冷冽的薄荷香混着淡淡煙草味竄入她的鼻尖,溫漾眨了下眼。
下一秒,撞到江铎堅硬的胸膛上。
男人一手握住她加入本群幺污兒二七五二吧椅看文看漫看視頻滿足你的吃肉要求的肩膀,另一只手挪開水杯,只能任憑她撞入懷中,心跳剎那間漏掉一拍,他愣怔住,身體卻誠實地将人攬在懷裏護好。
“溫漾?”他溫聲喊她。
溫漾下意識擡頭。
他的唇擦過她的額頭,輕輕掃過。
似是一根羽毛掃過她的那塊皮膚,柔軟溫涼,仿佛是嚴冬的一滴水霧。
溫漾愣怔住。
江铎低頭垂眼,那雙杏眸裏只盛着他一人。
許是撞疼了,水霧霧的。
他輕嘆了口氣,放下水杯将人扶好,嗓音低沉溫柔,“撞到哪裏了?”
溫漾猛地回神。
後知後覺地耳根熱度節節攀升。
這麽多年,有許多男人對她表明過意思,每每他們握住她的手急切表白時,溫漾都覺得心跳平穩,禮貌婉拒。
可唯獨。
唯獨江铎。
永遠都有讓她心跳失衡的能力。
仿佛只要靠近,所有的平靜都會被打破,所有的冷靜都被沖淡。
無論他站在哪裏。
“疼得厲害嗎?”見她不出聲,江铎眉頭緊緊蹙起,稍稍将她推離懷抱上下打量一番。
她剛剛撲過來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高高抛起。
落入懷中時,心髒也跟着落了地。
溫漾收斂情緒慢慢搖搖頭,低頭指了指腳下的地毯,聲音有些顫意,“新換的地毯邊角有些翹。”
懷抱驟然空了,江铎單手抄進兜裏,低聲應着,“下次弄平再撲,跌倒了容易出事。”
“知道了。”她乖巧應下。
挂在牆上的鐘表時針指向一點的方向。
江铎嘆了口氣,擡眼看她,“去睡吧。”
溫漾舔了下唇,掀起眼皮看他,“那你呢。”
江铎輕笑,指了指沙發,“這裏也可以休息。”
“那個沙發太軟,躺久了對腰不好。”她下意識說道。
客廳內一時間寂靜一片。
溫漾反應過來說出的話有些歧義,似乎是要往什麽不該想的地方引導。
她緊張地別過手去。
藏在棉拖鞋裏的腳趾微微蜷縮起來。
半晌,她聽見江铎輕笑,夾雜着幾分無奈,“那麽溫漾,你想讓我在哪兒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