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失約

第五十四章 失約

鬼使神差的,陸辭冒昧的開口問了一個陌生人的名字,小熊樂呵呵的回答道:“我姓江,我叫江可。”

陸辭在心裏把這個名字默念了一遍,他道:“很好聽的名字。”

“是嗎?我倒是覺得有點兒太簡單了,也就是考試寫名字的時候比別人快。”

陸辭忍俊不禁,“這也算是個優勢嗎?”

“那當然,千萬別小瞧這幾秒的作用。”江可說完,大概是自己都覺得荒唐,便也笑了起來。

他一笑,眉眼便彎彎的,有種特別純真的感覺。

陸辭專注的看着他,江可在工作時似乎一直都要穿着布偶裝,所以即使總在大太陽底下站着,也沒有被曬黑,皮膚仍然白皙幹淨,襯得那雙眼睛愈發的明亮。

江可坐在長椅上,戴着熊手套費勁的在包裏掏,拿出來一瓶已經被太陽曬到溫熱的礦泉水,但是怎麽也擰不開瓶蓋。

陸辭道:“我幫你。”

他拿過水瓶,利索的擰開了,遞到江可手邊。

江可估計是覺得有點兒丢臉,喝完水之後還給自己找借口,“其實我力氣挺大的,都怪這個手套上的肉墊太滑了,不好使勁兒。”

陸辭笑笑,順着他的話道:“确實。”

江可捏着手裏的礦泉水瓶,發出咔啦咔啦的聲音,他好奇的問:“我剛才看你半天了,你為什麽要一個人來游樂場,然後什麽也不玩,就只坐着?這家游樂場的門票可不便宜,你不覺得浪費嗎?”

“嗯,這個…”

雖然陸辭對江可懷有好感,但是陸家現在複雜的局勢也不能随便講給外人聽,他模棱兩可的道:“家裏出了點兒事,出來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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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那正好,咱倆聊聊天吧,說不定能讓你心情好起來。”江可突發奇想,“要不這樣,我給你講點兒開心的事情吧。”

陸辭溫柔的瞧着他,“好啊。”

江可沉思着,努力想了一會兒才開口,“我去年三月份月底的時候,沒有生活費了,結果洗衣服的時候你猜怎麽着?”

不等陸辭回答,他便搶先說道:“在兜裏發現了五十塊錢!你都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高興。”

陸辭哭笑不得,他真是沒想到江可回想了半天,就想到了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五十塊錢就能讓這個男孩子那麽高興。

江可往長椅裏面挪了挪,輕輕晃着小腿,興致勃勃的繼續說:“對了,還有……”

他喋喋不休的說了十分鐘,都是一些平平無奇的小事,例如期末考試驚險飄過及格線,和朋友出去玩喝飲料時中了再來一瓶,在餐廳幸運的抽中免單等等。

但是很快他就停住了,只是靜靜地看着陸辭。

陸辭問:“怎麽不說了?”

江可道:“沒了。”

他好像還有些不好意思,“我活到現在,幸福的事情就只有這麽多。”

他人生幸福的時刻屈指可數,所以只用十分鐘就講完了,但是如果讓他講不幸的事情,他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所以江可很快又有了主意,“我聽說人要有對比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幸福,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我敢打包票,你就算過得再怎麽慘,也絕對沒我慘。”

很難想象有人能用一種得意的語氣說出自己很慘這種話,陸辭也不知道該說他是不拘小節,還是沒心沒肺了。

江可自顧自的講着,“你猜我為什麽要在暑假出來打工?”

陸辭也覺得奇怪,大部分大學生在暑假這種美好卻炎熱的時期裏,要麽去涼快的地方旅游,要麽宅在家裏吹空調,很少會有人像江可這樣出來打苦工。

“因為我無家可回,我們學校只要有兼職證明,就可以申請假期在校留宿,我現在租不起房子,寒假暑假都得住學校,而且也沒人養我,我得在這個暑假攢夠下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

陸辭遲疑了一下,“你的父母?”

“早就離婚了,各自有了家庭,他們誰也不想要我,但是他們也怕法律懲罰,就一家一個月這樣輪換着養我…僅在十八歲之前。”

江可自嘲的笑笑,“我記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十四歲那年的冬天,我半夜正睡着,我爸把我從床上拽起來,扔到了門外面,叫我滾。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那天是十一月的最後一天,十二點一過,就是十二月了,我就得到我媽那邊住。”

“其實平時不是這樣的,就因為那天我刷碗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盤子,我爸就生氣了,連多留我幾個小時都不肯,恨不得馬上就趕我走。”

江可輕輕的說着,“當然那個時間太晚了,我媽也沒給我開門,我不知道她是睡熟了,還是懶得起來,反正那天深夜我就一個人在大街上亂晃,很累,但是不能停下腳步,因為太冷了,一停下就會被凍僵。”

“我就一直走,一直走,只有頭頂的月亮陪着我,一直走到太陽升起來。”

陸辭有些動容:“江可…”

其實陸辭以前很少會關注其他人的生活,別人過得好或是過得慘,都和他沒關系。他仿佛天生冷漠,天生沒有同理心一般,從來不會出現同情這種情緒。

但江可這樣淡淡的講述出自己的苦難,陸辭卻感同身受的覺察到了他的悲傷,他甚至覺得心髒一揪一揪的疼,很想伸手抱一抱這只小熊。

江可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手,小熊手套發出沉悶的掌聲,語氣又變得活躍起來。

“好了,所以你看,我都這麽慘了,每天不還是活得開開心心的嘛。人就活這幾十年,你開心是一天,難過也是一天,要是總是垂頭喪氣的話,不是很浪費嗎?”

他站起身,拉住陸辭的手,“走走走,別坐着了,打起精神去玩會兒吧,要不然門票白買了。”

陸辭順勢被他拽了起來,他反握住江可的手,輕聲問:“你可以陪我一起玩嗎?”

江可為難的糾結起來,“我穿成這樣,大部分設施都玩不了,而且萬一被領班看到,可能會扣我工資。”

他忽然瞥到遠處緩緩轉動的摩天輪,伸手指着,“那個應該可以,坐在裏面領班也看不見,我就破例陪你一次吧,誰讓你也是我們游樂場的客人呢,顧客是上帝嘛。”

陸辭忍不住笑了,“好,我們走吧。”

那短暫的一天中,陸辭終于體會到了這些看似毫無意義的游樂設施的樂趣——當身邊有一個有趣的人時,做什麽都會很有趣。

他們一起坐了摩天輪,去了海洋館,玩得很盡興,一直到晚上,江可要下班回學校了,陸辭才和他告別。

臨走之前,陸辭想和他交換一下聯系方式,江可卻說,他整個暑假都會在這裏打工,如果陸辭願意的話,明天可以再來找他玩,等兩人再熟悉一些,就可以交換電話號碼了。

這是一種情場上常見的欲擒故縱的小把戲,陸辭并沒有拆穿他,而是微笑着答應了。

但是等第二天陸辭再去的時候,卻已經找不到他了。從那以後,江可再也沒有在游樂場出現過,雖然仍然有可愛的小熊布偶站在廣場上給小孩們發紅氣球,但裏面的人已經不是陸辭等待的那個了。

時間回到現在,江可聽完這段故事,久久回不過神來。

“原來那個人是你…”江可低聲說道,“那天晚上我回學校之後,導員幫我在學校找了份兼職,跟游樂場工資差不多,但是要輕松很多,所以我就把游樂場的工作給辭了。”

“我沒有工作證,再進去就要買門票了,那個對我來說很貴,所以我就……抱歉”

江可當時想着,他和陸辭也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只認識了幾個小時而已,他連對方叫什麽,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他說明天再見的時候,也是抱着開玩笑的心态,并不覺得陸辭真的會赴約,所以自己便沒把這個約定當回事,暑假結束之後便忘得一幹二淨。

“你當時很生氣嗎?因為我沒有信守承諾…”

陸辭淡然的說道:“确實有一點兒,不過當時家族裏很亂,我仍然很忙,所以也無暇顧及這些事。”

“但是偶爾我陷入煩躁的狀态中時,一想到那天你在陽光下的笑臉,心情就會莫名平靜下來。”

陸辭這種人,當他靜下心來的時候,反而是極其可怕的。他雷厲風行的掃清了家族內外的障礙,手段高明又果斷,在短時間內就成為了集團背後最大的股東,成為了真正的掌權人。

按理說到了他這個位置,想要什麽樣的人都輕而易舉,但他卻一直忘不了江可。

後來查到了一點兒線索,知道了他的公司和晚上常去的酒吧,陸辭特意去了一趟那個酒吧,就是為了守株待兔,把這人逮住。

在他記憶裏,江可是一個純粹的、明朗、真誠的人,還帶有一點兒小小的狡黠和壞心眼,是如同白月光一般的存在。

所以當江可沒認出他來,還像個花花公子似的,輕佻的向他搭讪時,陸辭心裏就有些惱火了,于是便引發了後面一系列血玫瑰、午夜兇鈴等事件,那些都是陸辭對他的警告,警告他老實一些,別在外面拈花惹草。

喬美婷說的對,如果一開始不是這樣的開場,或許也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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