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發瘋預警……
第71章 發瘋預警……
黑暗中, 東方溯的懷抱裏,尤枝枝的身體瑟瑟發抖,“宋先生”緊緊地護住尤枝枝, 尤枝枝下意識護住肚子裏的孩子。
“別怕,有我在, 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他的嗓音極輕,有着不容置疑的安全感。
車外, 鋪天蓋地的打鬥聲此起彼伏,戰馬嘶鳴聲、人的喊叫聲不絕于耳, 還不斷地有兵器撞擊車篷的聲音。
“外面怎麽了?怎麽突然打起來了!”尤枝枝的聲音如她的身體般悶在“宋先生”懷裏。
雖是行軍, 一路以來她皆混雜在後方軍營裏,哪裏遇到過真正的戰争,與其說随軍打仗, 不如說游山玩水。
現在,她真的怕了。
前方就是岐山坳, 命令後方軍營的北遼軍攻殺他們, 只能說明前線更加慘烈。可後方軍營最大的危機是兵力懸殊過于嚴重:五萬大慶将士對十萬北遼軍。
今晚,後方軍隊正巧趕上前方軍隊,耶律峰率先撕毀所謂的盟約, 極有可能大慶的十萬将士被包了餃子。
勝負好像早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如果尤枝枝此時可以看到“宋先生”的眼眸, 一定會被那冷峻而嗜血的光澤吓到。可他的聲音依然輕輕的,帶着幾分柔情,“說了你會更害怕。”
聞言, 尤枝枝使勁仰起頭,看着“宋先生”刀削般堅毅的下颌, 氣呼呼地道,“你怎麽也這麽愛替別人做決定, 你怎麽就知道說了我會害怕,你不說我才害怕呢!”
“宋先生”垂下眸,車篷裏星點燭光晃動,在他眉宇間鍍了一層柔和的光,他冷隽的眉宇間褪去了鋒利與肅殺,對上她的眸眼時,眼睫輕輕顫動了下,
“在樊帝城的所謂的盟約只是因利暫時締結。東方溯想借耶律峰的大軍在朝堂破開一道口子,将二皇子一黨勢力連根拔起。東方毅想借這二十五萬大軍為自己複仇,将命懸一線時棄他如敝履的二皇子、皇後和國舅,誅殺。而耶律峰,吞噬大慶的野心卓然若揭,看似甘願被東方毅說服,與東方溯聯手,可他打的最終算盤,是吞并大慶。”
“宋先生”嗓音沉緩地嘗試着解讀這些深奧而冰冷的爾虞我詐,這是他頭一次跟人講局勢和他的打算,以前,身邊人要麽與他同謀,要麽聽命行事,無需過多贅述。
這是一種奇異而陌生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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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神的兩個呼吸間,一記重擊讓車篷微微猛地震動,燭火熄滅。“宋先生”雙臂猛然圈緊,兩人相向而擁,卻又刻意保持着一定距離,為尤枝枝圓潤的肚子留出足夠的空擋。
一波驚魂未定後,尤枝枝發現了“宋先生”話裏的漏洞,“照這麽說,應該到達京都後才反目,為什麽現在就打起來了?”
“昨日岐山坳大捷。過了岐山坳,京都再無險可守,與攻陷無異。到了京都,變數太大,所以,不如在此處,東方溯孤立無援之地先行剿滅,省得到了京都,萬一東方溯翻臉無情,耶律峰就成了甕中之鼈。”
提到“東方溯”三個字,他聲音平淡的就像是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不會的。”尤枝枝斬釘截鐵道,“東方溯不會被剿滅。”
縱然攥着“宋先生”衣角的手滿是黏黏膩膩的冷汗,可她仍堅定地相信着。
“宋先生”目光一顫,“可他不是神,十萬對十五萬,力量如此懸殊……”
“他就是神!”尤枝枝再次強調,“他就是無所不能!”
他的手下意識緊緊握住尤枝枝軟弱滑膩的手,他從沒想過,有這麽一天,她會願意如此堅定而毫無緣由地相信他!
就在東方溯自我感動時,一盆涼水猝不及防地澆下來。
“都說禍害遺千年,就像東方溯這種禍害祖宗,即使是死了,他也不可能讓別人好過,他肯定早就挖好了坑,等着耶律峰往裏面跳。再說,他的目标不一直是肅清朝堂嘛!說的好聽,跟話本裏那些排除異己的大奸臣有什麽兩樣。現在他的目的還沒達到呢,怎麽可能死。所以,你放心好了。”
說着,她淺淺地勾了抹笑。
原來她是這麽想的!
幸而東方溯如今的小心髒已經被尤枝枝反複錘煉得堅強了許多,否則,指不定又會吐口鮮血給你看。
“娘親——!”
正當兩人躲在車篷裏躲着血腥與殺戮時,進思一聲凄厲的喊聲傳入尤枝枝耳中,她心中一擰,不假思索地推開車窗尋找蘭芝的身影,可入目卻是一片猩紅,無數士兵在厮殺中倒下,血液染紅了土地。
“別看!”一雙清涼的雙手覆上她的雙目,徒勞地為她遮擋住車棚外的那些殘酷的現實。
車窗複又被迅速合上,“很快都會結束,不要看,不要怕。”
清冽的嗓音在萬丈枯井裏竄出,不含一絲溫度與情感,再次喚起她對東方溯快被塵封的記憶。尤枝枝身形一晃,抓上他的手背,卻又遲疑着不願揭開迷霧一樣的真相。
可敵人不會對他們心存半分仁慈,幾聲清脆的叮當響後,車篷被幾條鈎子拉住,四馬朝不同方向一扯,原本就不算堅固和華麗的馬車被撕裂。
尤枝枝被遮住雙眼,黑暗中感到身體驟然下墜感,她下意識地想抓住什麽,最後手挂在了身邊人衣領處,身體也在這刻騰空被身邊人從側面抱起,騰空打轉兩圈,穩穩當當地落到地上,
那雙清涼的手仍護在她雙眸上。
尤枝枝卻感到身邊人氣息明顯不穩,一滴溫熱的液體滴到她的手背上,她咬了下紅唇,不去看尤枝枝也猜得出,那是一滴鮮血。
刀劍碰撞、哀嚎慘叫、打鬥熱血的聲音沒有任何屏障地鑽進尤枝枝耳中,她不習慣這樣未知的黑暗,可她又沒勇氣面對那樣的血腥和殘酷。
就這樣任由那雙手護着她。
四周打鬥中的大慶将士明顯稀薄很多,這是士兵數量懸殊下必不可少的。
他們剛落地片刻功夫,一陣豪放狂浪的笑聲,混雜着戰馬嘶鳴聲漸漸逼近,耶律峰居高臨下地蔑着他倆,伴随着或憤怒、或興奮的咆哮,“東方溯,你果然還沒死!”
耶律峰跨在純黑色高馬上,臉上得意又不屑,“你應該好奇我是怎麽知道的!作為我耶律峰看中的對手,你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死了。并且,你準備的那幾個替身娘們,我都殺了!只有你這,暗衛最多最、功夫最好!”
聞言,尤枝枝指尖一顫,在即将滑走的那刻,被身邊人抓住,似是安慰、似是解釋地握了握。
“你也不用妄想還有什麽援兵,想假死,然後讓我大遼士兵替你開路!可惜你那些前鋒将士簡直不堪一擊,我大遼勇士攻下岐山坳後,再回頭收拾你那些蝦兵蟹将,仍是輕而易舉。”
“昙花……”尤枝枝心裏好痛,雙唇顫動地不能成言,還有玉樞、方一。
身體再無法支撐,尤枝枝歪歪斜斜地不知道該向哪倒去,東方溯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強行動用內力帶離尤枝枝後,他如今只靠最後一口氣強撐着。
耶律峰:“自以為天衣無縫的部署,你最在乎的還是這個女人。東方毅說的果真沒錯:這個女人,就是你的軟肋。”
“我不是!”尤枝枝大聲喊出這句話,以一種近乎決絕的無助和悲傷。
她不知道昙花是生是死,更不知道他這樣到底該怨誰!
她拉不下那只附在眼上的手,卻能清楚地聽到周遭為之一靜,複又得到耶律峰更為猛烈的嘲笑,“東方溯呀東方溯,堂堂中書令竟然連個娘們都搞不定。你今天的敗局已定!”
“殺——!”
四面八方全是蜂擁而至的厮殺聲,蘭芝鋼鞭甩動,猶如毒蛇吐信,以不低于耶律峰的音量喊道,
“誓死保護大人!!”
蘭芝很快接受東方溯沒死的喜訊,帶領暗衛圍成一個巨大的圓圈,将尤枝枝和東方溯保護在裏面。尤枝枝還沒來得及悲傷或怨恨,複又被新的情緒取代,她的心髒已經提到嗓子眼,她捂着肚子,将肚子朝身邊人懷裏湊了湊,
孩子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要出生了!
她害怕!
怕她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這刻,她不知怎的,想起了東方溯的母親,得知孩子胎死腹中,那是怎樣的一種絕望。
進思也在那圈暗衛裏,作為母親的蘭芝,沒有将他護在身後,而是讓他像其他的暗衛一樣,守護着他的主人!
他,在這刻,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男人!
守護圈堅不可摧,沒有一個暗衛退後一步,圈外很快堆成一個半人高的屍山。
耶律峰帶來的都是最精銳的士兵,竟然一個小小的口子都撕不開,他的臉色瞬時變得鐵青,在清涼的月光下愈加猙獰,
“殺——!不管是誰,殺了東方溯者,賞金子千兩,封王爺!”耶律峰明顯急了,當年給了他巨大恥辱的仇敵,此刻近在眼前,只有一步之遙。
可這一步之遙,卻寸步難行。
他沒有哪刻像現在這樣焦急地想劈了他,一解心頭之恨!
聽見耶律峰一遍又一遍地命令,更多的将士經不住這麽強大的誘惑,更加拼命地沖擊過來。蘭芝拿出一只瓷瓶,将裏面的泛着青紫的液體倒到手裏,撫過鋼鞭,上前幾步迎面擋在了又一波沖殺過來的北遼士兵面前,
“我來!”随着一聲喝,她原先站的位置已有人及時補位。
只見她長鞭橫掃,如銀蛇飛旋出擊,四個北遼軍應聲倒地,接着又甩了幾鞭子,在數十個北遼士兵堆裏,沖殺出一條蜿蜒血路。
直逼耶律峰而去。
長鞭甩動,纏上耶律峰的鋼刀,兩人對峙之時,聽見士兵慘叫,“有毒!”話音落,方才沖殺的士兵倒了近一半。
“臭娘們!”耶律峰淬了口唾液,鋼刀翻旋,帶着蘭芝一同翻越到地上,兩人纏鬥幾個回合不分伯仲,奈何蘭芝體力消耗過大,被耶律峰一記橫劈過來的鋼刀震出去四丈遠。
陷入了另一撥遼軍的包圍中。
殺紅了眼、染了血腥的耶律峰,雙目瞪得如銅鈴,額間、手臂青筋繃起,似一頭窮兇極惡的獅子,舉起鋼刀,踏在如山的屍體上,死盯着緊抱在一起的兩人,騰躍而起,
在淩空而起那刻,他刀鋒一轉,直直地朝尤枝枝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