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謝瓊嬰道:“同你說了你又不一定會應, 你前些日子怕成了那樣,我沒敢再碰,昨日裏頭真是忍不住了......”
宋殊眠知道,謝瓊嬰前些時日那樣的态度, 已經是給了她顏面, 若是再争論下去, 她也沒理。
她終是沒有再說, 只是推開了他自己下了床,這回謝瓊嬰沒有再攔她了。
早上的請安想來是被謝瓊嬰回絕了去,前一回也有過這樣的情況, 長寧倒沒有因此刁難于她,未想到今日下午竟派人來請她去了一趟。
宋殊眠正在服用避子湯, 方放下了藥碗,就聽得榮德堂的人來傳話, 她不曉得是何事, 心中卻是止不住地打鼓。
長寧主動尋來, 不會是什麽好事。
來到榮德堂的時候,本原以為只有長寧在,未想到明氏也在。長寧臉上看不出什麽臉色, 是喜是怒也無從知曉, 只是明氏的臉色瞧着是不大好。
行了個禮宋殊眠便往明氏旁邊坐下,只聽長寧淡聲說道:“你嫁進來多久了?”
宋殊眠不知道長寧是何意, 做個兒不還在宴席上頭說了嗎?她也不敢問,只是老實地回道:“估摸快要三四個月了。”
長寧聞此擡眼掃了她一眼, “你嫂嫂昨個兒回來後肚子不安生, 喚了人來把脈,便知道又懷上了。這都快三四個月了, 你們房事行得頻繁,肚子怎現在還沒得動靜?”
明氏懷孕,長寧算不得多高興,又不是自己的兒子生的,哪裏有什麽好的,什麽時候自己兒子的媳婦懷了她才要笑。
宋殊眠沒有想到明氏又懷上了,她和謝瓊霖相愛,有了孩子自然是幸福的,宋殊眠也為她高興,只是不知道分明是好事,明氏為何愁眉苦臉。
宋殊眠這廂聽了長寧的話就知道她是想要抱孫子了,她垂首回道:“我也不曉得,但子孫這一事,兒媳定會盡力。”
長寧見到宋殊眠這副恭恭順順的樣子,心中卻是來了火。宋殊眠剛嫁進謝家的那會,長寧見她脾氣溫順,不吵不鬧也不犟嘴,倒還算是舒心,然而如今日子久了算是徹底明白,宋殊眠嘴上應得好聽,哪回又把事情真的放在心上了?
這人是事事有回應,事事沒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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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應下了這話,轉頭人還沒走到春澄堂就給忘記得一幹二淨,她怎能不來氣?
但好在長寧今日叫她來也并非是想說子嗣一事,否則非得叫宋殊眠這話梗死過去。謝瓊嬰如今過完冠禮也才二十,她也不過十六,長寧在孫子這一件事上倒還不急,她今日叫宋殊眠來是為了另外一事。
長寧道:“今你嫂嫂有了身孕,頭兩個月最是不得操勞,但已經臨近了年關,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務不能沒人操持。她管不得這些事了,二房的事情你來管吧。”
聽長寧這話的意思是想要趁着明氏有了身孕,将二房的中饋交給宋殊眠來,她懷胎十月,這些時日足夠宋殊眠接手了,待到後來若她再想要回去,長寧自會去找借口推脫。
長寧有自己的私心,世子的位置謝瓊嬰确實不适合來做,若是宋殊眠能把持住二房的中饋,也算是給了他們往後一份保障。
但這中饋本就該是明氏來管,她管了這麽些年,也未曾有過什麽差錯,好不容易上了道,結果長寧想要趁着她有了身孕就奪走了這權。當年她懷品哥兒的時候還一直操持家務,怎麽這第二遭還管不得了。
也不怪乎她面色如此難看。
明氏知道這是長寧在防着他們,心裏頭難免不舒服,她這會只想知道宋殊眠是如何想的,莫非也想要趁着現在來搶走二房的管家之權?
宋殊眠聽了此話,也算是摸清了其中的龃龉。長寧是想趁着明氏有了孕,讓她接手二房。其實這對宋殊眠來說自然是再好不過,手上掌了中饋,那便是有了實權。
可她的心終究不在謝家。
她管着春澄堂的事務,去和謝瓊嬰維持着夫妻之間的體面,此不過全出于緩兵之計。
她的心不在此處,是以謝瓊嬰當不當世子和她有什麽幹系?而自己掌不掌中饋重要嗎?況且明氏待她不薄,她若是趁此奪了她的勢,這不是恩将仇報嗎?
頂着長寧犀利的眼神,宋殊眠終于出聲說道:“兒媳恐怕辦不好......”
宋殊眠這便是明确了自己的态度,她不想要這中饋。旁邊的明氏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她,眼中顯然是有幾分感激。
宋殊眠不敢去看長寧的眼神,想也知道是要發怒。
長寧沒有想到宋殊眠竟然敢說不,她以為她是在為她着想嗎?若不是為了謝瓊嬰,她以為她看得上她,會把中饋放心交給她來?
那邊明氏眼見長寧就要發難,先一步說道:“若不如這樣吧,我如今有了身孕确實一下管不來這些,還是麻煩弟妹幫我管上一些吧。到時候你管一半我管一半,我不會太累,你一開始接手也不至于緩不過來。如此可好?”
明氏的意思是二人各管一半,如今看來确實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長寧見到宋殊眠這樣爛泥扶不上牆,那眼神都快要将其淩遲而死。她都把東西遞到她的面前,她竟然還敢拂了?反觀明氏進退有度,不會死抓着中饋不放,若是明氏死不撒手,她倒還能逼上一回,但如今這樣,她倒不好在說什麽了。
兩者相比,長寧越想越是氣悶,只能應下了這個說法,便把人揮退了。
二人出了榮德堂後,明氏向宋殊眠問道:“你方才為何不應?”
宋殊眠只是道:“我真辦不來這些事情。”
明氏卻不認同,“你是聰明的,哪裏會辦不來?莫不是瞧不上這些?”
她看得出來,宋殊眠不是個蠢笨的,就連自己這樣的小舅子都能被她安撫得服服帖帖的,可見倒也不是光生得一副俏皮囊,徒有其表。
宋殊眠不想在此事上和明氏糾結,普通人家之間若是提及了利益,都能吵得不死不休,大家族裏頭的妯娌之間更是如此。
在這個國公府裏頭,也就只有明氏和她親近一些了,她也不想和她因為這些東西鬧得不好了。
她挽住明氏的手臂撒嬌道:“我不過是想躲懶罷了,結果還是躲不過。嫂嫂快饒了我吧,不說這些了。嫂嫂如今是懷了多久,可難受嗎?”
說到了孩子,明氏的眼神更加柔和了起來,“想來是郎君去江南的前幾回懷上的,但是只要是懷了郎君的孩子,便是再難受也不覺得。”
明氏整個人就跟掉進了蜜罐裏頭一樣,說起了謝瓊霖的聲音都柔得不行。宋殊眠覺得這明氏和謝瓊霖兩人之間的愛情就像是話本子裏頭寫的那樣,相濡以沫,伉俪情深。
她不由好奇,這明氏和謝瓊霖當初是怎樣相識的,她問道:“嫂嫂同二哥是怎樣相識的?是媒婆介紹的還是如何?”
明氏聽到宋殊眠這話,怎麽相識的?雖然時間有些久遠了,但是她還是記得清清楚楚,“不是媒婆介紹的,說來也是一個‘巧’字。當初我待字閨中之時,家中母親害了病,怎麽也不見好,我便去了京郊外頭的寺廟上香。未料及回去的路上大雨滂沱,家裏的馬車竟壞了,我被困在深山之中,那一瞬間,天昏地暗,只覺得要完蛋了。”
宋殊眠大概能猜到了後來的走向,定在此時謝瓊霖出來英雄救美了。
果不其然,明氏繼續說道:“這個時候恰好便碰到了郎君,那時本恰在寺廟裏頭見上了一眼,沒想到回城被困在山裏又碰見了他。這便是初見的時候,後來一來二回,不到一年的時間,便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那時候明氏母親病重,時至春天,她卻還是絲毫不察,情緒零落恍若寒冬。謝瓊霖出現在他被困深山最無助之時,後來還在她母親病重之時一直陪着她,寬慰她。
謝瓊霖出現之後,明婉琴才驚覺原來深春已至。
宋殊眠聽了不禁感嘆,果真是像話本子一樣。
當時既說好了要和明氏各管一半,宋殊眠也不能再躲了,日子一下子便忙了起來。因為一開始上手許多事情難免不懂,明氏又有了身孕她也不好意思一直去麻煩她,難免會有些應付不過來。
但好在這些東西也不算難,實在不會問問府上的管事嬷嬷也成,倒也不至于耽誤了事情。
忙碌之中,時間很快就到了十二月份。
因着謝瓊嬰的行冠禮辦得隆重,屆時恐皇太後和皇上也要親臨,宋殊眠生怕是出了一分差錯,只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去應對。
好在最終是沒出什麽差錯,行冠禮十分圓滿地結束了。若說謝瓊嬰這人,倒還真撐得起大場面,衣服一穿,人一正經,那副樣子倒比當初徐彥舟及冠的時候還要周正一些。
行冠禮上崇明帝親臨賜字,少允。
帝王親臨賜字,可想而知是何等殊榮。
行冠禮之後,日子也一下子快了起來,很快就入了年關。
冬寒席卷過了長街,滿城的梅花正争着開放。
謝瓊霖已經快走了一月有餘,也不曉得什麽時候能夠回來,本來說能在過年之前趕回來,但眼瞅着到了月底也還沒甚音訊。
謝府上到處都已經挂上了紅燈籠,皓月當空,滿院的燈光,丫鬟們忙忙碌碌走着,準備過年的事宜,丫鬟一溜兒路過牆邊,身影被燈火映照在了牆上,人影幢幢,好不熱鬧。一年過去,到了年底,國公府裏頭一片喜氣洋洋。
夜晚寒涼,外頭已經落了一夜的稚雪,天地之間只餘下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宋殊眠雖然體熱卻十分地怕寒,況近些時日下雪,整日裏頭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了。
謝瓊嬰這人倒還同從前一樣,就算是及了冠對他來說也不過多了個字而已,一年到頭也見不得個人影。
屋裏明明已經燒了不少的炭宋殊眠卻還是覺得冷,于是就早早窩上了床。
快要過年了,沛竹情緒也十分的高漲,這會正坐在床旁邊的矮凳上同宋殊眠說着小話。
雖然上回沛竹求着長寧讓宋殊眠和離,但差點被打死之後,宋殊眠再也不讓她提起這事。沛竹看着宋殊眠近些時日狀态不錯,心情也不似從前那樣低沉,而且因着手上有了一些二房的權力,也不會再被人像從前那樣瞧不起了。
日子好像是越過越好,沛竹便也以為宋殊眠是接受了這樣的生活,然而她每回事後卻又會喝避子湯,這便是讓她又有些摸不清楚了。
沛竹也不多想了,随便撿了些話談天,她道:“晴萱前些日子從宮裏回來的時候又帶了好些糕點,說是皇太後賞她的,她便拿回來和我分着吃了。宮裏頭的糕點吃着果然不一樣,可好吃了。”
前些日子也不曉得是有什麽事情,晴萱被那皇太後喊到了宮裏,早上去的,下午就回來了,還帶了一盒皇太後賞賜的糕點回來。糕點說是兩個人分着一塊吃,實際上多半是進了沛竹的肚子裏,晴萱不過是吃了一兩塊就說沒了胃口。
宋殊眠窩在被子裏頭,只露出了一個腦袋看着沛竹,笑道:“晴萱待你真不錯。”
沛竹聽了這話也笑了笑,她繼續說道:“從前在徐家的時候可沒人會管我們,可是如今,小姐總算是可以自己管事了,這樣好歹也是比從前熱鬧一些。”
确實如此,在徐府的時候宋殊眠只能窩在自己的院子裏頭,生怕出去沖撞了人,而她的院子除了徐彥舟會來以外,便是無人踏足。但徐彥舟這人不喜歡熱鬧,宋殊眠每一回年都是過得冷冷清清,沒有一點人氣。
如今在謝家自己操持着過年的事宜,忙起來了也算是有點年味了。
可這裏熱熱鬧鬧,宋殊眠就難免想到了在泉州的祖母。祖母孤孤單單一人在宋家的老宅裏,若是自己能陪在她的身邊該有多好啊。
沛竹察覺到了宋殊眠情緒低落,知道她是想到了傷心事,她方想要開口勸慰卻聽得外頭傳來了聲音。
看着架勢,應當是謝瓊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