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剔銀燈八
剔銀燈八
“這小妖,不是死了嗎?”陽春來磕磕巴巴,滿臉震驚。
“是障眼法。”莫念一臉無辜。
那些人有恨的理由,莫念心知自己也無權評判他們,但她也做不到眼睜睜看着這小妖怪被他們活活打死,情急之下,只好想了這麽一個辦法,偷梁換柱,暗度陳倉。
“你什麽時候将這小妖怪偷出來了?”薊愛青驚訝道。
“不是我,是謝拂衣。”莫念看向謝拂衣,薊愛青二人的目光也難以置信地跟着轉了過去。謝師兄看着一臉正直,想不到也會做這種事。
謝拂衣倒滿臉平靜,一揮袖,身首分離的“小金魚”自他袖中飛出,落在地上,化為兩截白白胖胖的白蘿蔔。
薊愛青和陽春來蹲在地上,戳了戳這身首異處的白蘿蔔,二人面面相觑。
原來,人群團團圍上來,仇恨的目光都落在那小妖怪身上時,莫念偷偷拉了拉謝拂衣的衣袖,将不知從誰籃子裏順手摸來的白蘿蔔塞給他,壓低聲音道,“障眼法。”
在沉璧村的時候,謝拂衣曾使過的,僞裝成村民鄭倉的模樣混入他們中間。
謝拂衣會意,于袖中暗暗施法,與此同時,莫念提劍上前,提高聲音,“既然如此,不如幹脆殺了她。”
橫秋劍的劍鋒閃動着冰霜似的寒光,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就在那短暫的一瞬間,小女孩化為一條金紅色的小魚,飛入謝拂衣袖中,而那一顆水靈靈的白蘿蔔化為瘦弱的小女孩,落在地上。
莫念毫不猶豫地揮劍,一劍斬落。
“你們可真是...”峰回路轉,薊愛青和陽春來投來贊嘆的目光,“配合得還挺默契。”
“不過。”薊愛青苦惱道,“這小妖怪該怎麽辦呢?”
如果直接将她丢在此處,一來容易叫人發現,二來她滿身都是傷,扔在此處只怕她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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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怪仍然瑟瑟發抖,縮成一團,也不敢擡頭看他們。
莫念眼巴巴看向薊愛青,薊愛青嘆口氣,“罷了,先将她帶回去吧。”
“不過不能跟着我。”薊愛青看向莫念,莫念點頭,“先叫她跟着我吧,等她傷好了再讓她離開。”
莫念看向這小妖怪,“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小妖怪垂着腦袋搖搖頭,她沒有名字,大家都叫她妖怪,怪物。
“那我就叫你...小金魚吧。”莫念随口道,“我帶你回去療傷,這段時間,你就以原形待着,可以嗎?”
小妖怪垂着腦袋點頭,但卻沒有變化,她根本不懂得如何變化。
莫念輕點她眉心,一股輕柔靈力注入她體內,小女孩化作一條金紅色的小魚,莫念将她籠入袖中,“回去找個魚缸。”
白色的魚缸中灌滿清水,金紅色的小魚甫一入水,便歡快地擺了擺尾巴。
她是魚,天生便親近水。
莫念在水中灑了一些靈藥,看着魚缸中擺動着尾巴游動的小魚,“你就乖乖在這養傷吧。”
胖乎乎的小鳥飛過來,兩只小爪子站在滑溜溜的魚缸壁之上,好奇地探着腦袋看這游動的小魚,甚至想用尖尖的鳥喙去啄一下試試。
莫念捏住它的嘴,“不許。”
小胖鳥仰起頭,一副無辜模樣。
...
“阿念。”薊愛青從窗戶處探出個腦袋來,“小金魚怎麽樣了?”
“好多了。”莫念把魚缸向前推了推,這幾日她在水中滴入靈藥,小金魚的傷已經好了許多,甚至魚身都似乎長大了些許。
薊愛青點點頭,揉了揉站在魚缸上正在用小尖嘴玩水的小胖鳥,這一魚一鳥倒處得挺好。
“春來師弟呢?”莫念随口道,“好幾日沒見着他了。”
“謝師兄的刀不是正在修嗎?”薊愛青擡起頭來。
“春來師弟?”莫念驚訝道,謝拂衣那柄刀,不是聽聞老掌門親自在修補嗎?
薊愛青樂,“他哪兒能修得了啊,給師父打下手呢。”
果然,莫念點點頭,看向薊愛青,“你不用去嗎?”
“我已經在那呆了大半日了,溜出來看看你和小金魚。”薊愛青說着,将頭從窗戶裏收回去,“我回去了。”
在一口巨大的爐鼎中,炙熱的火焰流淌,火焰中,靜靜躺着一柄殘刀,刀身斷為兩截。
灰色的白石髓融化在炙熱的火焰中,化為玉髓一般的質地,一點一點融入刀身之中。
斷為兩截的刀身,在火焰中亦顯現出泛着光的赤色,在這白石髓的流動中,竟然真的一點一點融和,續接在一處。
“燕鳴。”謝拂衣的眼中映着那灼灼的爐火,低聲道。
燕鳴刀于火中嗡嗡震顫,似在應和。
爐火大盛,熾熱的火星如星光點點,飄散于整個房間之中。
赤色的燕鳴刀自爐火中飛出,圍繞着謝拂衣飛了一圈,落在他手心。
謝拂衣眼睛微紅,握着這柄沉甸甸的長刀。
這陪伴了他十多年的夥伴。
“多謝老閣主。”謝拂衣握着刀,深深一拜。
呂鶴生摸着自己長長的飄逸白須,微微一笑,“能找到這白石髓,這是你的機緣。”
薊愛青和陽春來站在一旁,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為這世間難得的寶刀得以修複,也為謝師兄高興。
“謝拂衣。”莫念恰過來,見他背着刀出來,笑盈盈地遠遠朝他招招手,“你的刀修複好了?”
謝拂衣點點頭,也露出一點笑意。
“我能看看嗎?”莫念好奇道。
謝拂衣将長刀解下,放在她手中,莫念輕輕撫過赤色的刀身,仿佛能感受到那灼灼的熱意,果然是當世難得的寶刀,“太好了。”
謝拂衣輕輕點點頭,“嗯。”
燕鳴刀于他而言,不僅僅是一柄刀,更是陪伴他十多年的老朋友。如今燕鳴刀得以修複,他自為他的這位老朋友開心,心頭重負也減輕許多。
薊愛青和陽春來也帶着喜色,一前一後從後頭走來,莫念将刀還給謝拂衣,一面叫住他們,“你們有看見小金魚嗎?”
“小金魚?”二人都搖頭,“沒有啊。”
莫念擔憂道,“我方才不過離開了一盞茶的功夫,回去發現魚缸已經空了。”
她還想着,是不是愛青師姐他們帶走了。
“是小金魚自己離開了嗎?”幾人面面相觑。
但是她的傷還沒有好全,怎麽會突然不聲不響離開?況且此處可是方諸閣,以小金魚那麽微弱的妖力,一旦叫哪個弟子發現,就地誅殺了可怎麽辦?
“我們去問問各位師姐弟去。”薊愛青道,只說自己養的一只小金魚找不見了。
莫念點點頭,“我也去找找。”
幾人分散尋找。
夕陽初落,霞光披灑。
幾人轉了一圈,重聚于此。
“找到了嗎?”莫念急道。
薊愛青面色沉重,莫念一愣,“愛青師姐,怎麽了?”她還未曾見過愛青師姐這般凝重的模樣。
薊愛青看着她,表情肅然,“山下傳來消息,那個男人死了。”
“哪個男人?”莫念一時未反應過來。
“我們那日救下小金魚的時候,打她的那個男人。”薊愛青神色凝重,小金魚失蹤,偏偏這個時候,長期虐打她的那個男人死了,實在難以叫人不心生疑慮。
“你們懷疑是小金魚?”莫念一愣,一時間亦是心緒紛亂,以她這幾日和小金魚的相處來說,她自然是不信的,“可是,就算小金魚懷恨于心,可是以她的身體狀況和妖力,連一個普通的小女孩還不如,怎麽可能殺了那個男人?”
薊愛青搖頭,她也想不明白,其實以她的私心,也并不相信這是小金魚所為。
“阿念,對不起。”薊愛青嘆氣道,“這件事我已經禀報了師父他老人家。”
倘若真是小金魚所為,她不能假作無事發生。
“我明白。”莫念點點頭。
木質的輪毂碾過石子路面的聲音響起,幾人回頭望去。
一位碧青衣衫的美人推着木質輪椅而來,坐在輪椅之上的青年男人容貌俊秀,氣質出衆,如朗月清風,寂寂風雪,可惜雙腿殘疾,只能坐于輪椅之上,卻也不掩其氣度。
“大師兄?”薊愛青和陽春來都是訝異,自十多年前那件事發生以來,大師兄從未再踏出過他的竹聲院。此事竟然連大師兄也驚動了。
“大師兄。”二人乖乖站成一排,低着頭道。
衛雪園看一眼二人,語氣平靜,“那小妖是你們帶回來的?”
“是。”二人乖巧承認。
“不是。”莫念忙道,“是我帶回來的。”
他們二人頂多是知情不報罷了。
衛雪園看他一眼,莫念不是他們閣中弟子,他也沒有多說什麽,“莫念師妹,那小妖怪呢?”
莫念搖頭,“我也不知,我們也在找她。”
“師兄。”薊愛青小心翼翼,“我覺得應當不是小金魚做的。”
“是啊。”陽春來也附和道,“師兄,那小金魚非常怕人,而且妖力微弱,怎麽能殺了一個成年男人呢?”
衛雪園淡淡掀起眼皮看他們一眼,“妖物擅長僞裝,你們怎知她那模樣不是僞裝出來的?”
衛雪園攤開掌心,上面安靜躺着一枚金紅色的鱗片,“這是在那男人的屍首邊上找到的。”
“這是!”是小金魚的鱗片,上面的氣息,和小金魚別無二致。
薊愛青二人垂着腦袋,垂頭喪氣。
“若發現那小妖怪的行蹤,及時告訴我。”衛雪園說罷,輕輕點點頭,身後的碧衫美人推着輪椅,轉身而去。
莫念皺眉,真的會是小金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