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郡主萬福(一)

郡主萬福(一)

“陛下,紫衣侯府的老夫人求見。”

“她來了麽?”宋玄還未理好心中情緒,他委實不知該以何面目去見昔日的祖母。

看着眼前的少年,衛十八不禁感到幾分惆悵,這一切都宛如一場夢,榮華郡主突然歸來,再登高位,而侯爺……前不久侯爺還是侯爺,如今侯爺已當上皇帝了。

只是,陛下眉目間仍有幾分少年的稚氣與天真,老夫人待陛下雖是虛情假意,但陛下是念舊之人,因而榮華郡主才特意把他從紫衣侯府裏調出來讓他到宮裏伺候陛下,榮華郡主定也不想見着陛下為難。

他道:“陛下,榮華郡主已幫您推了這事兒。”

謝容已幫他推了這事麽?宋玄舒了一口氣,但心中的煩悶之氣依舊不減分毫,他擺了擺手,道:“爺出去轉一轉。”

“陛下,您應當用‘朕’才是。”

聞言,宋玄身子一僵,他神色複雜地看了衛十八好一會兒,才道:“朕知道了,你不必跟着我。”

“可榮華郡主吩咐過……”

謝容!又是謝容……宋玄只覺着心頭積着一堆火,他微怒道:“你是謝容的人?還是朕的人?”

衛十八沒了聲音,宋玄嘆了一聲,大步出了殿。

在宮裏逛了好幾圈,煩悶卻是不減反增,宋玄擰着眉頭,他分明是京城第一霸,為何如今成了皇帝卻活得這樣慫?

這時,忽聽不遠處傳來幾個粉衣小宮女的聲音。

粉衣小宮女甲道:“榮華郡主這次得勢,真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人算不如天算,榮華郡主一倒,衆人便齊齊推,如今榮華郡主又得了榮華……後宮與天下事,皆在榮華郡主一念之中。”

粉衣小宮女乙道:“謝太後與太皇太後均被軟禁宮中,廢帝被幽禁行雲宮,謝氏族長也負荊上郡主府請罪,借着當初謝氏族長監工皇陵不力一事,謝姓衆臣接連被貶谪,由此便可見榮華郡主的手腕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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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衣小宮女甲道:“榮華郡主竟對謝家下手?謝家是榮華郡主的退路啊。”

粉衣小宮女丙道:“未必,當初廢帝發作榮華郡主時,謝家可是一聲都沒吭過,榮華郡主心裏只怕也記着呢。憑榮華郡主的手腕,做個女皇帝又如何呢?當今陛下雖是良妃之子,但卻頑劣不堪,京城衆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粉衣小宮女甲連忙斥責道:“你瘋了,這話你怎麽也敢胡說?”

粉衣小宮女丙自知失言,連連道歉:“是我的不是,諸位姐姐只當沒聽見便是了。”

幾名小宮女說着走遠了,宋玄心中卻早已被幾人的話掀起一陣波瀾,謝容今日削謝家的權勢,來日會不會滅了他呢?

他神情恍惚地便要往回走,一名粉衣小宮女卻忽然跪在他面前。

“陛下,這是紫衣侯老夫人托奴婢呈進來的血書,還請陛下一覽。”

血書?宋玄一愣,随後顫着手接過了粉衣小宮女奉上的血書。

粉衣小宮女盈盈地行了一禮,恭謹地道:“陛下,奴婢先行退下了。”

行到無人處,宋玄顫着手展開手中的血書,入目便是刺目的鮮紅。

讀完血書後,宋玄便疾步往宮裏的地牢趕去,血書上寫謝容派了青衣樓的人去紫衣侯府,把衛峥帶進了宮中。

一到門口,守門的侍衛便攔住了他,侍衛道:“陛下,榮華郡主正在裏面,郡主吩咐過閑雜人不得入內。”

“朕也是閑雜人麽?”宋玄一把推開侍衛,便大步往地牢裏走去。

地牢陰暗潮濕,還有一股黴味,從裏面隐隐傳來一陣說話聲,宋玄加快了腳步。

在一間地牢前停下,見柱子上綁着一人,宋玄連忙沖了過去,他擡起那人的下巴,果然是衛峥,只是宋玄卻發覺衛峥已是強弩之末了。

看着被綁在柱子上滿身是血的衛峥和謝容腰間的鞭子,解開衛峥身上的繩子,又吩咐侍衛召太醫後,宋玄才看向一直未曾說話的謝容。

她眼角眉梢滿是譏諷地看着他,宋玄也不知哪裏來的底氣,他喊道:“謝容,你怎可草菅人命?”

謝容的身子一僵,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宋玄,她道:“你不問本郡主一句,便定了本郡主的罪麽?”

宋玄別開眼,道:“将衛峥帶進宮中的是青衣樓的人,你做了便做了,還不敢認麽?”

“宋玄,衛峥差點殺了你,你預備放過他麽?”

他預備放過衛峥麽?眼前浮起阿容的屍體和祖母寫的血書,宋玄想,這委實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把他打得半死,讓他……流放便可,你何必打死他?”想着祖母在血書中所寫的懇切的話語,宋玄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流放即可,那她受的那些苦算什麽呢?從差點被衛峥殺死的宋玄嘴裏聽到這話,謝容只覺着心裏一涼,她的臉上泛起一絲冷笑,她并未言語,只是冷冷地看着宋玄。

“宋玄,本郡主嚣張跋扈,是京城裏人人皆知的惡女,這不是你早就該知曉的事麽?”

言罷,謝容便解下腰間的鞭子,扔到宋玄腳下,随後,她沒有再理會宋玄究竟作何反應,轉身大步離去。

看着腳下的鞭子,宋玄愣了愣,他記得,當初謝容來天牢救他時,用的也是這樣一根鞭子。

地牢陰暗,宋玄若是舉着燈細看,定會發覺鞭子上沒有半點血跡。

走遠後,青玉方道:“郡主,陛下怕是誤會了您,這才說出這樣的話,您為何不辯解?”

“他只怕已有了所謂确鑿的證據,我與他辯駁也無益處。”

“您莫要生氣,不過陛下未免也太不識好歹了。”

謝容擰着眉頭,她剛趕到地牢,宋玄便趕了過來,這未免也太湊巧了些。

她道:“青玉,你去查一查是誰把這事透露給陛下的,只怕有人存心挑撥我與宋玄。”

“不要殺我!”

他的祈求卻毫無用處,謝容緩步向他走來,活像一只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她的臉上是猙獰的神色。

“宋玄,你只是本郡主的傀儡,本郡主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

宋玄猛地從床上坐起,頭上已滿是汗珠,他舒了一口氣,回想着方才的夢。

背上的傷忽隐隐作痛,宋玄輕哼了一聲,耳旁忽響起一道聲音。

“衛玄你這傻子。”

宋玄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他緊緊地握着杯子,低聲呢喃道:“阿容,爺該怎麽做呢?”

自從坐上這帝位後,宋玄對謝容的心思便愈發複雜起來,他早前還覺着謝容扒他的衣衫,是為了他的美色,但如今卻明白,謝容這是為了掩蓋他的身份。

早前在宮中換衣,還有秋狩時宋珩的試探,都是因着宋珩想知曉他身上有無鳳凰胎記。

若不是謝容用秘藥遮去了他的鳳凰胎記,只怕他早已是宋珩的刀下亡魂,宋珩派衛峥來殺他時,也是謝容及時趕到救了他。

換而言之,他心裏一直恨着的謝容,其實是救了他一命的人。

可宋玄總覺着心裏不甚安穩,祖母會騙他,紫衣侯府衆人會騙他,謝容她扶他上帝位定也另有所圖。

“十八。”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便閃現在宋玄眼前。

“衛峥他……”

“陛下,衛峥昨晚沒熬過去,已經去了,您忘了麽?”衛十八小心翼翼地道。

陛下一直執拗地覺着是榮華郡主對衛峥下了死手,但衛十八卻不以為然,榮華郡主那般氣性的人,若是果真想對衛峥下手,陛下怎麽會知曉?

他死了?宋玄臉色愈發蒼白,他這才想起,那個讨人厭的峥堂弟的确死了,他親眼看着峥堂弟咽了氣。

見陛下臉色不好,衛十八道:“陛下,這事兒未必是榮華郡主動的手。”

“是青衣樓派人去侯府捉了峥哥兒來,不是謝容是誰?”

“陛下,榮華郡主她沒有下手的理由啊。”

衛十八的話,宋玄卻早已聽不進去,他手中的杯子忽地掉落在地,在靜夜裏發出駭人的響聲。

“十八,”宋玄面色驚惶地道,“你說謝容若是想殺爺,是不是像踩死一只螞蟻那般容易?”

男主是吓壞了,等他緩過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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