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發燒
發燒
卧室內其她四人都已經睡下了,童音摸黑換了睡衣,輕手輕腳躺在床邊,扯了被角搭在身上。
床很小,五個人睡在一起勉強翻身。
窗外的風呼呼響,童音默數着數,數到一千零二十九時,她停下,掀開被角,裹上外套,走了出去。
走廊的燈關了,狹短的甬道伸手不見五指,不遠處響起低低的人聲。
童音大着膽子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大山裏無電無網絡,照亮是手機目前唯一的用處。
手電筒照在那兩個人身上,他們用手擋住臉,想看清是誰。
“快、快關掉。”
有一個人受不了強光,他眼前花白,呻||吟求饒。
童音關掉手電筒,走近他們,“你們怎麽不進房間,在走廊裏坐着?”
張立宏聽音識人,是熟人也就不怕丢臉,他放松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指了指鎖緊的房門,不屑的說,“還不是那群人模狗樣的人做了手腳。”
童音走過去推了兩下門,沒推開,看樣子是被鎖了。
“你們打算在這裏坐一晚上?”
“對啊。”張立宏看了看四周,“我們兩個加一起有三百來斤,誰會收留我們?估計早就把門鎖的死死的了。”
唐熠始終沒有說話,他靠在牆邊低頭環胸,腳踩在另一面牆上,呼吸均勻,如果不是他用手擋光,說他睡着了她也不會不信。
“我帶了很多厚衣服。”童音沉吟。
“那太棒了!”張立宏躍躍欲試,“我們的行李都被鎖在屋子裏了。”
“你們等一下。”說完童音往回走。
“不必了。”唐熠喊住她,“我不冷。”
張立宏面帶可惜,打圓場,“還是別麻煩了吧,我們兩個穿的厚不冷。”
童音審視他們,片刻後道:“不要就算了。”
她走回房間,同其他人一樣鎖住門,憤郁的躺在床上。
閉上眼睛,他們縮在衣服裏面色發白的樣子印上眼睑,童音煩躁的翻了個身,逼自己不去想唐熠受凍的樣子、不去想他剛剛好的腿。
夜很漫長,童音多次翻身,她在夢中沉沉浮浮,睡不踏實。
好像剛入睡,天就亮了。
被舍友叫醒時,她并不願意起,可能是缺少睡眠,腦袋像灌了鉛一樣沉。
掙紮着從床上起來,洗完漱掏出随身攜帶的小鏡子化妝,身後有人輕嗤了一聲。
“我說大明星,我們是來做公益的,可不是做綜藝的,你不至于吧?還化妝?”
她身邊的人拉了她一下,和她一樣尖酸。
“你懂什麽,明星嘛,要時刻注意自己的形象,你以為誰都和你我一樣嗎?”
童音的手停頓了幾秒,繼續描自己沒化完的眉毛。
她們自覺無趣,沖童音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兩人挽着手臂離開。
童音眼角掃過她們的背影,垂下的嘴角泛着冷意。
她并沒有惹到她們,她們卻對她心懷惡意。
廚房做了一大鍋粥,童音走到餐廳時,人已經坐齊了。
唐熠與張立宏換了身外套,張立宏看着和平常一樣,坐在那裏和別人有說有笑。唐熠窩在一旁,手邊放着一卷紙,隔幾秒鐘就伸手扯一張擦擦鼻子。
“阿丘!”
他背過身打了個噴嚏,又擦了擦鼻子。
童音沉默寡言的走向廚房,阿姨在炒菜,她看了一眼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阿姨,請問紅糖和姜在哪裏?”
阿姨騰出一只手指了指東北角,“你看看那裏有沒有。”
童音趕緊去翻。
姜是找到了,但紅糖……
封面上一行2017/10/02的黑色數字難住了她,“阿姨,有沒有未開封的啊?這個過期了。”
阿姨嫌棄的看了她一眼,“你以為這是你家呢?要什麽有什麽?”
童音抿嘴不語,她說多錯多幹脆不說。旁邊閑置了一口鍋,她伸手點開。
“別動!”
阿姨喊遲了幾秒。
“嘭。”
火光串過鐵鍋在鍋中燃起。
童音吓的叫了一聲,趕緊關掉,可鍋還燒着。
她手忙腳亂起來,滿屋子找水,剛找到要潑時,阿姨扔了一塊厚長的濕毛巾上去,熄滅了火源。
阿姨厭惡又兇狠的盯着她,童音縮了下肩。
“怎麽回事?”
廚房裏的動靜吸引了餐廳的衆人,童音扭頭看去,正好對上了唐熠的眼睛。
“要是我沒猜錯的話,這一定是我們大明星的傑作吧?”
先前在屋裏譏諷童音的女人再次挖苦她,其他人的眼光也不友善,尤其是大峽山本地人。
童音眼圈紅起,有話說不出。
站在所有人當間的唐熠,擦了擦鼻子,紙扔進随身攜帶的袋子裏一同交到張立宏手上,走到童音面前。
他捋她被火烤焦的頭發,擦她被煙熏黑的臉,戲谑她不争氣的眼淚,“怎麽這麽笨啊?”
童音惡狠狠的扯了張紙糊在臉上,“要你管!”
莫名其妙的冷戰就像是從來沒發生過,感冒的唐熠依舊嘴賤欠扁,凡事總要損她兩句。
童音很少與他計較,被他鬧煩了狠狠掐他一把,倍感愉悅的聽他求饒叫姐姐。
小雪轉大雪,來到謝家村時雪下了足有五厘米。唐熠噴嚏不斷,鼻涕不斷,在謝家村逛了一圈,步子斜了眼睛也睜不開了。
“唐熠你沒事吧?”
唐熠眯縫着眼睛,有幾次差點摔倒,童音忙挽住他。
唐熠搖了搖頭。
他的臉不正常的發紅,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童音墊腳摸唐熠的額頭,溫度燙手。
沒做他想,童音第一時間去找了會長。
“會長,我們提前回去吧。”
大雪天在外面折騰,童音怕他燒壞了腦子。
會長正在算還有幾家沒送東西,他一邊記數一邊問,“為什麽?”
“唐熠發燒了。”
童音将唐熠往前送了送,發燒時頭疼欲裂,唐熠連眼睛都不想睜。
唐熠臉較之前更加的紅,不用量體溫也看得出來他生病了,會長權衡利弊,同意了童音的提議,“剩下的這些交給村長代發,身體就重要。”
童音感激不已,“謝謝會長!”
一大車的人匆匆而來,匆匆而去。車上有人怨聲載道,童音全抛在耳後,緊緊抱住虛弱的唐熠。
先回了住處,然後才有人開車送唐熠去醫院。
張立宏放心不下唐熠,車上有多餘的座位,他一屁股坐上,堅持要和童音一起去醫院。
到了醫院唐熠已經睡了過去,醫生給他挂了點滴,唐熠睡的更沉。
張立宏守了沒多久,趴在床邊睡着了。
童音給張立宏蓋了件衣服,用濕毛巾擦了下唐熠的臉與四肢,這才趴在床的另一邊。
她歪着頭,目不轉睛注視着唐熠的側臉。
心跳加速,聲響似鼓錘,童音摸了把臉,熱騰騰的,她趕緊捂住眼睛,背頭不看他。
第二天護士又給唐熠打了一針,大峽山的醫療水平有限,藥效不夠,打進唐熠身體裏一點作用也沒有。唐熠高燒不退,童音不能坐視不理。
“童音,你帶唐熠回s市吧,他這樣燒下去不行,容易燒壞腦子,會長那邊我幫你跟他說。”
打了三針,唐熠還燒着,連張立宏都有些着急了。
又給唐熠擦了一遍身,她一早上擦了不下十次,可他的身體還是觸之驚心。
童音眉頭愁緒不展,水銀直直漫到三十八度七。
“我給會長打電話吧。”
大峽山的信號不是很好,童音撥了三次才撥通。
“童音啊。”會長對她的态度一向和藹恭順,“唐熠的身體好點了嗎?”
“沒有。”童音說,“我想帶唐熠回去。”
電話那頭靜了兩秒。
“會長,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會長的語速快了很多,“唐熠的身體要緊。”
“謝謝。”
“謝什麽謝,你們什麽時候走?”
“……一會兒回去收拾完東西就走。”
“我給你們送過去吧。”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回去取就行。”
“不麻煩不麻煩,等着我這就給你們送過去。”
會長匆匆的挂了電話,看樣子很着急給她們送行李。
她怎麽感覺,會長很希望她快點走?
唐熠挂完點滴,會長的人已經到了屋裏。
會長推開門,童音在他臉上看到了滿面春光,他樂呵呵的問,“現在可以走了嗎?”
“……可以。”
會長背起唐熠健步如飛,童音在後面緊追不舍。
“會長怎麽比你還心急啊?又不是他要回去。”
張立宏在身後發出疑問。
“可能是關心唐熠身體吧。”童音答。
張立宏一臉崇拜,“會長真是個好人。”
童音不作言語。
到了機場,會長帶着他們火速買了最早一班飛機票,火急火燎的将他們推進了安檢。
“下飛機了給我發個短信啊。”
會長站在安檢口,眉目還是慈善的,笑容還是溫和的,語氣……還是那麽急切的。
“好。”
“再見。”張立宏雙目充盈着不舍,此次一別,下次再見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再見。”
童音擺了擺手,摟着唐熠的腰消失在會長和張立宏的視線之中。
“終于走了。”會長喟嘆。
張立宏一懵,“會長你這麽着急難道不是出于關心唐熠的身體嗎……”
張立宏回過頭,會長已經走遠了。
“會長!”
他小跑追過去,身影縮小最後淹沒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