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不僅是他家裏,村裏最近也不太平。張家村本來是建在半山腰上,按理說離那山崖還是有一段距離,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山崖邊上突然裂出了一道口子,一不注意,那口子越來越大,連帶着山石泥土一股腦兒的往下掉,現在那口子要是再大些,半個張家村就要掉下去了。孫正信一家正好住在村口,離那大口子很近,這幾日,他家老丈人老丈母娘跟着一塊着急,孫正信的嘴角也起了好幾個大水泡。

孫正仁到張家村時也注意到了那條大溝,他只是覺得那溝險得很,他大哥把家落在大溝旁邊也怪有意思的。等一進孫正仁家,看見孫正仁滿臉的苦澀,略一打聽,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本來是個小孩子,孫正信有心想說也說不了太深,只是不知道是苦悶已久,還是看到家裏捎來的東西,腦中那根緊繃已久的弦“嘣”的就斷了。

“仁子啊,你大嫂她……身子不好,不方便起身。就不出來見你了,你別見怪啊。”

“沒事。”孫正仁樂呵呵道,“娘問讓俺問大嫂好,還要過年啥時候回去哩。”

“……”孫正信皺着眉頭蹲在炕上,半晌才口,“過年,可能回不去了……”

“過年咋能不回去呢,哥,家裏都等着哩,好多好吃的,平時都吃不到哩。”孫正仁沒注意到他哥的異樣,快樂的說道。

“……唉……”孫正信嘆了口氣,“仁子,你看見家邊上那條大口子沒?那口子,邪性的很,也不知道啥時候有的,像是一張大嘴似的,不停的在吃地哩。俺家現在這位置,如果不早作準備,恐怕還沒等過年,這房子就掉沒了……你嫂子最近身子不好的很,俺們那間房離那口子最近,她晚上老做噩夢哩,說有東西跟她讨肉吃……可你說咱家,前幾年倒還養了幾頭豬,幾年為了給你嫂子看病,豬都賣了,這快過年的時候,誰家會有富裕的肉呢……這一日不供,那東西天天來,你嫂子晚上睡不好,白天沒精神,本來就需要休息,現在哎……現在那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說到這裏,孫正信又低嘆了一聲,頗為頹喪的盤腿坐在了炕上。

确實,這肉,一年到頭只有過年才能吃上一口。況且,每村每戶殺豬宰羊并不只是自己留着吃,更多的,首先是給家裏的祖先牌位供上,其次每個村裏都有廟子,每座廟裏的神仙是需要拿肉供上的,這其中,家神和龍王的供品又各有講究。這麽算下來,落在每個人頭上的肉量少的可憐。孫正仁平時最大的願望,就是過年的時候能得到一根最大的豬排骨。

現在聽了他哥家的情況,他也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啥法子,只是故作老成的拍了拍孫正信的肩膀:“哥,俺回家跟爹娘商量下,看能不能,弄點肉過來……”

他哥擺了擺手:“仁子,家裏也不富裕……俺知道的,俺這麽大人了還要靠家裏,說出去實在是沒臉見人,可是……哎。”他哥掐了話頭,沉默了下來。

“哥,你別急,實在不行,俺把俺的那份肉先拿出來成不?俺再回家問問村長問問牛小二他家,看有沒有富裕的。你放心,好人有好報哩。”

“呵。”孫正信苦笑了一下,拍了拍孫正仁的小手,“那哥是真謝謝你了!廚房裏還有一碗剛舀出來的漿水,你帶上,回去讓娘給你下面。”

“好!”孫正仁一聽有漿水面吃,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歡天喜地的向外跑去,端上漿水,他沖屋內喊道,“那哥俺走了。”

“嗯。”他哥低沉的聲音在房內重重應了一聲。

孫正仁端着漿水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拐進了村裏的龍王廟裏。天色暗了下來,龍王廟裏唯一的光亮便是龍王那雙铮铮發亮的眼睛。孫正仁把那一碗漿水放在供桌上,自己則是盤腿坐在了跪拜的草墊上。

“龍王爺,這是俺哥家做的漿水,供給你嘗嘗,味道特別好。其實俺嫂子做的味道更好,但是俺嫂子現在生病啦,躺在床上動也不能動,沒辦法做了。要是你想嘗的話,能不能讓俺嫂子身體好起來?”孫正仁擡頭看着龍王爺,裝漿水的碗輕微的震動,不過他沒有注意到。

見龍王爺沒有反應,孫正仁也無所謂,繼續自己喃喃道:“俺知道俺哥是真苦。龍王爺,你管天上的事,管地下的事不?俺哥他們那村不知道得罪了啥神仙呢,村口裂了個大口子,那口子大的,要是再裂下去俺哥的房子就要掉下去了。俺娘總說善惡有報,但俺哥一直勤勤懇懇一個人哩,怎麽現在就熬成這個樣子了……俺大哥以前最愛笑了,今天俺看着,一直都沒有笑哩。龍王爺,俺上次供的那金子,你一次也花不完吧……”他看着龍王爺征求同意。

龍王爺:“……”

“既然你一次花不完,那剩下的就當俺今天供的成不?你能不能幫幫忙,別讓俺哥他們受罪了……俺哥他們要是好了,俺天天給你帶漿水面吃。”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孫正仁似乎看到龍王爺的眉頭皺了一下,他晃了晃腦袋,擡頭一看,依舊是那尊面無表情的龍王爺,哪裏有皺眉頭呢。

這天夜裏,張家村半山腰的一個小山洞裏,忽然傳出老頭老太太的求饒聲:“龍大爺,小仙也是沒有辦法呀……小仙不這麽做,小仙也沒有活路呀……”

月亮悄悄的從雲層中探出頭來,瞄了一眼傳出聲音的山洞,只見山洞洞前挂着一個破破爛爛的匾,上書三個大字:山神廟。

山神廟內,一身褐袍頭系發帶的老婆子攙着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子跪在地上,倆人頭也不敢看不挺的說道:“龍大爺息怒,龍大爺息怒,小仙……小仙,萬般無奈,出此下策,下策!”

站在這二人面前負手而立的,正是黑衣冷面的老莫。

老莫冷冷道:“土地,地裂之事究竟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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