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長生之夢【四】

長生之夢【四】

【不過漢武帝活了七十歲，在古代那個技術水平下，已經算是高壽了，當然，這可能不乏漢武帝天性愛運動愛旅游，到處上蹿下跳，但我個人還是比較傾向于他也許嗑過藥，但絕對嗑的不多。

再說了，雖然咱漢武朝其他資料不多，漢武帝修仙求長生相關的內容那還是管夠的。

從其中總結歸納一下，不難發現，漢武帝雖然錢掏得多，但入口的記載很少。

為數不多的相關記載還是在《漢書·郊祀志》，主要走的也不是重金屬那條路子。

他主要不是靠吃丹藥，作為西漢精致Boy的代表人物之一，豬豬藥嗑不嗑不确定，但是喝露水那一套他絕對是深信不疑的。】

劉徹并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反而覺得深以為然。

甘露嘛，上天降之，若想與天地齊壽，多飲些至清至純之物祛除體內濁氣不該是最順理成章，頗有說服力的原理嗎？

【漢武帝專門建造了高20丈的承露盤采集天地精華之甘露，聽起來是不是還挺像修仙小說裏那回事的？搞不好修仙小說還是從漢武帝這裏汲取的靈感呢。

在兩千多年前那個無污染無公害也沒有核廢水，只有點可以忽略不計的生活廢水的年代，喝露水雖然屁用沒有，但是也不是不能喝，反正矯情一點對于劉豬豬而言也都是家常便飯了嘛。

可是，他老人家在露水裏還會加玉屑啊！

好吧，雖然也可以勉強算是補充了一點微量元素，但效果有多少着實有限，再加上考慮到漢朝的研磨技術，分分鐘擔憂其他問題啊。

合着天然礦石入口這事從你豬豬就開始了啊。】

劉徹：？？？

什麽核廢水，生活垃圾的，他不太明白，也不知道什麽叫污染的樸素的古人聽不明白。

但是那句喝露水屁用沒有他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還有……

難道不該加玉屑嗎？

可是不加怎麽顯得這水與衆不同呢？

另外，天幕你給他解釋一下，你這一副怎麽又是你的語氣是怎麽一回事？

【別的都不提，光說漢武帝他老人家都六十多歲了，竟然還能生出漢昭帝劉弗陵，說明那方面也很健康。

衆所周知，古代皇帝也不是蠢貨，無緣無故去嗑藥，還嗑的很頻繁，那一般就兩種情況，要麽是身體差，要麽就是體虛不行。】

此言一出，各世界一片咳嗽聲。

尤其是宋明之後的小世界節點，生活在京城中的那些儒生們各個面紅耳赤，在那裏大罵天幕中的女子怎麽這般不知廉恥。

但卻只能無能狂怒。

素來愛嗑藥的各帝王們紛紛辟謠，我沒有，我才不是不行啊。

而漢武帝一朝的氛圍顯然就更為嚴肅了一些。

知道了自己确切壽命的劉徹卻全無任何喜色，立于他身側的衛青也是一臉凝重。

其餘大臣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劉弗陵？為何會是劉弗陵？

難道據兒真的……

劉徹雖然向來對太子的脾氣不算很喜歡，總覺得他身上少了些許自己最喜歡的少年意氣風發和霸氣，但是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天下竟然沒有傳到據兒手裏，此刻大腦略微有些空白。

他殷切地盯着天幕，想要從中窺得些許的先機。

可惜常柚已然轉換了話題，實在沒忍住埋汰了一下古代的帝王們。

【還是別嗑藥了，還不如少吃葷腥多運動，越嗑藥越不行懂不懂啊。】

劉徹：……

衛青：……

【其實我們也要客觀地看到，在西漢那個“災異說”盛行的年代，能夠最終領悟到那樣一個看起來十分樸素又平常的道理，其實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們現在只當作尋常天象湊熱鬧去拍照的日食在古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這表明皇帝德行不夠或者是政治不明，是要承受天變的責任的。漢成帝時期出現了熒惑守心現象，為了保全自己，漢成帝趕緊推了自己的丞相出來頂鍋，讓丞相自殺，可真是君臣一心啊。】

【漢成帝自以為自己從此可以國運亨通，天命永固，沒想到沒到一年自己也因縱欲過度，死在趙合德的床上，簡而言之，丞相白死了。對了，漢成帝就是那個全靠荒淫無道彪炳史冊的劉骜，哎，白瞎了這個名字，這個名字還是漢宣帝親自取的呢。】

剛挨完罵，端着宮裏禦賜的毒酒，被迫準備自殺的翟方進，他突然就很想沖進宮一刀了結了那昏君。

他不想死啊。

所有在漢成帝之前的西漢皇帝聽到此敗家子的死法，都是眼前一黑。

他們劉家怎麽會出這樣一個敗家子啊，此等彪炳史冊的方式，真是讓人耳目一新啊。

素來對自己那個仁懦，一天到晚只知道以儒治國的太子不甚滿意，甚至還發出過：“亂我家者，太子也。”感慨，但是對自己的孫子劉骜非常喜愛的漢宣帝一字一頓道：“劉骜呢，讓他來，我們談談。”

他可能是瞎了眼吧，才會覺得自己的孫子頗有自己的風範，遂給他取名劉骜，意為漢家的千裏馬。

【事實上，所謂熒惑，便是我們說的火星。因為火星表面都是氧化鐵，因而在地球上的人看起來就是紅色的，在古代一直代表着戰争和死亡。

我們都知道，因為太陽系各行星公轉速度不同，因而每隔一段時間，對于地球上的人來說，就會出現好似逆行現象，這其實是相對速度的原因啦。而熒惑守心就是指在火星的逆行正好發生在心宿所在區域，古人看來就好似火星待在心宿區不動了，這也實在是因為科技水平發展不到位而導致的悲劇。】

常柚貼心地配上小視頻來講解。

皇帝們聽得不算太明白，聽起來這好像又是後人新的什麽理論和研究，只知道熒惑守心好像并不是他們所想象中的那個災昭，但是東漢的張衡卻驟然站起了身。

這這這，這不就是他想象中的渾天說嗎？

不，這比渾天說還要高級，更精密，所以宇宙星宿真是如此運行的嗎？

他就知道蓋天說不靠譜！

待他整理整理思路，再去宮中獻給陛下。

【扯多了，我只是想說，在自然與宇宙過于神秘莫測的年代，擁有這種迷信思想實在是太過正常了，我們不可能按照現代人的角度去全面批判古人。我們只是扼腕，雄主遲暮，竟然困于此等鬼神之說，智商下線，甚至還導致了一場如此慘烈，險些讓漢室萬劫不複的巫蠱之禍。】

提到“巫蠱之禍”這四個字，漢武帝一朝的人神色便都一緊。

巫蠱之術，這東西在本朝可還真是個大禁忌啊，畢竟長門宮裏那位，可不就是因為巫蠱之術才被廢的嗎。

還有什麽萬劫不複，聽起來就讓人有些肝顫。

尤其是……

劉徹雖然從小沒遇過什麽挫折，但到底權力浸淫這麽多年，對于政治也素來十分敏銳。

若說有什麽事足以讓漢室傷筋動骨，最大可能，便是東宮太子。

莫非據兒是……

【巫蠱之禍是漢武帝晚年的一場嚴重的宮廷政治災難，前後牽連數十萬人，無數官員被夷滅三族，長安血流成河。戾太子劉據和衛皇後自盡，漢武帝培養了三十餘年的太子化為烏有，只能徒勞地修建一座“思子宮”，然斯人已逝，只是徒然。

而巫蠱之禍牽連上戾太子，說直接一點，是江充這個小人瞞天過海陰謀詭計，其實根本原因還是父子溝通太少。有人說，漢武帝是因為怕太子權力過盛，威脅自己權柄，加上擔心衛氏外戚過熾，所以自導自演的。】

劉徹一聽這話，立馬穩了。

他極有自信地同身邊的衛青道：“這定然是污蔑朕，仲卿你該知道的，朕什麽時候殺人還要自導自演，多費勁啊。”

衛青心說那确實，他們陛下幹什麽壞事都毫不心虛，敢做敢認。

陛下若當真已決意做掉衛家，換了太子，大概率也不會用如此迂回的手段。

【我認為這個理論不太能站住腳，且不論漢武帝對朝政的把控根本不容旁人撼動，在劉據已經成年且頗有能力的情況下，漢武帝其實未必會疑心他被外戚牽着鼻子走。

再說了，要是劉據真的無能到已經三十多歲了還搞不定外戚，需要他爹來為他鋪路的話，那我反而要為漢朝捏上一把汗了。這不是你們家升職死舅舅的刻薄寡恩基因啊。

再者說，當時衛青與霍去病這兩位衛氏核心軍功外戚早已去世，衛氏外戚對比之前，哪還有過于熾烈的權勢？

你難道指的是公孫賀一家？

不會吧不會吧，看看之前橫死的漢武朝丞相們吧，真有人相信豬豬連丞相的權勢都會忌憚？】

這麽一說，漢武朝的人紛紛悟了。

他們就說嘛，雖然他們陛下很會玩手段，但是通常都懶得搞陰謀詭計。

一般玩的都是陽謀。

尤其是這在說什麽笑話。還忌憚丞相的權威？

在他們一朝，丞相在陛下面前還有權威可言嗎？一般都得滑跪。

劉家皇帝忍不住咳嗽出聲。

什麽升職死舅舅啊，已經感受到自己親娘掃射過來的眼刀了。

這種話心知肚明就好啦，幹嘛非要說出來呢，多傷感情吶。

【退一萬步來講，漢武帝是瘋了嗎，為了清算衛家，先逼迫太子謀反，牽連一波官員，再為了太子把自己這邊的官員也料理了，搞得朝堂震蕩，最後培養了三十年的太子也沒了，立一個沒斷奶的娃娃登基，為此還要賦予輔政大臣以極大的權限，難道不比這是正常腦子的人能幹出來的事？

再說了，歸根到底，衛霍兩家才死了幾個人啊，滿打滿算，姓衛的，除了衛皇後，也只死了個衛伉啊。

當時漢武帝在甘泉宮度假，對，就是那個專門修煉來求神拜長生的甘泉宮。但太子遠在長安，無法聯系到武帝，武帝派人去長安，結果信使連長安都沒敢進，就說太子謀反了，完美的信息差之下，太子以為武帝已故，是有小人從中作梗，幹脆率兵把江充砍了，随後被鎮壓，趁亂逃出長安。武帝即便是在知道他弄兵之後也沒有立刻想殺他，只是讓人将太子找回來讓他自辯，劉據認為自己子弄父兵，辯無可辯，遂自盡而亡。

随後漢武帝便又進行了嚴酷地報複，将跟戾太子相關人全部誅殺殆盡，朝野上下基本全被牽連。】

年輕的劉徹先是狠狠地被這殘忍的真相驚呆，不合時宜地冒出了個想法：據兒，什麽時候這麽勇了？

頗有去病之風啊。

而後才意識到這也許是劉據一生一次的勇敢，最終卻以一種怎樣的結局收場。

他辛辛苦苦培養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啊。

他們父子君臣，如何便走到了那一步。

子不信父，父不信子，君臣猜忌。

他也能想象，自己是用一種什麽樣的心态血洗朝堂的。

已經回到長安未央宮的年邁的漢武帝表示：“還不趕緊攔下太子！”

【關于巫蠱之禍的具體經過，由于史料的缺乏，至今未有定論，之後有機會或許可以侃一侃，此處就不再偏題了。

但漢武帝大概也沒有想到，自己只是如往常每一年一樣，去甘泉宮養養病，拜拜神，煉煉丹，就把自己老婆兒子都煉沒了吧。

不過其實這也是因為衛青和霍去病都死得太早了，導致太子身邊沒有可以在武帝身邊說得上話的人，但凡他二人之間有個可以傳話的話事人，事情應當也到不了這個地步。當時江充如此無所畏懼地選擇污蔑太子，不也正是看到了太子身邊已無受寵外戚的助力了嗎。】

業已年邁的漢武帝立于未央宮殿前，腰背已有些許佝偻，微微仰頭看着這碩大無比的天幕，有些渾濁的雙眸竟然染上了些許的淚光。

是啊，仲卿和去病實在是去的太早了。

若非如此，他又何至于至今遲遲不能徹底打走匈奴，又何至于讓漢軍精銳盡損。

如果神跡能顯靈于此，只願也可以将此事告訴更年輕的自己。

若無帥才，又何須強求功業。

而那一瞬間，另一空間尚且雄心勃勃的漢武帝，看着這一切将發生在未來的悲劇，久久無言。

“以後膽敢再言有以巫蠱害人者，朕先夷了進言者的三族！”

要不甘泉宮還是別去了吧，有點晦氣。

【不過劉據的悲劇也一定程度源于在他之前只有一個扶蘇的案例可以參考，他不想當冤種扶蘇，只好選了另一條路，結果沒想到開辟了一條新的不歸路。】

突然被CUE的扶蘇：？？？

冤種是何意？

他也造反了？不會吧？

他擡頭看了一眼自家父皇，深覺哪怕給他二十萬大軍他也不太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