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還是個孩子啊
還是個孩子啊
若若這個稱呼,只有在年幼的時候經常聽到。她長大後,幾乎就沒人叫過了。
何況這個稱呼,一看就是關系很親密的人才會叫的。
寧初若看着面前這個睜着大眼睛,笑盈盈看着她,絲毫不覺得這個稱呼有何不妥的妖,深吸口氣,用一種溫和卻堅定的語氣說。
“你還是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叫後面兩個字,二選一。”
寧初若以為,他應該會答應,但沒想到他站在那低着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微微皺着眉,抿着唇就是不說話。
寧初若驚訝道:“你不願意?”
他腳趾蜷縮着在地板上摩擦了幾下,很堅定地搖頭,“不願意。”
沒料到他對一個稱呼這麽執着,寧初若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就是一個名字嗎?叫什麽不行。
因為對他還不是太了解,也不知道他對她的态度到底怎樣,寧初若不敢和他硬剛,自己說服自己,“那好吧,你想怎麽……”說着說着,猛地轉了個彎,音調也提了上去,“不對。”
她猛地往後退了一大步,看着他的眼神也充滿防備和警惕,“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
剛開始她被他的一句若若震住了,所以才忽略了這個問題。
她記得清楚,她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他她的名字,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因為寧初若的态度,他的眼神黯淡下來,臉上的笑容也消失無蹤,他垂着頭,不聲不響地往後退了幾步,兩人之間的距離拉的很大。
像是為了讓她放心,他不會傷害她的。
他說:“聽到的。”
寧初若沒聽懂他的話,“什麽意思?”
聽到的?從哪聽到的?
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慌亂無措地揪着衣擺,緩慢道:“有人,這樣喊你。”
寧初若思考他話的意思,“什麽時候聽到的,你知道這樣喊的人是誰嗎?”
“……鹿喃喃。”說完,他的頭垂的越發低了,跟鴕鳥一樣恨不得躲起來,“三年前聽到她這樣喊,好聽。”
鹿喃喃是她唯一的好朋友,她偶爾才會喊她若若,一般都是直接喊她的名字。
可關鍵是,她根本不記得鹿喃喃具體什麽時候這樣喊過她。
還有,三年前就聽到了嗎?
三年,又是三年。
寧初若理智分析他話中的意思,漸漸将一些異樣聯系起來。
等她再擡頭看他時,神情一片冷然,絲毫不顧他的不安,冷漠發問:“是從三年前,我把你種進土裏,你……”
寧初若掐着自己的手心,“從那時起,你就能聽到或者看到了一切了是嗎?”
他下意識皺了皺眉,最後低不可聞地應了一聲,“嗯。”
不管是對他的恐懼還是被侵犯隐私的憤怒,各種情緒交雜,都使寧初若險些失去理智。
胸口劇烈起伏着,不想再看到他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她閉上眼睛,盡力在維持雙方和平的狀态下自己消化這些情緒。
他即便再遲鈍,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讓寧初若傷心了,他的臉一下就白了,神色間全是愧疚和懊惱。
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一小步,急忙向她解釋,“不是,我大部分時間都處于生長期,在沉睡當中,偶爾才會醒來。”
他這番話說完後,寧初若臉色依舊不見好轉,根本不相信他的話。
他急得抓耳撓腮,想要再往前一點,卻被寧初若一聲厲喝止住腳步。
“別過來。”
黎尋沒有再動,他看着她,眼裏的光逐漸堙滅,垂地的長發無風飛揚。
漆黑如墨的瞳孔漸漸變成紅色,起初是如紅寶石一般的清澈璀璨,漸漸變得像是血染一樣,詭谲嗜血。
濃烈的玫瑰花香,源源不斷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他垂在身側的雙手此時緊握成拳。
看到她這個樣子,寧初若內心只有一個想法。
她惹怒他了。
她心裏咯噔一聲,恐懼席卷每根神經,她想要跑想要尖叫,可雙腿灌了鉛一樣沉重。
就在她以為,下一秒他可能就一掌拍死她的時候。
面前剛剛兇神惡煞,嗜血暴戾的妖,這會兒紅眸上覆着薄薄一層水光,波光潋滟,聲音透着委屈,“我,我只有片刻的清醒,只能聽到,不能看到。”
說着說着,他吸吸鼻子,垂下了眼睛,“想要看的話,就要耗費生命力。”
他小心翼翼擡眸看了她一眼,聲音輕的微風一吹就散的幹淨,“但我有時候,很想很想看看你,所以就會耗費生命力……看你幾眼……”
寧初若完全沒料到事态會變成這樣,她想象中的死亡并沒有到來,反倒是好好地站在這聽着他對自己的……
她不知道該怎麽去形容他對她這種莫名的感情。
寧初若看着他仍在半空中飄蕩的頭發,和此時的紅眸,決定識相地跳過這個話題。
明明幹的是變。态偷窺狂才會做的事,可是礙于武力值和他的危險性,她只能選擇暫不計較,真真是憋屈極了
她努力扯出一抹微笑,“好了,我原諒你了。”
聞言,他仔細觀察了她的表情,失望地垂眸,言之鑿鑿,“你沒有。”
寧初若:“……”
看破不說破,順着臺階就下,不懂嗎?
寧初若本來就不爽,這會直接被他氣笑了,一字一句從齒縫裏擠出來,“所以,你想怎麽樣?”
他很認真的詢問:“你為什麽生氣?”
寧初若因為他的話,徹底失去了理智,“你侵犯了我的隐私我還不能生氣了?”
見他仍舊疑惑,寧初若冷笑,估計他連隐私是什麽都不知道,簡直就是無法溝通,她忍不住爆粗口,“吃喝拉撒睡都在你眼皮子底下,我能開心的起來嗎?”
寧初若想到自己洗澡上廁所都被他看到聽到,真的很崩潰。
這邊她氣得暴走,但他卻因為她的話睜大了眼睛,傻愣愣道:“我沒有看。”
這會兒他隐隐約約知道了寧初若為什麽生氣,知道了症結,他松了口氣。
飛揚的墨發緩緩落來,瞳孔的紅色也慢慢消退,逐漸恢複正常。
“我只有在你給我施水澆肥的時候,才能聽到你說話,看到你的樣子。”
寧初若正在騰騰上升的火氣卡住,她怒氣沖沖的表情還未來得及轉換過來,猛不丁聽到他的話,所有的情緒都窒住。
她不可思議地問他,“你說得是真的?”
他很用力很用力點頭,讓寧初若以為他要把頭點下來時,他說:“真的。”
寧初若無言了,實在是剛剛情緒起伏太大,她需要緩緩。
不過,他也知道這種行為是不對的,惹了她生氣,他也很歉疚,一朵玫瑰憑空出現在他掌心,他一步步堅定走過去。
在她面前站定,伸手将玫瑰遞過去,黑眸凝視着她,鄭重其事道歉,“對不起,是我錯了。”
吓人的妖怪都主動認錯了,她只能順着臺階下,接過他遞來的玫瑰。
看到她接過玫瑰,他展顏一笑,身子站得板板正正,睜着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看着她,聲音裏含着歡喜,“我下次想要看主人,就提前問你,你同意了我再看。”
他說着對他而言陌生的詞語,“這樣,是不是就不侵犯你的隐私了?”
寧初若被這雙單純幹淨的眼睛看着,一時啞口無言,她低下頭去看手裏嬌豔欲滴的玫瑰,勉為其難答應了,“嗯。”
一瞬間,他整個人就像重新活過來一樣,眸底星光閃耀,看着寧初若傻傻笑了兩聲。
寧初若覺得此時氣氛有點不對勁,她走向花瓶處,把玫瑰花插進去,順便重新找了話題,“那你叫什麽?”
“黎尋,我叫黎尋。”他已經跟了過來,站在她身後,“主人可以叫我黎尋,或者尋尋。”
寧初若想,她大概不會叫這個名字,她轉身看他,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黎尋。”
不知為何,黎尋這個名字,她總感覺好像念了千遍萬遍。
只要喊到這個名字,內心就泛起漣漪。
黎尋笑着回應,“嗯。”
寧初若又問了一個問題,“那你今年多大了?”
黎尋驚訝而疑惑地看着她,似乎想不通她怎麽會問這個問題,“我不是剛剛出生嗎?”
不得不說,這個“嗎”就很有靈性了。
寧初若:??????????????
寧初若:!!!!!!!!!!!!!!
她以為他的年齡可能會以百來算,結果……
剛出生?!
寧初若精神恍恍惚惚,整個人還震在他那句我不是剛剛出生嗎當中而回不過神來。
看着他無辜真誠的臉,寧初若艱難道:“你是說你剛剛出生?”
“嗯。”
寧初若聲音顫抖,“所以,你還是個……孩子?”
嚴格來說,的确是這樣,于是,在寧初若抱有最後一絲僥幸的目光中,黎尋再次肯定地點點頭,“是的。”
寧初若眼睛一閉,深吸一口氣,她轉過身,雙手扶着桌子支撐着她。
一切都可以解釋的通了,黎尋對自己莫名其妙的親切是不是可以歸結于——雛鳥情結?
黎尋,是不是把她當作他媽媽了?
“主人,你怎麽了?”黎尋見她一副遭受重創的樣子,忍不住關心。
“那個……”生怕黎尋下一秒就叫自己媽,寧初若腦子一抽,脫口而出:“你,你其實喊我姐姐也不錯。”
姐姐,總比媽媽好。
黎尋撓了撓後腦勺,看着她微微發抖的身體,妥協了。
“姐姐。”
一聲喊得甜絲絲,脆生生的姐姐在腦海炸成煙花。
寧初若:……
寧初若不抖了,眼前一黑,要被自己蠢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