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誰社死了◎
魏檗點點頭:“對,我是油山西村的。”
她笑着跟于明忠和小幹事說:“計生隊長是支書呂家豐的老婆。”
啊~哦
于明忠和小幹事都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
小幹事又忍不住八卦道:“那我估計呂家豐這支書幹到頭了。聽說他前任老魏頭還一直在搗他,想再幹……”
這次于明忠沒有接話。沉默,詭異的沉默。
小幹事疑惑的擡頭,于明忠再次看向魏檗,說:“老魏頭是你爺爺吧?”
魏檗又點點頭。
“啊——”社死巅峰的小幹事內心高聲尖叫,恨不得連夜卷行李逃出地球。
魏檗面容平靜,認真對兩人說:“如果說背後帶頭搗蛋的我爺爺,是他能幹出來的事兒。”
——經歷過山彎村老花家的社死時刻後,魏檗時時反思,終于明白只要臉皮夠厚,社死的就不是我的真理。
小幹事內心快要崩潰了,怎麽能有人一本正經的說這種話!于明忠也滿臉尴尬,完全不是鈕祜祿·魏的對手。
終于,回蕩在樓道裏書記的***、****髒話文學消失,隔壁會議室的門“砰”一聲打開。
于明忠站起身,整整衣服下擺,正色道:“走了,去說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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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檗跟着于明忠出了小幹事的門,在走廊裏和一臉菜色的呂家豐打了個照面。
呂家豐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見魏檗,更沒想到她甚至會禮貌的跟自己點頭打招呼。呂家豐慢吞吞的下樓梯,邊走邊想,是了,只有同一水平的人,才會鬥成烏眼雞。水平層次比你高太多的人,是不屑于和小人物一般見識的。對于老魏家這個丫頭,自己看走眼了。
魏檗确實如呂家豐想得那樣,沒把他家當回事兒。
這會兒她跟在老于身後進了屋,坐在沙發上打量着山水鎮的“父母官”陳書記。
陳書記約莫五十多歲,方臉,細長眼。剛剛罵完人,臉上的紅潮還沒有褪下去,坐在辦公桌前灌了兩口冷茶,問于明忠:“老于,什麽事兒?”
于明忠說:“陳書記,您知道,我們今年搞了三塊試驗田。前兩天讓人測産,最高的每畝能有500斤,比其他的田多60斤。”
“多少?!”
陳書記的細長眼陡然睜大,眼珠子快要瞪出來。
于明忠重複了一遍:“最高畝産500斤,增産60斤。所以書記,我們想,是不是咱鎮裏開個現場會……”
“開開開!”陳書記一拍桌子。
魏檗吓了一跳。
陳書記說:“他奶奶的,必須開!糧食大豐收,不但開,還要大開特開。老于,你說,怎麽開?”
于明忠心道,好懸,書記還真問了。
他對陳書記一指魏檗,說:“陳書記,這是我們站新來的中專生魏檗,讓她給您詳細彙報。”
魏檗把跟老于說過的,重新整理語言跟陳書記說了一遍。
她邊說邊觀察陳書記的表情,見他臉上因為油山西村計生問題帶來的怒氣消散的幹幹淨淨。雖然不想老于點頭幅度那麽大,但在關鍵的點上,仍然在小幅度微微點頭。
聽完魏檗彙報,陳書記問:“玉米棒子最晚什麽時候收?”
于明忠說;“10月底之前,都不算晚。”
陳書記沉吟了一會兒,跟于明忠說:“這樣,老于。現場會暫時定在山彎村,你跟山彎村,還有另外兩個村都吩咐下去,試驗田裏,還有試驗田旁邊5-10畝地的玉米棒子都別忙收,到現場會當天,現場收,現場稱,現場比,老于,你明白嗎?”
“所以這個現場,一定要做好!”陳書記繼續說:“現場稱出來的産量,一定要足,要夠。老于,你現在能拍着胸脯說,一定能夠嗎?”
“這……”于明忠額頭冒汗。
魏檗心說,現場會的“現場”二字精髓,可讓陳書記吃透了。她想了想山彎村的玉米長勢,在老于猶豫不敢答的當下,出聲替老于解圍:“陳書記,山彎村本來是鹽堿地,比不上山南村地肥。現在才10月上旬,後期幹物質再積累積累,保證每畝480斤以上,絕對沒問題。”
“你敢立軍令狀?”
“書記,她剛畢、”“敢!”
于明忠無奈的看向魏檗,陳書記常年嚴肅的黑臉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老于,你還不如剛畢業的小姑娘有膽。”
她哪裏是有膽,她是莽。這話不能跟書記說,于明忠只好一邊賠笑,一邊瞪了眼魏檗。結果魏檗好似沒事兒人一樣,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剛剛立個“軍令狀”有什麽大不了的,老于心說,回去得好好給她說說陳書記把男幹部都罵得想上吊的“豐功偉績”,讓她知道陳書記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陳書記也不傻,看老于臉色會會兒變,跟老于解釋了一下:“老于,你別怪我要求高,這個現場會,我打算請縣裏領導來。”
“啊?”于明忠愣了下,這規格怎麽蹭蹭往上漲?!腦門上的汗越冒越多,倍感壓力山大。
“艹!”魏檗心裏忍不住罵了句髒話,受陳書記影響,她想:他爺爺的,誰不想升官呢?!又碰上個想升官的!
魏檗想得一點兒不錯。
陳書記今年四十九歲了,他打聽到,縣裏露出了新風聲,說要用年輕幹部,他們這些鄉鎮黨委書記,如果能再升半格,變成副縣級,能繼續幹到五十五歲。如果升不上去,五十歲一到,通通滾蛋讓位子。
陳書記在山水鎮幹了小十年,每次都是要提要提,臨了臨了又沒他。原想着到六十歲退休,還有的是時間,可這風向一邊,眼瞅着要到點,升官提拔的壓力與日俱增。
可山水鎮是農業鎮,以種地為主,想出個萬元戶增加稅收放衛星,太難了。跟土地死磕,陳書記本來已經放棄了希望,千百年來都這麽種地,沒盼頭,沒想到老于的農技站給他放了個大衛星。
他比老于站位要高的多,糧食雖然不掙錢,但它不能少啊。用聽大領導講話學來的詞兒說,就是以糧為本,本固邦寧。所以陳書記到了縣裏,跟縣領導一彙報,縣裏的書記縣長都表示,這個現場會,我們一定都到場!
陳書記高興啊,太高興了,高興得天天恨不得逼死老于。不是,重用老于,生怕現場會出問題。
魏檗、齊大偉和苗有發索性直接住到了山彎村。李靜男人在縣裏上班,平時不怎麽回家,魏檗跟李靜住在一屋。
齊大偉和苗有發,在老花支書家的西屋,架了兩張行軍床。
老于天天披星戴月來回跑,跟陳書記彙報現場會準備的進展。
說不上是誰更辛苦,畢竟住在山彎村,魏檗真真正正體會到什麽叫“起得比雞早”。
她跟着李靜住,李靜每天早晨,絕對不會在雞叫第四遍的時候起床。魏檗覺淺,特別是住在別人家,夜裏睡得更不踏實。稍微一點動靜,她便沒了睡意。
李靜起床,魏檗也在屋裏躺不住。
此時星鬥滿天,月彎如鈎,沒有燈光,夜色裏,石磨轉動的嗡嗡聲響在山彎村此起彼伏,山彎村幾乎家家戶戶都在摸黑推磨。
他們的主糧是煎餅,為了不耽誤白天的農活,要在太陽出來之前,把全家一天的煎餅都烙出來。
在山彎村,人聲比天光更早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