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慶功會(四)

第34章 慶功會(四)

◎慶功會(四)◎

魏檗之前十成十以為那一千塊于明忠要自己個兒留下,現如今真的對于明忠刮目相看。

所以在于明忠問這一千塊是留在站裏當小金庫,還是大家分了的時候,大腦宕機狀态的魏檗沒有反應過齊大偉,在她還沒想出哪個方式更好的時候,已經2:1“被服從”了。

齊大偉的意見是現場分了。

苗有發的意見是我沒意見,不論誰說什麽,通通“俺也一樣”。

所以魏檗和齊大偉誰嘴快誰能拉到苗有發的一票……

這次是齊大偉嘴快,按照齊大偉的意見,當場分了。

于明忠自己拿了七百,剩下三百給魏檗他們仨一人一百。

這樣算下來,除了因為要補山彎村現場會的花費給了李靜800塊錢外,于明忠拿了七百,所有人裏最多。另外兩個承擔項目的,幹活多的,拿了六百。

沒幹活的,技術員們拿了二百。站裏的“自己人”拿了三百,比一般技術員們高了一檔。

魏檗雖然幹活多,卻只拿了三百,但是她沒拿到的那部分錢,用“升職”補足了。

親疏遠近、公平合理,都照顧到了。并且,最最要的,于明忠自己,不但升職又加薪,還用高風亮節、體察下屬的人設,狠狠圈了一波願意為他肝腦塗地的粉。

魏檗表示:謹受教!

她躺在宿舍的床上,盯着窗棂上灑進來的月光,一邊分解學習于明忠的騷操作,一邊想着于明忠最後留下她說的那些話。

于明忠先問她:“琢磨出來你一開始提出來的分錢辦法,和我這個有啥區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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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檗記得,她當時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每個人錢數不同,這是明面上的。她當時隐隐約約覺出來他們分錢的根本邏輯不一樣,但哪裏不一樣,她說又說不出來。

魏檗看着月移影動,窗棂上的塵埃像小精靈在月光裏飛舞,心裏一字不漏複述出于明忠的話。

“你啊,自己大公無私,就把別人想的和你一樣大公無私。其實人有私心和親疏遠近是很正常的。當了領導,你不能光幹工作,還得理會人情。”

“書本上知識學的精,人情世故還得練。”

魏檗吐出一口濁氣。

她知道于明忠說的都是對的。她也想到了自己穿書之前,憑業務能力一路卷上去,她自認問心無愧,但單位上沒有一個人說她好,不論背地裏和當面,全是罵她的。咱就是說,屬實有點兒慘。

她那會兒不知道該怎麽破局,領導上司只是一味用“信任”、“只有你能幹”、“理想”、“未來”之類的話術給她安排活,間或給她畫大餅。同事下屬們,也只和她交流工作上的事情,工作之外的交心交流很少。

在這種環境和氛圍裏,魏檗只能更加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卷生卷死……直到卷進了這大綱坑。

她之前已經意識到自己狀态不對,現在被于明忠一提點,魏檗恍然大悟。

自己之前,在同事和下屬眼裏,純純卷王“工賊”啊。

魏檗跳出之前的環境,以一個局外人的視角去審視自己的卷王生涯,簡直步步踩雷惡性循環。

“大侄女,我這是以大爺的身份說,不是以領導的身份說,你得接受人的缺點,拿捏他們的弱點,把人都團結起來給你幹活。”

魏檗想着于大爺跟她推心置腹說的那些話,再無睡意。

世人匆匆忙忙,不過為碎銀幾兩。即便有再多大道理,有多高遠的理想,也不能慷他人之慨,強迫別人“無私”。

她看不上幾兩碎銀,但她不能強行要求別人都不把“碎銀”放在眼裏。

魏檗翻身起來,坐在床頭,看向窗外的月亮。明月高懸,孤光自照,它不強求所有人都發光,而是默默給給所有的行人照亮夜路。

借着窗外雪亮的月光,魏檗摸出筆記本,翻滾的心緒随着筆尖流淌。雪白筆記本的書頁上,寫下四個端正而又風骨卓然的字:和光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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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魏檗來到辦公室,看到自己對面,于明忠的辦公桌上已經收拾幹淨。

她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一會兒,直到苗有發提着暖水壺進來,給她的杯子裏倒滿水,用客氣了一個度的态度,略顯謙卑恭敬的叫她“魏站長”,魏檗才有了自己已經成為農技站“老大”的實感。

坦白說,她之前在農科院,從科研卷成高級別行政幹部。雖然級別高,但一直都是幹業務,當副手,大多是跟着別人畫下的道走。

況且四十年後,從規章制度到法律法規,方方面面已經相當規範。做什麽事情,都有“成例”可循。哪怕是當一把手,需要從無到有搞創新,對從來沒見過的事情拿主意的機會,也并不多。

而在八十年代,大家都在“摸着石頭過河”。什麽事情都沒有成例可循,遇到的任何事情都是從前沒有遇到過的。而發展的空間,自然也非常大。

雖然只是一個鎮上小小農技站的主任,魏檗發現,可發揮主觀能動性的空間,也要遠遠大于她穿越之前。

魏檗想起阿基米德說的“給我一個支點,我能撬動整個地球”,從一個鎮起步,進而影響整個行業。魏檗忍不住心潮澎湃,這裏,山水鎮,就是她撬動地球的小小支點。

這麽想着,魏檗拿出筆記本,在扉頁上“和光同塵”四個字下面,端端正正寫,辣椒産業發展第一步……

尚未寫完,農技站小院大門叮當,傳來一個歡喜的聲音:“魏站長,看看我給你送什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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