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過往
第29章 過往
十四歲的蘇青坐在機甲駕駛艙內。
四周是昏暗的，意識也是混亂的。
來自于機甲、與自己相似、卻完全不屬于他的精神力尖銳而又粗糙，在蘇青的精神域中翻滾，想要将他的精神力融合，更想要将他的精神域吞噬。
昏暗的宇宙模拟場景中劃過亮線，精神域中巨大的痛楚使得他無法全心全意的操作駕駛，躲避對方的炮火。
敵方的粒子炮全力輸出，轟在已經破敗不堪的機甲外殼上，精神域聯動将這份疼痛忠實的投影在身體之上。連續的訓練讓蘇青的精神域不堪重負，他克制不住發出負痛的悶哼，意識一瞬模糊，機甲停在原地。
“往前！”通訊頻道裏傳出男人恨鐵不成鋼的嘶喊，“往前走啊！是你控制它！蘇青……蘇青！”
精神屏障瀕臨崩潰的警報在駕駛艙內響起，精神力鏈接切斷，周圍的虛拟景象消除。駕駛艙從外面打開，蘇青被男人氣急敗壞的扯出駕駛艙，摔在地上。
精神力侵略的後遺症還沒有褪去，蘇青躺在地上，身體在劇痛中渾身發抖。他大口喘息，控制着自己不再發出痛呼。
“廢物！”男人崩潰的戰在他面前，踢了他一腳，發了瘋一樣叫道，“你怎麽連這麽一點事都做不到……多久了……多久了！廢物！”
蘇青閉了閉眼，努力将不屬于自己的感官排除。
他喘着氣，支撐着身體坐起身。
“再試一次。”男人慢慢冷靜下來，蹲下身與他對視，“兒子，再試一次。”
蘇青喘息急促，聲音帶着虛弱，語氣篤定，“不需要精神力機甲，我也可以做的很好。”
“我知道。”
父親蘇亦連蹲在他面前，剛剛臉上的瘋狂退下，像一個普通的父親一樣帶着期盼和驕傲看着他，喃喃道，“我知道你可以，你有天賦，你肯努力，你不需要……但這是給她的禮物……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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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溫柔道，“這是爸爸給媽媽的生日禮物。沒有幾天了，你媽媽的生日沒有幾天了。我本來想把制作的第一架精神力機甲送給她，但她說她不需要，她馬上就要退役回來了，不需要再駐守前線。她可以陪着我們住在首都星……她讓我制作一架機甲送給你。”
“她對你寄予厚望，是她讓我給你做的。我要把這個當作她的生日禮物……這是最好的生日禮物……”
“母親已經去世了。”
“閉嘴！”蘇亦連崩潰道，“閉嘴！誰讓你說！誰讓你說！！”
他眼裏流着淚，像一只無法沖出絕境的困獸，像一個失去了理智的瘋子。
“進去！”他指着高大的黑色機甲，瘋狂再次透出端倪，“進去，我幫你再調整一次參數，去适應它，去駕駛它，去操作它………你為什麽不能征服它？！進去！進去啊！”
蘇青神色淡漠。
他深深的呼吸了幾下，撐着膝蓋站起身，逐漸調勻自己的呼吸。少年的背脊挺直，做好了再次進入機甲的準備。
他已經在這間別墅的地下層度過了一整年。
來回往複的參數調整、試駕、侵入精神域的異樣精神力……
日複一日，直到母親的生日早已過去，蘇青的十五歲生日即将到來，而後，又馬上要迎來母親的下一個生日。
蘇青是在機甲模拟訓練房的日歷系統裏看到的時間。
自從來到這座別墅起，他從未被允許離開過地下層，再沒見過日光。
只有日複一日的痛苦。
“你剛剛差點陷入精神力暴動。”蘇亦連埋頭在繁複的機組之間。
這是蘇青每一次在訓練中昏迷後再醒來時看到的場景。
蘇亦連對他投來冷漠一瞥，冷聲道，“你做得越來越差。你剛剛在嘗試驅逐它……我什麽時候教過你這樣做？！”
“我讓你去适應它！”蘇亦連提高聲音，語氣裏透着歇斯底裏，“去适應它，接受它，然後操作它……快一點，蘇青，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在精神域即将被吞噬時，排斥危險是人類的本能。
蘇青眼前的景物在旋轉。
因為缺乏休息、長期高強度、高負荷訓練，他的身體瀕臨臨界值，發起了高燒。高溫帶來的恍惚讓他在操作時順從了本能，意圖将機甲的精神力排擠在外。
他沒有和父親争辯，也沒有試圖離開這裏。
他知道這是支撐着蘇亦連活下去的，唯一的信念。
在成功之前，無論是父親還是他，都沒有辦法得到解脫。
蘇青以冰冷的手掌抵住滾燙的額頭，讓自己冷靜下來。
成功已經近了。
“再試一次。”蘇亦連情緒反複，對着蘇青祈求。他的語氣變得軟弱，低聲懇求道，“再試一次，求求你，是不是就在今天午夜，她的生日就在今天……”
蘇青嗯了一聲。
“好。”他的聲音沙啞，仍舊冷靜。
他的步伐穩定，進入駕駛艙。
“完成你的任務……”虛拟場景中星球崩塌，航艦炸毀。通訊頻道裏，蘇亦連像每一次一樣，一刻不停的說道，“完成顯示面板上的任務，去和它們作戰，去殺光它們，像你母親一樣，她是聯邦最勇敢的戰士……”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還差一點……你駕駛這架機甲時多麽靈活……它的武器系統、動力系統、精神力感應系統，這架阿爾法精神力機甲是我的巅峰之作！”
蘇青放松身體，任由機甲的精神域灌入大腦。
他當然可以。
模拟訓練器中的宇宙炸出絢爛火花。機甲顯示屏上第一次亮起綠色光芒，任務完成的提示框彈出，蘇亦連泣不成聲。
時間正走過零點。
模拟場景因為任務完成而自動退出，蘇青脫離靠在駕駛座位上，不知道坐了多久，終于勉強伸手，切斷機甲電源。
通訊頻道變得一片靜默，蘇亦連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地下層。蘇青恢複了些力氣，退出模拟訓練器，離開機甲駕駛艙，腳步踉跄。
他在尋找蘇亦連。
機甲訓練室內空無一人。
少年繼續向前，走過長長的走廊。
走廊內燈火通明，父親模仿母親外貌制作的仿真人體們堆在走廊兩側，還有一架倒在樓梯前。
蘇亦連不在完善機甲的時候就在完善它們，因為仿真人體無法像真人一樣神采飛揚而暴怒，發起瘋來時把制作的仿真人體砸得稀爛，又在看到與母親相似的臉被砸成一地碎塊後崩潰痛哭。
樓梯前的仿真人體是蘇亦連前兩天才重新做出的新版本。蘇青怕把它踢壞，将身體與頭部分別拿着，走上別墅的一層。
他的頭很疼。
過度透支使用的精神力與身體的高熱都吞噬着他的意識，蘇青走上最後一級臺階，第一次離開別墅地下層。
他的神色淡漠，目光已經無法凝聚，耳邊聽見陌生人驚恐的尖叫聲。
蘇青擡起頭，在一片重影中，看見父親懸挂在別墅門廳的房梁上，嘴裏發出嗬嗬聲響，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
應該是在笑。
蘇青想道。
蘇亦連雙眼翻白，嘴咧得越來越大，嘴角翹得越來越高。
他終于完成了自己的目标，得到了解脫。
……終于。
蘇青有一瞬間的恍惚。
狂暴的精神力在瞬間找到了突破口，沖出精神域屏障。它們好像烈焰一般劇烈燃燒，也像內核劇烈燃燒着的、即将坍縮的星球……
“少将！”
穆辰闖進蘇青的卧室，通訊手環與蘇青手腕上的檢測儀同步，發出強烈的報警信號。
“少将！蘇青！醒醒！”
作者有話說：
所以……嗯……這就是愛爾普蘭星別墅鬧鬼的真相……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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