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高冷的葉先生
第6章 高冷的葉先生
人好多,跑了
陸不聰對兇神惡煞的晏清退避三舍,葉紀揣着他乖乖巧巧的小蛇,坐上鐘卻得叫來的出租車。
一鑽進副駕駛座,陸不聰就回頭和後座的鐘卻得對了個眼色,暗暗掐訣。
出租車司機神色如常地開車,并未察覺到一道結界已經設下,隔絕了他與車上另外三人。
鐘卻得知道葉紀對當今修真界的格局不太了解,于是聊天之中,不着痕跡地将話題繞到了這邊。
“異人局雖然是修真者的官方組織,但并非所有人都會加入異人局。畢竟有些修真者不需要異人局的扶持,他們背後,還有傳承多年的各大世家。”
“衆多世家之中,主修劍道的周家傳承最久,強者如雲,毫無疑問,當屬第一世家。”
鐘卻得有懷疑過葉紀是不是周家的人,但他也記得周家極其不喜陣道,對主修陣道的季家更是打壓已久。
說來也是奇怪,陣道式微千年,對劍道毫無威脅,為什麽周家就這麽厭惡季家?
“周家!”
提到周家,陸不聰的語氣倒是興奮起來。
“聽說千年前世間有一場大劫,導致天地間靈氣混亂,惡念煞氣從地底洶湧而出,是周家先祖力挽天傾,以身鎮劫!”陸不聰道,“為了感激周家先祖的犧牲,那之後,各大世家都以周家為首。”
盤旋于葉紀身上的小蛇仰首,墨綠的蛇瞳中,映出葉紀清如鏡面、無風無絮的眼眸。
“周家?”
葉紀低聲重複這個名字,那種熟悉的、卻又毫無頭緒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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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關于周家,他知道什麽。
周……
葉紀眸光微凝。
他的師弟,姓名是什麽?
這個念頭突兀地劃過,葉紀忽然意識到,他居然忘記了自己師弟的姓名。
不僅是姓名,包括長相、他們之間的過往,那些相關的記憶,都被他遺失了。
他和師弟的關系很好嗎?
……應該是很好的,年少時兩人相依為命,被師父撿到,還一同偷偷溜下過山,逛過元宵燈會。
可是,後來呢?
他似乎只記得自己和師弟年幼相識的過往,成年之後相處的一幕幕場景,都遺失在混沌的記憶深處,被迷霧籠罩。
“哥哥。”
手腕間的小蛇不見了,蒼白的黑發少年抱住他。
“別難過。”
“……”
葉紀輕輕擡手,骨節分明的五指落在晏清頭頂:“我沒有難過。”
出租車司機一無所覺,他當然是看不到這些的。
晏清靠在葉紀肩膀上,手臂依然摟着他的腰。
不知道為什麽,這明明是個親昵而依賴的姿勢,鐘卻得卻仿佛看見叢林的蟒蛇圈緊自己的獵物。
……應該只是他的錯覺,畢竟這只是一只很弱的小妖,他怎麽會從這樣的小妖身上感受到危險?
鐘卻得揉揉眼睛,壓下心中的疑惑。
他們聊了一路,但基本上都是鐘卻得和陸不聰在說話。葉紀的話不多,更多時候都是安靜地傾聽。
城市的高樓掠過車窗之外,晏清懶洋洋耷拉着眼簾,似乎困意未散。
葉紀:“要不要睡一覺?”
晏清慢慢搖頭。
雖然有點困,但是,哥哥身邊還有一些他不怎麽喜歡的人。
“可惜我沒有周家的朋友,”又聊回這個話題,陸不聰嘆氣,“聽說千年前,周家先祖用以鎮壓大劫的鶴芷劍還懸封于周家密閣,傳承至今。真想看一看啊……”
周家,鶴芷劍。
葉紀擡眼,眸底似有劍鋒般的冷光一劃而過。
那是他的劍。
——
出租車停在一棟普普通通的辦公樓前,鐘卻得推開車門:“到了。”
一條小蛇游走于葉紀手間,蛇腹蹭過白皙如玉的指節,纏繞幾圈,腦袋軟軟擱在葉紀指間,閉上幽綠的蛇瞳。
辦公樓門前并沒有什麽人,只有門衛室的保安大爺連打哈欠,鐘卻得師兄弟和他打過招呼,保安大爺按了按窗前一件古樸的三角形青銅器。
空氣似乎無形地扭曲一下,原本狹小的辦公樓內,空間飛快延展、鋪開,寬敞明亮的大廳能夠容納百餘人,走廊轉向深處,似乎沒有盡頭。
鐘卻得師兄弟熟門熟路地帶葉紀來到一間辦公室前,敲門三下,推門而入。
“姐!”陸不聰探頭,“我想死你啦!”
“……”
屋內并沒有回應,辦公桌上趴睡的女生幽幽擡頭,黑眼圈濃重的眼睛裏布滿陰雲。
她的辦公桌角貼着一張工作牌,上面寫着“陳巧巧”三個字。
“姐,你昨晚又熬夜了吧。”陸不聰走過去晃晃她的肩膀,“忘記今天要上班了?”
“哈哈,”陳巧巧空洞的眼神透不出一絲光亮,“上班好啊,我最喜歡上班了,嘻嘻,今天周一,只要再上五天班,就能放假了,嘻嘻。”
陸不聰:“……”
鐘卻得:“陳姐,我之前給你發了消息,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陳巧巧麻木地打開保溫杯,從裏面飄出一股濃烈的咖啡香氣,“東西呢?”
鐘卻得從衣兜裏掏出一個半透明的六面體,裏面坐着一只小小的女鬼:“多虧葉先生,不然我們今天真要倒黴了。”
陳巧巧一開始就注意到他們身邊還有一個年輕男子,他很安靜,氣質清和內斂,哪怕一言不發地戴着口罩,光是那染雪般的銀發和漂亮的眉眼,就足以引人注目。
鐘卻得手中的六面體懸空滴溜溜旋轉,陸不聰躲到角落,一道光一閃而過,黑發白衣的女鬼随之出現。
大概是因為視線裏沒有陸不聰,女鬼這次并未失控,她微微低着頭,海草般的黑發遮住雪白的臉龐,原地停留幾秒,開始在辦公室內悠悠飄動。
陳巧巧的眼珠子跟随女鬼左右游走,摸摸下巴。
女鬼安靜地飄來飄去,忽然被陳巧巧一把抓住,發出陰暗的笑聲:“嘻嘻嘻,小美人,跟姐姐走吧。”
女鬼:“……”
女鬼無聲尖叫,被陳巧巧拖走了。
辦公室剩下的三人默然片刻,鐘卻得端起茶壺:“葉先生,坐下來喝點茶吧。”
葉紀:“借一下手機。”
他拿過鐘卻得的手機,低頭看看纏着自己手指半睡半醒的小蛇。
哪怕是困得迷迷糊糊,小蛇依然能察覺到他的目光,擡起腦袋與他對視一秒,變回少年的模樣。
葉紀:“還記得之前租房的網站嗎?”
晏清點點頭,打了個哈欠,接過手機熟練地操作起來。
“沒了,”一分鐘後,他把手機還給葉紀,“那個租房的帖子被删了,那個人的ID也注銷了。”
鐘卻得知道他指的是那個租房給他們的“房東”,按理來說屋子的主人早就死了,變成神志不清的厲鬼,又怎麽會憑空冒出一個房東?
“葉先生,那個房東,你有他的聯系方式嗎?”
葉紀:“我沒有手機。”
鐘卻得了然。
沒有手機,只收現金,是因為沒有身份?
或許,“葉紀”這個陌生的名字也不是他的真實姓名,他背後的家族從一開始就要他隐姓埋名。
鐘卻得露出一個微笑:“葉先生放心,這是小事。”
晏清沒什麽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沖葉紀伸手:“哥哥,抱。”
葉紀張開雙臂,被少年撲了個滿懷。隔着一層薄薄的衣料,晏清的臉龐埋入葉紀削瘦溫暖的鎖骨間,挪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睡覺。
葉紀發現這只小蛇真的很容易犯困,好像老是睡不夠的樣子。
沒過多久,頂着黑眼圈的陳巧巧推門而入,她似乎精神一點,看見葉紀懷裏的少年:“這是你的妖傀?”
妖傀,以妖煉傀,為己所用。妖是世間之靈,自由自在。但被煉為妖傀,力量與生死都掌握在主人手中,除非身死,絕無重獲自由的可能。
葉紀:“不是。”
陳巧巧:“妖不是寵物,不會完全聽話,之前就發生過不少妖主動傷人的事情。如果你想将他煉成妖傀,可以來找我。”
她說這話毫無顧忌,顯然在她眼裏,這只少年不過是一只很弱的小妖,連妖氣都十分淡薄。
葉紀:“他不會。”
他的嗓音清寧悅耳,如潺潺流淌于山林間的清溪,有種微涼而和潤的幹淨。
晏清原本垂覆的眼簾稍稍一擡。
葉紀:“他打不過我。”
晏清:“……”
晏清又睡回去了。
陸不聰:“陳姐,那只厲鬼呢?”
陳巧巧掏出剛才的六面體,對陸不聰招招手:“過來。”
懸浮的六面體內部蹲着一只巴掌大小的女鬼,陸不聰站到她面前,她也無動于衷。
陳巧巧:“你不是說,它專門追着你打嗎?”
陸不聰也是奇怪:“對啊,它之前打我打得可兇了。”
他向葉紀投來困惑的視線,葉紀道:“轉身。”
陸不聰聽話照做,他的背面暴露給女鬼,幾乎是一瞬間,剛才還平靜蹲着的女鬼暴起,眼白上翻,頭發翻飛,撲向陸不聰——卻被困住她的法器牢牢桎梏。
“啊,”六面體劇烈晃動,陳巧巧一拍手,“居然是因為你的劍。”
陸不聰背着一把桃木劍,那是他師傅傳給他的法器。
鐘卻得奇怪:“我也背着劍啊,它怎麽不攻擊我?”
陳巧巧想了想,對陸不聰道:“你最近接過什麽任務?是不是和什麽妖鬼單獨打過交道?”
陸不聰一頭霧水:“沒有啊……額,一個月前我遇到一只妖,用這把桃木劍傷了它。”
據他的回憶,那時是深夜,他下樓吃夜宵,察覺到妖氣追尋過去,莫名其妙遭到一只妖的攻擊。
那只妖并不強大,卻速度極快,非常擅長依靠夜色掩蓋自己,陸不聰只打傷了對方,也沒看清那到底是什麽妖,就讓它給跑掉了。
後來陸不聰上報給異人局,因為線索太少,到現在也沒個結果,他都快忘記這件事了。
“這麽說來,你這把桃木劍沾染了那只妖的氣息。”陳巧巧道,“或許這只厲鬼生前和那只妖打過交道,甚至,它正是被那只妖殺死的也說不定。”
陸不聰戳戳困住厲鬼的六面體:“那,問問它不就知道了?”
陳巧巧:“這就是奇怪的地方,它什麽都不記得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而且,它還沒有完全恢複神智,很難與它交流……如果想要知道真相,還有一種效率更高的辦法。”
陳巧巧頓了一頓。
“搜魂——那會給它帶來極大的痛苦,哪怕它已經不是人了,那痛苦于它而言依然是種酷刑。”陳巧巧輕輕撥弄六面體,“而且,萬一它承受不住,當場就會魂飛魄散。”
“那不行,”陸不聰道,“它沒殺過人,不算罪大惡極,按照程序,還是要正常把它送走的。”
“既然這樣,那就用更溫和的喚魂,今天周一,我要打個報告,申請喚魂的法器。”陳巧巧并不意外他的回答,“你們明天再來吧,那時應該就有結果了。”
鐘卻得:“陳姐,還有一件事……”
陳巧巧附耳過去,鐘卻得和她耳語幾句。
陳巧巧聽完,側首對葉紀微微一笑:“你可以做個編外人員,雖然沒有底薪,但一樣可以通過接取任務獲得酬金。”
葉紀:“多謝。”
“有些手續要準備一下,你明天一起來大廳登記吧,”陳巧巧把裝着厲鬼的六面體法器揣進衣兜,“我先帶你過去看看。”
葉紀戳戳晏清,這只少年就乖乖變成一條小蛇,纏上他的手指。
“對了,葉先生。小聰是我家表弟,人不太聰明,以後還要你多多擔待一些。”
走廊裏,陳巧巧主動和葉紀聊天。
“以前沒見過你,你是從哪裏來的?”
葉紀:“山裏。”
陳巧巧:山裏……是說一直在山裏修煉嗎?難道真的像小鐘說的,是某個大家族藏着的陣道天才?
陣修,很強——這年頭,“陣修”這兩個字能和“強”挨在一塊,就夠稀奇了。
陳巧巧心底好奇,嘴上熱情地和葉紀交談。很快她就發現,這個鐘卻得口中的“高人”似乎有些高冷,對于她的熱情反應不大,大多時候都是安靜地聽着,回應也只有簡短的幾個字。
相比之下,他和他的小蛇互動得就更頻繁一些,但面對其他人時話就很少了……哎,這就是高人風範嗎?
不過,為什麽要一直戴着口罩,難道是感冒了?
陳巧巧思索間,帶着葉紀來到大廳登記的地方,告訴他,明天可以直接來這裏。
葉紀道謝,話音還沒落下,就被幾道聲音打斷。
“陳姐!”
“好久不見啊陳姐!”
大廳入口,一群服裝各異的修真者湧進來,他們顯然是陳巧巧的朋友,熱情地向她打招呼。
陳巧巧身邊的葉紀雖然一言未發,但已足夠亮眼,那些人的注意力也一下子被吸引過來。
“陳姐,這是你新交的朋友嗎?”
“他長得真好看!不介紹我們認識認識?”
幾米外一大撥人大聲嚷嚷、烏泱泱地向自己這邊靠近,葉紀下意識後退一步。
陳巧巧:“咋了,你不舒服嗎?”
葉紀:“……人好多。”
他低聲道:“我先走了,再見。”
陳巧巧看着他默默地把口罩拉高一點,默默地貼着大廳邊緣沒什麽人的地方,默默地挪出去了。
……啊。
陳巧巧忽然意識到,這位高人剛才之所以寡言少語、神情淡淡,可能并不是高冷……
而是個,社恐。
作者有話說:
今天留言的小天使發個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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