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兩只墳裏蹲

第22章 兩只墳裏蹲

場面尴尬了起來

一只少年抱着被子, 郁悶地縮在床頭。

葉紀沒管他,握住那把刺傷自己的匕首, 仔細查看。

匕首并沒有沾染上他的血跡, 無色的刀刃表面,布滿點點暗沉鏽跡。

不知為何,當葉紀碰到它時,莫名有些眩暈感, 這也讓他确定——自己和這把匕首果然有特殊的聯系。

所以, 這把匕首才能傷到他。

葉紀略一沉思, 試探着将一部分力量注入匕首之內。

心口驀然一疼, 如被塞入尖銳的鉛塊。葉紀眉心蹙起, 彎下了腰。

晏清:“哥哥?”

他靠過來, 抓住那邊匕首, 将它丢到一邊。

匕首脫手, 心髒的疼痛卻并沒有消失。葉紀無言地按住胸口, 直到晏清一連詢問幾遍,才說了聲“沒事”。

他擡起汗濕的睫羽, 望向那柄匕首。

匕首上面斑斑的鏽跡, 其實是暗沉凝固的血跡。

那是……他的心頭血。

這把匕首,曾在千年前, 刺入過他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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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紀的記憶裏, 他并沒有受過如此重的傷,也沒人能傷得了他……不過現在, 他大概知道他為何失憶了。

千年前的那場天災之後, 必然發生了一些變故。

也因為那些變故, 他身負重傷, 失去一部分記憶, 由此沉睡千年。

是誰動的手?

宗門……還是師弟?

又或者,是所有人……

葉紀一言不發,擡指伸向匕首。

晏清把匕首拿走了。

葉紀看向他:“這個不能吃。”

“我又不吃這種東西,”晏清聲音冷淡,“不準哥哥再碰它。”

葉紀:哦,變大了,人也變兇了。

他不再說話,晏清盯着匕首打量兩秒,皮笑肉不笑地道:“哥哥,你這麽惦記這個東西,不會是那個東西送你的吧。”

葉紀花了一秒分辨出他話中的兩個東西到底是什麽,無奈:“他是我的師弟,是個人。”

這只小蛇連對方的面都沒見過,到底哪來的那麽大的敵意?

晏清:“哦,知道了,他不是東西。”

葉紀:好像更奇怪了。

“……這把匕首,我不知道它來源何處。”葉紀緩緩地道,“但是,它曾經傷過我,上面還殘留着我的血,我的氣息。”

晏清盯住匕首。

葉紀:“不準吃。”

“……哥哥在想什麽呢,”晏清一臉無辜,“我明明只是想揪住背後的東西,給哥哥報仇。”

他又打量那個匕首兩秒,依然沒給葉紀,丢進床頭的抽屜裏。

面對葉紀的目光,晏清有理有據:“哥哥碰了它會難受,等好一點再說。”

葉紀想了想:好吧。

他拿起床頭的手機,打開。

幾百條未讀消息彈了出來。

“……”

葉紀放下手機,道:“去一趟異人局。”

手機上的日期顯示,他已經沉睡了一天,不知外界又有什麽變化。

晏清一聲不吭地跟着葉紀下床,走出卧室門口時,他輕輕拉了下葉紀衣袖。

“哥哥,”少年用往常一樣軟乎乎的聲音說,“我餓了。”

葉紀:唔,人設沒崩。

實際上,受傷沉睡一天,他也有些餓。

冰箱裏還有之前的剩菜剩飯,葉紀把它們倒進鍋裏,加熱水,又指使晏清将床上除了洋蔥以外的蔬菜削皮切塊,同樣丢進鍋裏,煮了一鍋菜泡飯,湊合算作午餐。

味道還挺好。

端起飯碗的晏清偷瞄一眼葉紀。

淡然,平靜,好像……根本不在乎之前他對他做的事情。

又或者,那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

……似乎從一開始撿到他,這個人對他就是這樣的态度。

晏清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樣的心情,反正,他莫名有點郁悶。

低頭看了眼自己依然是少年的身體。

兇巴巴地悶起臉,擺出一副“我很兇,我是個危險的妖”的姿态。

葉紀看了眼這只少年:“喝不喝牛奶?”

晏清:“喝。”

于是兇巴巴地黏在葉紀身邊喝牛奶。

葉紀熱了兩杯牛奶,一杯晏清喝,一杯自己喝。

慢吞吞喝完牛奶,兩人出門,前往異人局。

天空晴朗,午後的陽光正好,路上行人說說笑笑,絲毫不知道自己剛剛從生死中逃過一劫。

異人局,陳巧巧、鐘卻得和陸不聰接到葉紀消息,早早等在大門口,表情肅穆,齊齊向葉紀一鞠躬。

葉紀:“……”

葉紀後退一步。

再後退一步。

扭頭就走。

“哎,葉先生等等!”

陳巧巧幾人趕緊沖出去。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咳咳!”

“這不是為了表達我們對你的感謝嘛!旁邊沒有人的,葉先生你別走!真的沒人看見!”

就這麽鬧哄哄地回到辦公室,陸不聰往葉紀旁邊偷瞄一眼。

陰沉沉的少年和以前一樣,一言不發地跟在葉紀身邊。

陸不聰:哈哈!你小子,還是被葉先生制住了吧!

如果不是還想好好地活着,他都要忍不住湊過去說一句:喲,這不是晏先生嗎,一天不見這麽拉了?

這個想法剛一冒出腦袋,他就看見那個危險的惡妖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冷冷的。

“!”

陸不聰像只兔子一樣撒丫子狂奔。

葉紀拍拍晏清腦袋,視線掃過空了一些的辦公室。

“謝菇走了。”

“對,”陳巧巧從抽屜裏摸出一袋辣條,想了想,又丢回去,“她……昨天就去投胎了。”

“走之前,她說把房子捐給當地的孤兒院,至于那些家具,如果葉先生你需要,可以拿走。”

葉紀:“不用,一起捐了吧。”

他從陳巧巧這裏了解到情況,晏清吞掉了那道陣法所有煞氣之後,陣法就原地消解,仿佛從沒有存在過一樣。

城市的異常被解除,陳巧巧他們回到異人局,向大家解釋了一下事情的原委……當然,他們還隐瞞了一些東西。

陳巧巧小心地詢問葉紀,是否要将這次的事情如實說出去。那樣的話,外界勢必也會意識到葉紀是個怎樣特殊的存在。

葉紀表示不必,維持現狀就行。

他自己還有一些問題尚未解決,并不想過于引人注目。

陳巧巧點點頭,她就知道葉先生會這麽回答,所以從昨天回來後,無論別人怎麽詢問,她都是用其他說辭搪塞過去的。

畢竟在她眼裏,葉先生背後可還是有個隐秘家族的,那個古老而強大的家族恐怕也不想葉先生太高調行事。

……如果換做其他人,身上藏着這麽多秘密,必然會惹人懷疑。但葉先生是個好人,這點她深有體會。

“葉先生真是不慕名利,高風亮節啊。”陸不聰由衷地感慨,“如果說出去,不但能夠一舉成名,局裏肯定也會有一大筆獎金。他們給法器摳摳搜搜,但打錢特別大方。”

他說完這話就有點後悔,自己真是個俗人,怎麽老是在葉先生面前提錢,難道葉先生會在意這些嗎?

于是連忙補充一句:“不過對于葉先生來說,這點小錢肯定也只是身外之物,無足挂齒。”

葉紀聽完,沉默了足足數十秒,沒有開口。

“不管怎麽樣,能解決這次事件多虧葉先生。”鐘卻得道,“我知道一家不錯的餐館,等葉先生你什麽時候有空了,我請客!”

他們并不打算用錢來表示自己的感謝,畢竟按照他們過去的經驗,直接給太多錢的話,葉先生是不收的。

以後要是能接到報酬高的任務,就推給葉先生吧……額,不過像這次的任務,還是少一點吧。

鐘卻得想起這件事的開頭,還是來自于喬郝紅一個小小的委托。

他換了個話題:“聽說總部也得知了這件事,要派人來調查。好像,還會派下來一個周家人。”

葉紀:“周家?”

鐘卻得發現葉先生對周家的事情似乎會格外關注一點,解釋道:“是周家的外家弟子,叫周銘,一個還算有點天分的劍修。”

周家以血脈區分為外家本家,直系血脈自然是本家,其餘則為外家。但如果外家中有佼佼者能夠得到本家認可,也會被允許加入本家。

因此,不少周家外家人都以加入本家為榮,甚至将之視為畢生目标。

“如果總部真的派人過來,第一個調查的就是我們,葉先生你肯定會成為他們重點關注的目标。”

目前只有他們幾人進入過那道大陣,并且很快就出來。外界的人不清楚情況,或許還會以為事态并沒有這麽嚴重——不然,怎麽會如此輕松解決?

當然,如果陳巧巧幾人将事實說出,外界就會目瞪口呆地發現,事态不是沒那麽嚴重,而是很嚴重,相當嚴重——只是裏面有一人一妖太牛逼,直接力挽狂瀾,分分鐘把事情解決了而已。

然而真要說出來,就違背葉先生的意願了。

陳巧巧他們深知這點,索性和葉紀對起了口供,确保到時候外人什麽都問不出。

雖然謝貳猝死于大陣之內,留下一團疑雲尚未解開,但對外界來說,事情已經告一段落。

作為他的同謀,薄秦和楊雀兒都受到懲處。薄秦從一開始就和謝貳合謀,背地裏也推動了不少人的失蹤,受到異人局的關押,此生都不能再見天日——當然,他本身病入膏肓,沒幾年活頭了。

被送入監獄時,他還喃喃喊着楊雀兒的名字,只是從始至終,楊雀兒都沒再見過他一面。

介于楊雀兒一開始是被謝貳欺騙入坑,後來又幫異人局一起處理煞氣,将功折罪,因此,她在異人局的妖獄裏待上幾年就可以出去,只是出獄之後,也要接受數年異人局的監管。

今天剛好是楊雀兒進妖獄的日子,喬郝紅得到允許,來探望她。

“雀兒,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孤單一人的。”

“啊?”楊雀兒擡頭,“你要進來陪我嗎?”

喬郝紅:“……當然不是!我是說我會常來看你的!我已經拜托葉先生給我打好招呼了,你想吃什麽,都可以喊我給你送過來。”

楊雀兒笑了笑,搖搖頭:“我沒什麽想吃的,倒是你,別吃那麽多冰淇淋啦。你胃不好,以後半夜肚子疼去醫院,沒人陪你了。”

喬郝紅有幾秒沒吭聲,而後才道:“幾年而已,幾年之後,你不就出來陪我了嗎?”

楊雀兒:“也是。”

兩人隔着鐵窗對視。

喬郝紅幽幽的:“鐵門啊鐵窗啊鐵鎖鏈……”

楊雀兒:“……你快出去!!”

另一邊,辦公室的幾人對完口供,陳巧巧起身:“哎,我去給某人燒點辣條,省得她路上惦記。”

“對了,葉先生,”鐘卻得道,“要是上面真的派周家人下來,他們又私下找你的話,你不用理會。”

“有什麽事,我們會擔着的。”

衆所周知,周家一向不喜陣修,那個周銘他聽說過,脾氣惡劣,自命不凡,說不定見到葉先生這個好說話的陣修,還要欺負一下。

當然……最後誰欺負誰還不好說,但周銘背靠周家,這是顯而易見的。

盡管鐘卻得猜測葉紀背後有一個強大而神秘的家族,但他也知道,那個家族肯定比不上周家。

畢竟,周家才是當前修真界的魁首,千年前正是周家先祖救世,才有如今的修真界。

聽完鐘卻得的話,葉紀颔首。

從異人局出來,晏清拽拽葉紀的衣角,張開雙臂:“哥哥。”

葉紀似乎在想什麽事情,沒低頭,順手将這只少年抱起。

晏清靠在他肩膀上,腦袋一點一點,好像有點困。

葉紀回神,目光慢慢轉向他:“我一直奇怪,你的狀态好像不是很好。”

經常喊餓,也經常暈乎乎地犯困。現在來看,并不是毫無緣由的。

晏清聞言反問:“哥哥的狀态難道就很好嗎?”

葉紀沉默。

的确,也不太好。

葉紀戳戳晏清的臉:“你對周家了解多少?”

晏清:“無名之輩,我不關注。”

葉紀:“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

晏清忽然發現,哥哥有的時候居然會有點嫌棄他。

今天以前都不會這樣的!

晏清氣呼呼地抓緊葉紀衣袖,叭叭一句:“哥哥不也什麽都不知道,哥哥還比我大。”

“因為我一直在沉睡。”

說到這裏,葉紀微微嘆氣:“我是一直待在裏面走不了,你在外面,怎麽就只會啃樹皮。”

“……”晏清委屈,“那,哥哥要是好好的,又怎麽會躺在墳裏走不了。”

葉紀:“你要是好好的,也不會變得那麽小。”

晏清:“……哥哥還失憶!”

葉紀:“……你還力量不全。”

“……”

晏清沉默。

葉紀也沉默。

如果把沉睡的千年也算進年齡的話,他們兩個加在一起,簡直可以湊齊四個字。

老弱病殘。

而且沒錢。

“……”

兩只墳裏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還是決定不說話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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