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哥哥會殺我嗎?

第26章 哥哥會殺我嗎?

哥哥不抱我就不走了!

葉紀看着晏清, 晏清看着葉紀。

然後,晏清往葉紀身上一靠:“哥哥, 我好難受。”

葉紀無言地拍拍這只少年, 目光掠過他的肩膀,筆直定于他對面的那些人身上。

為首的老者負手直立,一身長袍,白須飄飄, 端的是一派仙風道骨, 語氣也十分和緩:“小友, 這是你的妖寵?”

葉紀:“他不是寵物。”

“喲, ”老者身後的綠毛冒頭, “不是寵物, 難不成還是你養給自己的男人?”

葉紀随意地瞥了他一眼。

下一秒, 綠毛臉上挑釁的笑意凝固, 臉色青紫, 猛然吐出一口血。

身上好沉!

好像壓着巍峨的高山,皮肉變形, 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響, 那劇烈的疼痛令他的臉龐扭曲,瞪大的眼睛裏, 自他腳下, 一道冰冷漆黑、無數精致花紋流動的陣法無聲鋪展,如死神冷淡的凝視。

一衆震驚的視線中, 綠毛直接撲倒在地, 如死狗一般抽搐, 再起不能。

“……哦, 陣修?”

老者捋了捋白須, 似乎完全不在意身邊人的情況。

“多少年沒見過如此出衆的陣修了,看來,你就是在宋城事件中表現出色的那個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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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才輕飄飄瞥了那個綠毛一眼:“你出言不遜,是該罰,下次記住,不該說的話別亂說。”

随即,輕輕地一揮袍袖。

困住青年的漆黑陣法冰冷流動,紋絲不變。

“……”

老者再看向葉紀,目光發生了一絲變化。

“不好意思,讓一讓,讓一讓……”

一個聲音小小地響起,陳巧巧艱難地擠出人群,湊到葉紀身邊,飛快說了一句:“他是鐘家家老,馭妖一道的大能鐘閣,旁邊那個長得很醜的綠毛就是周銘。”

“他們後面兩個女生,長發的是陸家本家的陸不黎,短發的面生,我不認識。”

“姐!你怎麽也來了!”

還沒擠出人群的陸不聰喊了一聲,沖周銘後面站着的兩個女生揮手,其中長發的陸不黎回頭,對他點了點頭。

繞着人群邊緣走來的鐘卻得站到葉紀身邊,默默對鐘閣拱手行了一禮,并沒有說什麽。

場上的氣氛似乎随着人多而發生一些微妙的改變。

“鐘老,這是我們局裏的新人,葉紀。”陳巧巧上前一步,恭敬地說,“剛才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鐘老一言不發,陳巧巧看着白眼直翻快要暈厥的周銘,悄悄對葉紀做了個拜托的手勢。

葉紀随意擡手。

漆黑的陣法淡去,周銘抽搐一下,好像終于又活了過來。

他的眼神滿是畏懼,因為根本沒力氣站起來,只能不顧臉面地往鐘閣身後爬了一點。

鐘閣這才緩緩開口:“剛才,我觀這小妖根骨驚奇,不過是善意地問了一句他是否願意跟我離去,沒想到反遭他惡言相向,甚至突然對我們出手——不得已,我才被迫反擊。”

葉紀:“不信。”

他的身邊,晏清一臉乖巧地看着他。

“我……我們可是對他客客氣氣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證!”還趴在地上的周銘艱難地擡頭,面對葉紀時的語氣收斂了不少,又慢慢轉向身後的兩個女生,“你們說,是不是?”

兩個女生誰也沒開口。

周銘:“喂你們——”

“不要急,不要急,”陳巧巧微笑,“這裏有監控噠,咱們調個監控不就行了。”

“鐘老,您覺得怎麽樣?”

鐘閣眼睛微眯了眯,淡淡地道:“罷了,不與你們計較。”

他的視線再定在葉紀身上:“年輕人,你很好,我記住了。”

葉紀正在檢查晏清的情況,并未分給他半點眼神。

對面幾人甩袖就走,陳巧巧笑嘻嘻:“我就說他們不敢調監控。”

她剛剛偷偷向旁邊的小妖打聽過,先動手的根本不是晏清,而是專修馭道的鐘閣意外發現這只“小妖”,覺得十分特殊,可以為自己所用,加上他身居高位慣了,馭妖卻蔑視妖,估計原本就打算不管晏清同不同意,都直接帶走。

晏清難得“脾氣好”,沒搭理他,只是嘲諷了幾句,鐘閣便直接動手,準備強勢鎮壓。

沒想到不僅沒壓住,反而踢到了兩塊鐵板。

“這幾個人不好相處啊,”回辦公室的路上,鐘卻得道,“來這的第一天就發生了沖突,他們可能會給總部打小報告。”

陳巧巧:“嗯……管他呢,讓我爸去處理吧。”

她往旁邊瞄了一眼。

葉紀抱着晏清,一言不發。

少年窩在葉紀懷中,聽話,乖巧,一點也不兇。

如果不是在那道大陣中見識過他的兇相,自己連帶身邊人不久前都差點死在他手中,如果不是剛剛聽一個小妖說起,這個惡妖的妖氣有那麽一瞬間恐怖到讓所有人戰栗……光看現在這個樣子,說不定陳巧巧還真以為這只少年是個溫順無助、被人欺負的可憐小妖。

果然,只有葉先生能馴得住他。

她剛才是真的怕這只惡妖動手,活吃了對面一兩個人……那樣的話,根本就不是“沖突”的問題了。

走廊上,幾人還沒回到辦公室,就被忽然出現的陳具德逮住了。

“都別走,”這位平時在異人局晃蕩半天都見不到的局長開口,“你們幾個留下來,開個短會。”

“當然,請葉先生也一起。”

他明顯已經知道剛才的風波,不過,神色并沒有太大波動,對葉紀依然客氣。

辦公室內,陳巧巧幾人坐在小板凳上,齊刷刷仰起臉。

“這個通知待會也會發出去,我先告訴你們。”陳具德咳嗽一聲,緩緩地道,“首先,我簡單地說三點……”

所有人:“……”

陳巧巧:“爹你快點吧,別廢話。”

陳具德:“陸不聲殘害父母,攜陸家秘寶出逃。”

陳巧巧:“……啥?”

陸不聰:“什麽?!”

鐘卻得:“陳局,您詳細說說。”

陳具德:“事情就是這樣,馭鬼陸家的少家主陸不聲不知為何走火入魔,重傷父母,搶走陸家秘寶寒光鐵,至今下落不明,而他的父母一直昏迷不醒,還在搶救中。”

鐘卻得:“那,和我們這裏有什麽關系嗎?”

陳具德:“據說,陸不聲最後被查到的行蹤,就在三天前,附近縣城的一個客車站裏。”

“那天只剩一趟客車,直達我們這裏。”

“也就是說,調查團不只是為了調查那道大陣,”陳巧巧道,“還為了抓捕陸不聲?”

陳具德:“是這樣。”

“……寒光鐵,甲等法器,可以讓自己僞裝成任意模樣,還可以完全抹去自己的氣息,無法通過任何法術追查。”

陳巧巧主動對葉紀解釋:“馭鬼陸家中,陸不聲在所有年輕輩中天賦最出衆,雖然并非陸家直系,卻依然被當成下任陸家家主培養——剛才的陸不黎,就是他的親妹妹。”

“不可能啊……這怎麽可能……”

一旁陸不聰如遭重擊,恍恍惚惚。

“陸哥人很好的!一直很照顧我!小時候我被人欺負,都是他站出來幫我,他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說完,他又喃喃道:“難怪剛剛黎姐看起來那麽難過……總部故意派她來追查自己哥哥?他們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

“總部就是這樣,正常。”陳巧巧淡淡道,“人都是會變的,不過,我也聽說過陸不聲為人友善,熱情大方,最好助人,在年輕一輩中非常受歡迎……就算走火入魔,也不至于殘暴至此啊?”

鐘卻得:“他和周家那位少家主還是好友吧?”

“你說對了,陸不聲的通緝令正是周家發出的。”陳具德道,“因為他走火入魔時,周家那位少家主就在旁邊,據說是不願意對好友動手,所以周家少家主同樣受了重傷,目前還在閉關養傷——當然,這個消息被周家壓下了,我今天告訴你們,你們也別外傳。”

完全沒想到還有這一出,陳巧巧幾人何止是震驚,簡直瞠目結舌。

如果是真的,那這個陸不聲……犯的事也太大了吧!

得罪自己本家不說,居然連周家都得罪了?!

葉紀:“周家少家主?”

陳巧巧雖然大腦還在艱難地消化這個事實,但不影響她熟練地解釋起來:“周蜃,年輕一輩的劍修中最出色的那位,六歲時就被周家家主發現其天資驚人,早早定為少家主。”

“當然,和剛才那個像猴子一樣愛跳的周銘不同,周蜃是出了名的謙謙君子,脾氣再好不過了。”

“而且,以他如今的修為,不要說劍道,就是放眼陣道之外所有的年輕一輩中,或許都是最強的那個。”

她這裏還有心地将陣道剔除在外,因為她不覺得葉先生對上周蜃,就一定會輸。

諸多修真流派中,劍道一派最擅攻伐,公認的對單最強。一對一打鬥中,偏向輔助的陣修對上劍修本身就是前者比較吃虧——但那可是葉先生!說不定他能和周家少家主打平呢!

鐘卻得若有所思:“今年的修真大比,周家早就對外放出消息說周蜃會參賽,這件事一出,不知道周蜃還能不能如期參加。”

“那是後面的事情了,現在最重要就是眼前。”陳具德道,“今天起,異人局會配合調查團行動,一起追查陸不聲的下落。調查團背後是總部,是陸家和鐘家,那之後還有周家,總之,盡量……不要再起沖突了。”

後半句是個委婉的提醒,很快,陳具德又補充一句:“當然,葉先生放心,今天的事情是他們不對,我會和鐘老說。類似的事情,必然不會再發生了。”

葉紀淡淡一颔首。

今天早上的沖突被壓下,并沒有外傳。至于鐘閣幾人,據說都回到了入住的酒店,沒再出來。

從異人局離開,晏清趴在葉紀肩上,歪頭注視葉紀。

葉紀垂着眼睫,是他熟悉的沉思神态。

晏清不鹹不淡地開口:“哥哥是不是又在想那個周家?”

葉紀搖搖頭:“沒有,我在想你。”

晏清嘴角微彎,看着葉紀擡手,掌心輕輕覆蓋他手腕間的銀白手繩,一抹而過。

手繩沒什麽變化,葉紀道:“我給你解了一點禁制。”

原本,這條手繩是禁止晏清對他人動手,而現在,禁止變成了限制。

戴着這條手繩,當晏清對人沒有殺意時,還是可以出手。

晏清轉了轉手腕,語調上揚:“哥哥這麽好啊,不怕我主動傷人?”

葉紀:“我會看着你。”

“……總有哥哥看不到的時候。”

晏清擡眼,幽黑的眼眸直直盯住葉紀。

“如果有一天,類似今天的事情再發生,所有人認為我是惡妖,想要殺我,哥哥會怎麽辦?”

“……”

葉紀沉思片刻,說出第一句話:“看你表現。”

第二句話是:“他們打不過我。”

晏清頓時眉眼彎彎,很開心的樣子,抱住葉紀肩膀,挨着他蹭了蹭。

葉紀拍拍他的腦袋。

那時候,聽見鐘卻得的話,知道這條小蛇在他不知情的時候被人傷害,他的心底陡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後來他才意識到,那樣的情緒,是憤怒。

因為憤怒,所以他變得不那麽冷靜,也忽視了一些事情——甚至忘記了他給晏清的手繩本身也能起到保護晏清的作用,所以,這條小蛇根本不會有事。

不過有一點,他意識到他錯了。

他給晏清手繩,是為了保護那些比晏清弱小的人。而他忽視了一點——晏清有時候可能未必想傷人,但是那些人,可能會想傷害他。

這并不是一個完美的世界,也不是什麽人都值得保護。

而現在,這條小蛇還挂在他身上,不肯下來。

葉紀檢查幾遍都沒從晏清身上找到傷口,戳戳他:“可以自己走嗎?”

剛才,他說完那番話後,晏清就一直挨着他蹭來蹭去……怪黏的。

晏清:“不要。”

他随即委屈巴巴:“我好疼,手好疼,腳也疼,哪裏都疼。”

“要是哥哥不抱我,我就走不動路了!”

葉紀:“……”

葉紀默默地放下這只少年。

飛快走開。

晏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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