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許昔流前一秒還在認認真真的處理男人手上的傷口,拿着鑷子挑出不知道什麽時候紮在對方掌心肉裏的碎玻璃,好不容易挑完了血止住了,卻發現男人手突然動了動,似乎有要合攏的跡象,他趕忙用力給人摁住。
都要包紮了他不容許自己的勞動成果功虧一篑!
摁住之後許昔流才意識到主角攻似乎清醒了,于是過去看看,想詢問一下病人的感覺,卻沒想到他湊過去之後話都沒開口就被人冷不丁的叫了一聲媽。
那一刻許昔流小腦都萎縮了。
是他長的女性化,還是他身上母愛光環太重,以至于讓主角攻産生出了媽媽的感覺??
太艹了。
再想一遍許昔流還是覺得離譜。
可看看主角攻恍惚還不是那麽清醒的眼神,他又只能把這口氣咽下去,和一個病人計較什麽呢?
許昔流保持微笑,甚至還小心翼翼看了看門口,想看看外面的管家是不是聽見了主角攻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聲,要是被聽見了,那還真是尴尬。
萬幸,門口安靜的很。
他長舒一口氣。
頗有一種明明做事的不是自己社死的卻是他的感覺。
他目光重新回到床上的男人身上,卻發現對方喊完那一聲後,像是鎮定劑發揮藥效睡過去了一般閉上了眼睛,呼吸勻稱,也沒對許昔流剛才失禮的捂他嘴發表什麽意見,睡的極其安靜俊美。
這樣一安靜下來之後,男人身上那種陰郁的氣質被削弱,只剩下了蒼白和羸弱。
單薄的可以。
許昔流放下手,盯着男人頗顯靜谧的睡顏看了一會兒,總算是放下心來。
小小的哼了一聲。
然後才認命的給對方繼續處理傷口,将已經止住血的手心上完藥後拿紗布一層層仔細包紮起來。
等他全部弄完,距離他抵達別墅,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了。
夜更深,雨勢似乎止住了,偶有積水從檐下滴落,滴答滴答。
許昔流站起身松了松筋骨,揉了揉眉心,感到熬夜之後從身體內部升起的疲倦。他雖對這種疲倦很熟悉了,可再怎麽經歷,還是感到不太舒服,誰不想在該睡覺的時候安安穩穩香香甜甜地躺在床上呢?
他将拿出來的東西一一收拾好妥帖放回藥箱裏。
一邊計算着自己開車從別墅返回家裏需要花費的時間,一邊拎着藥箱走出這間屋子。
門口的管家适時地迎上來,看到對方,許昔流很盡責的道:“秦先生已經睡着了,再醒來的時候,就是正常的時候了。他手上的傷我給包紮好了,身體上的其他擦傷,也已經上過藥,稍微注意一下,手上這段時間就不要碰水了。”
許昔流只簡潔的把事情說了一下,至于更深的,比如說勸主角攻遠離刺激源頭,以及為了更好的恢複最好接受其他專業心理醫師更頂端的心理疏導治療,他沒說。
因為知道說了也沒用,這狗血的劇情也就是這麽推進的,不然也不會發生對方被突然刺激發病,而他這個被迫全能的普通家庭醫生半夜苦逼工作的事了。他只能盡力完成他工具人的戲份,然後盡快退場,争取不把自己卷進這狗血難言的劇情裏。
聽完許昔流說的話,鐘叔往屋子裏頭望了一眼,看見男人安穩的躺着,眼底神色欣慰:“辛苦許醫生了。”
“應該的。”
百萬年薪呢。
許昔流溫雅的笑笑。
他正要邁開腳步離開,就又被管家叫住了。
鐘叔道:“已經這麽晚了,麻煩今天許醫生跑一趟了,不如許醫生先在這睡一晚吧,恢複一下精神,等天亮了再走。”
許昔流聞言遲疑了一會兒。
是有點道理。
但是......
仔細想了想,原主之前似乎也有留宿過,來不及大半夜的趕回去,他今後大晚上被急匆匆叫過來的次數不會少,那就沒必要客氣了。
于是許昔流欣然同意了:“好。”
鐘叔領着他到了一間客房,許昔流進去後,對方就識趣地離開了。
許昔流也沒工夫打量這間客房,簡單收拾一下就躺下了,他剛想閉上眼,感受遲來的睡眠,腦子裏卻忽然想起來自己的手機似乎剛才落在主角攻的屋子裏沒拿回來。
掙紮片刻,他又無奈坐起來。
他從主角攻房間裏出來又到這間客房裏,時間沒過去多少,鐘管家好像領他到客房裏之後又回到主角攻的房間裏收拾去了,希望自己過去的時候對方還在,不然他要是自己一個人進去主人家的房間,總感覺怪怪的,要是被人誤會是去鬼鬼祟祟幹什麽壞事就不好了。
客房離那邊有點遠,許昔流想着速戰速決,步履極快地走過去,路上卻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站在拐角,似乎拿着手機和人正說着什麽,看到他,意外了一瞬,随即收起手機迎上來笑眯眯問:“許醫生啊,這麽晚了是要去哪?”
薛伯不着痕跡的看了眼匆匆套着大衣出來的青年,試探道:“是先生又出了什麽事,許醫生過來看看的嗎?”
許昔流認出了這人是在別墅門口等候迎他進來的男傭。
不過态度并不怎麽樣。
當時情況緊急,他也就沒在意,如今嘛......
許昔流跟着露出一個完美和煦的笑:“不,是我有東西落在了秦先生那邊,趁着這會兒還不晚,過去取回來。”
一邊說,他一邊思索眼前人的身份。
之前沒注意看,此刻仔細觀察,這人身上穿的竟是和鐘叔一樣規整妥帖的管家制服,難道他也是管家?
一個別墅裏居然有兩個管家,這也太奇怪了吧,也不怕因為職權競争打起來。
許昔流在腦子裏搜羅自己知道的劇情還有原主的記憶,還真讓他找出來了什麽。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個瞧上去過于精明的中年男人應該是這座山間小莊園裏管人事的傭人,也是個小頭目,算得上半個管家了,他的媳婦還是這裏的廚娘,一家子在別墅裏地位不低。
許昔流心下明朗,臉上淺淡的笑意卻沒變,任誰看也只是個一心想取回東西沒什麽威脅的小醫生。
薛伯觀察了一陣也放下心來,沒有跟着過去,他可不想和那瘋子沾上點什麽。只是朝許昔流點點頭就離開了,似乎是急着有什麽事去做。
許昔流看了看對方的背影,還有口袋裏隐隐透出亮光的手機,挑了挑眉。
這小管事好像有什麽秘密似的。
不過原主的記憶裏實在沒什麽重要的,作為一個來了看完病就走,無情看病機器人的私人醫生,記憶裏大部分都是如何如何治療主角攻的病痛,對其他人一點也不關心。他能搜羅出對方的印象,還是因為原主剛來給主角攻治病時,這小管事曾殷殷切切的到原主跟前自報家門。
許昔流有一搭沒一搭的想着,腳步卻不停。
很快,他就回到了主角攻的房間。
看到那半開的門裏透出的燈光,許昔流心下松了一口氣。
還好,趕上了。
他腳步松緩下來,靠近時,卻看到門框上扶着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手的形狀很好看,因用力而青筋浮起,就是太過蒼白了些。
下一秒,門口就出現了一抹絕不該在這時出現的身影。
男人身形高大且消瘦,站直時這種感覺尤甚,像一株雨中簌簌的松。臉色病态蒼白,扶着門框,像是要出來,可又脫力般,只能手指緊扣着門借着力,不住喘息着。黑色碎發散亂在眉眼處,狹長雙眼陰郁非常,每動一下,絲綢質地的睡衣便稍稍晃動一下,可想而知底下軀體的羸弱。
這不是本該在鎮定劑效用下睡着的主角攻嗎?
怎麽會出現在這?
許昔流訝然。
男人好像沒有發現他,兀自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看起來并沒有發病的樣子,可就算如此,他氣質上的病态陰郁也很不想讓人靠近,打心底的懼怕。
倏地,對方擡起頭,許昔流冷不丁地和那雙陰郁的眼睛對上,他心裏一咯噔,笑了下,挂起溫和的笑容打招呼:“秦先生......晚上好呀?”
秦罹抿着唇沒說話,額角沁出一層薄汗。
感受着身體上連路都走不好的孱弱,內心厭惡至極,抓住門框的手又用力了些,像是要捏碎木板一樣。
許昔流看見他不理自己,仍是自顧自的想往外走,眼神有着些微的恍惚,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的樣子,連忙過去扶住對方。
不扶不要緊,一架過男人的胳膊,對方的重心下意識傾斜過來,許昔流差點被壓趴下。
他震驚。
看上去這麽單薄,實際上卻重的要死!
而且對方還比他高,扶起來更費力了。
有一種以為自己接的是紙片實際上卻是沙包的錯覺感。
一瞬間,許昔流忽然有些後悔自己過來的舉動。
他盡量□□自己的聲線:“秦先生這時候不該睡着了嗎,出來是有什麽事嗎,怎麽不叫人?”
秦罹狼狽的任由自己被扶着,狠狠閉了閉眼。
他的意識此刻介于清明與恍惚之間,清明是因為鎮定劑,而恍惚,則是由于他将近一天沒吃東西,胃部隐隐作痛硬生生使他從睡眠中疼醒。這種伴随痛意的清醒,讓他更能真切的體會自己的無能與堕落,不由自主的去想去感受,自虐般的牢牢記得。
真是......狼狽啊。
秦罹喃喃自語,語氣嘲諷:“......你也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好不容易扶着主角攻站穩的許昔流:“?”
這說的什麽話!
我要是看你笑話我早在旁邊看你摔倒了。
再說了,現在談什麽笑話呀,你不清醒的時候喊我媽的事就算了嗎?
他心裏腹诽,面上卻是挂着和煦的微笑問:“秦先生怎麽這麽說呢,作為你的私人醫生,關心你難道不是我的職責嗎。”
秦罹不置可否。
他的胃部抽痛,疼痛之下,精神頭也算不上好。
一半身體都靠在扶住他的青年身上,微微垂着頭,眸光沉且無力。由于姿勢的緣故,對方身上的熱度綿綿不絕的傳過來,很溫暖,溫暖的像是幻覺。
秦罹知道扶住自己的這個人是他的私人醫生,從他被丢到這座別墅裏不久,就過來跟着他了,可是這番話,還是頭一回聽對方說。
關心他。
呵。
不知哪來的力氣,秦罹忽而伸出手,強硬地掰過來對方的臉,對着自己。
不可否認,他的私人醫生擁有一副好相貌,此刻下巴被他捏在手裏,微微錯愕的仰着臉望着他。金絲眼鏡不知去哪了,沒了眼鏡的遮擋,那雙狹長桃花眼的韻味完完全全的流露出來,眼尾天然一抹紅,溫雅的表象之下,靡豔絲絲縷縷的冒出來。
表情倒是乖的很。
秦罹目光如蛇一般掃過他的臉,手轉而向下,扣住了對方的脖子。
陰狠諷笑道:“那這樣呢,這樣也還會關心我嗎?”
手上力道一寸寸收緊。
蒼白的手背上繃起青筋,讓人毫不懷疑,某一時刻他會徹底扭斷手底下纖細的脖子。
猝不及防被掐脖子的許昔流眨眨眼,心想這人又發什麽瘋。
他感受着男人半個身體靠在自己身上的感覺,無語的松了松手上的力道。
于是上一秒還在陰恻恻冷笑的男人下一秒就貼着許昔流禿嚕了下去,瞬間矮了許昔流半個頭,雙膝着地。
“......”
許昔流迅速地又把對方提溜回來,繼續靠在自己肩頭,假笑道:
“哎呀不好意思秦先生我手松了,秦先生沒事吧?”
秦罹:“......”
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