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記得在楠豐博覽中心初次“同框”, 假夫妻兩人一個臺上一個臺下,視線根本沒有交彙,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在刻意避嫌。

如今, 溫皓白的目光卻像是融化在陽光下的冰淇淋,黏黏糊糊, 全程都停留在莊青裁身上。

所幸, 過硬的職業素養并沒有讓她成為大型活動中的“突發狀況”。

趁舞臺上表演歌舞節目的間隙, 莊青裁截住了對接人,頭腦冷靜地詢問他是否需要找機會重點介紹新到的嘉賓。

理應如此。

但不知溫皓白出于何種考量,竟執意要将低調進行到底。

直到宣布開幕儀式順利結束,莊青裁微笑着站在漫天飛舞的金色紙片中, 都沒念出“閱川集團總裁”這個頭銜。

也沒能趕走不斷在腦子裏徘徊的諸多疑惑:溫皓白眼下不是應該還在隆濱嗎?閱川集團由付聰作為代表出席了這次活動,他為什麽還要跑一趟棠山?

總不能真的是為了看她穿……

不不不,那個“工作機器”應該做不出這種事。

屏住呼吸, 莊青裁及時甩掉了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清場過後, 她跟車前往主辦方事先安排好的溫泉度假酒店。

明天要拍攝沉浸式體驗酒店服務的視頻素材,後天還有一場《城市晚六點》的溫泉節直播連線, 任務并不算重,她琢磨着,放好行李後馬上補個覺, 等晚點再去泡溫泉。

只是……

途中接到了溫皓白打來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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瞄了一眼身邊的同事,莊青裁直接挂斷,想想又覺得這麽做不合适, 于是回了條消息:和同事在一起。

溫皓白:和同事在一起,就不能接我的電話?

字裏行間昭然着不悅。

遲遲沒等到回複, 他又不依不饒追問:住在哪裏?

莊青裁遲疑着敲下“悠然山莊”四個字。

溫皓白:主辦方安排的?

莊青裁:嗯。

溫皓白:知道了。

見對方不像是想要繼續閑聊下去的樣子,盡管有滿肚子心事, 莊青裁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秦哥開着臺裏配的那臺小破車,很快到達目的地。

悠然山莊是棠山鎮此次重點打造的旅游度假區項目,占地七百多畝,一共有六十多個不同功能的溫泉泡池,主打古樸雅致、返璞歸真的風格,給人一種“住進來就能延年益壽”的錯覺。

莊青裁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被溫皓白擾亂的心弦慢慢歸于平靜。

沒來得及換回常服,她便腳踩高跟、一襲紅裙站在酒店大廳裏登記入住,耀眼非凡,就連幫他們辦理入住的前臺小哥都忍不住搭讪:“美女,你是明星嗎?”

莊青裁抿笑搖頭。

那件禮服裙上的釘珠實在太多、太密,以至于讓她不敢随随便便披上外套,生怕弄壞了父親的傑作。

這身行頭一旦離開舞臺,确實顯得有些招搖。

對她頗有好感的陸銘得了獻寶的機會,嘴巴抹蜜似的接話道:“不是明星,勝似明星--來咱們臺裏錄節目的明星也不少哇,沒見小莊輸給過她們。”

秦哥和小馬也連聲附和。

莊青裁鬧了個臉紅,催促他們趕緊掏身份證。

跟一群男同事異地出差的好處就是,可以理所當然住單間,就在莊青裁探身去挑選房間時,身後的動靜惹得四人接連回頭:是鎮長王祥雲親自領着幾位參加過開幕儀式的熟面孔辦理入住,

其中,居然還有個冷着張臉的溫皓白。

分心應付着滔滔不絕的王鎮長,他看她的目光,倒是比上午稍有收斂。

那家夥怎麽也……

仔細想想,莊青裁似乎又不覺得很意外了,只是暗忖,“知道了”這三個字在溫皓白的字典裏可以衍生出無數種意思,而剛才發給她的那句,隐藏含義則是:我這就來。

随便吧。

貴客駕到,廣電中心一行人很識趣地退到一旁。

莊青裁不想在這種場合與他扯上關系,只能低頭佯裝檢查行李,卻在丈夫走過身邊時,被一股熟悉的冷松香倏地籠罩--溫皓白“随手”将外套搭在她的肩上,外加淡淡一句:“穿着。”

莊青裁愕然擡眼。

不止是她。

是所有人。

所有人都愕然擡眼,打量着這對不該有任何交集的年輕男女,企圖挖出一點可供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花邊新聞。

接收到妻子通過眼神傳遞來的“露餡你就完蛋了”,溫皓白及時将已經到嘴邊的關切咽了下去,改口道:“注意影響。”

順勢,又剜了眼身側:那個大堂經理趁她彎腰填表時一覽春/光,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莊青裁渾然不知,只琢磨着,自己身上這條一百二十八還包郵的禮服裙布料并不算少,該遮的地方都遮着,哪裏影響到其他人了?

在家明示她穿吊帶睡裙,在外穿條禮服裙都要管着,哪有這種道理……

這幾日的郁結還沒消,莊青裁越看丈夫越覺得不順眼,又不好發作,便暗自握緊拳頭、用指甲摳着掌心。

聽溫大總裁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王祥雲一行的表情也很複雜,一時間不知如何接茬。好在,付聰是個會維護上司的,馬上笑着說了句“我們溫總家風甚嚴”,勉強打了圓場。

旁人也都陪笑,順勢或真或假地奉承了幾句。

莊青裁沒法在這種場合施展“訓夫之道”,只能裹緊溫皓白的外套,眉眼低垂,沖他輕聲道一聲:“謝謝溫總,回頭我把衣服還給您”。

揣着一顆怦怦直跳的心髒來到房間,莊青裁放好行李,卸了妝發,用最快的速度換上一身日常套裙。

随後,她便對着溫皓白那件高定西裝愣神。

直到手機開始震動。

似是擔心電話再度被挂斷,溫皓白這次選擇了直接發消息,問她什麽時候把外套還給他,還“貼心”地附上了自己的房間號。

望着那件被強塞過來的西裝,莊青裁此刻愈發篤定:這就是一個專門用來捕獲她的陷阱。

一旦進了溫皓白的房間,免不了就要親熱,而現在的她,根本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肢體接觸。

要不,就裝作沒看見消息……

短暫的沉默後,屏幕再度亮起。

溫皓白:你要是不過來,那我就去你那兒了。

溫皓白:房號是8286,對吧。

連這都打聽清楚了……

根本躲不過。

莊青裁認命地嘆了口氣,抱起那件西裝外套,起身向外走。

悠然山莊有一部分房型自帶戶外泡池,為了保護客人隐私,這一片的建築物都只有一層。

溫皓白的房間在8888,沿着走廊繞過幾個彎,莊青裁終于尋到準确位置。

做了個深呼吸,擡手敲門。

很快,房門從內打開,不等她有所反應,便被在玄關處等候多時的男人一把拖拽進去,抵在牆上。

積攢多日的思念具象化為沖動。

用身體作為枷鎖,溫皓白禁锢住她,不容分說地吻下來……

熱息鋪天蓋地,幾近于瘋狂地索取令莊青裁頭暈目眩,潰不成軍,懷中西裝落在腳邊,也無人搭理。

趁雙腿發軟前,她用僅存的力氣咬了那家夥一口。

順勢,雙手死命抵開對方。

溫皓白不由微怔。

盯着懷裏神情厭惡的女人許久,他緩緩舔掉唇角的血珠:“這麽久未見,溫太太就是這樣‘思念’丈夫的?”

已經不算揶揄了。

語氣中帶着直沖雲霄的怨念。

避開那道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生吞活剝的目光,莊青裁後背緊貼牆壁,努力平複喘息,聲音快要低到泥土裏:“溫皓白,我反悔了,我……我要重新考慮一下,我們之間的關系……”

進屋之後,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拒親近,已然叫溫皓白瞧出些許端倪,又親耳聽到這般“劃清界限”的說辭……

他的心猛地沉下去。

離開玲珑華府時還那樣要好--發生了什麽?

想不出慘遭冷落的原因、也無法自省,強壓着心頭亂竄的火,溫皓白一只手撐住牆壁制造出小小的包圍圈,另一只手捏住莊青裁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鼻息滾燙,聲音卻冷得像裹了層冰渣子:“理由?”

莊青裁的下唇被咬出淺淺的一道痕跡:“我可以不問你的過去,你的将來,接受這段短暫的親密關系,但我不接受……”

她加重語氣:“和別人分享這種親密。”

回房間卸妝時,莊青裁重新打理過頭發,眼下只用鯊魚夾簡單挽了個發髻,額兩側散落着縷縷碎發,倔強中透着幾分易碎感。

房間裏安靜得可怕。

但最可怕的,還是面前如同松柏般挺立的男人。

溫皓白眯起眼,似是忍耐到極限:“你們主持人說話,非得加段開場白嗎?”

見她愣怔,又冷聲催促:“有話直說。”

啞了幾秒鐘,莊青裁決定不再繞圈子:“昨晚我回家的時候碰見了席小姐,她讓我把領帶轉交給你。”

“領帶?”

“嗯。”

“什麽領帶?”

“一條藍橙相間的男士領帶。”她搜腸刮肚找到個自認為還算恰當的形容詞,“花裏胡哨、騷氣外露的。”

溫皓白眉峰一揚:“席初晚讓你把那條花裏胡哨的、騷……咳,騷氣外露的男士領帶--給我?”

莊青裁點點頭:“是啊,說是不小心落在家裏了。”

複又強調:“她家。”

腦海中零零散散的線索拼湊出真相,溫皓白試探着問:“所以,你是覺得我在席初晚家裏待過?”

她不說話。

算是默認。

被妻子拆穿--暫時不好說拆穿吧,質疑,被妻子質疑,莊青裁想,是個男人應該都是會生氣的。

誰料,溫皓白的神情卻漸漸變得柔和,用指腹輕輕碾着莊青裁瘦削的下巴:“你是在吃醋嗎?”

她知道,這不是“吃醋”。

也絕對不能用“吃醋”這樣輕描淡寫的字眼一筆帶過。

對溫皓白而言、對他身處的那個圈子裏的人來說或許稀松平常,但對她而言,已經觸碰到了最後的底線。

別扭地将臉轉開,莊青裁還是決定說出自己的想法:“我以為這種關系,嗯,是一對一的,我從來沒想過,原來你還……”

還有別人“跟”着。

算是徹底明白過來的溫皓白輕笑一聲,扯回她的思緒:“以前沒想過,以後也不必想。”

沒咂摸明白這話的意思,莊青裁長睫一垂,小聲抱怨:“你讓我有話直說,自己卻拐彎抹角。”

溫皓白俯身,故意去尋她的視線,聲音裏揉進少有的幾分溫柔:“沒有過去,沒有将來,自始至終就只有你一個--夠了嗎,還要我怎樣直說?”

莊青裁讷讷出聲:“什麽叫只有我一個……”

溫皓白凝視着她:“你說呢?”

他無疑是驕傲的。

可以直白表達出欲望,卻羞于表達出愛意。

只是沒想到,有些品種的小青菜生來油鹽不進,焯水進鍋焖炖那麽久,居然還是半生不熟。

碰觸她的腰線,迎上莊青裁那雙微微圓睜的眼眸,溫皓白繼續自證:“而且,你好像還不清楚席初晚和韓奕的關系……”

他原本也不清楚。

威逼利誘之下,韓奕那家夥才老實交代了和席初晚春風一度的風流事。

想到自己在樓上被老婆冷落,而下屬卻在樓下逍遙快活……

面上無光的溫大總裁當即找了個理由,打發韓奕留在隆濱的項目施工現場多做幾天苦力,以解心頭之恨。

他滿眼無奈:“順便一提,我讓韓奕送來家裏的是兩盒草雞蛋,結果不知怎麽就變成了兩盒——這件事是他自作主張,并非我的本意。”

視線飄向別處,溫皓白壓低聲音:“我……還從來沒有買過那種東西……”

像是羞怯。

又像是強調。

尚處在震驚中的莊青裁說不出一句話,無心去分析丈夫的細微表情,只難耐地挪動了一下微麻的身體,開始自我複盤:

那條領帶是韓奕的?

留在席初晚家裏過夜的人是韓奕?

那兩盒莫名其妙出現又莫名其妙消失的安全套,也是韓奕的惡作劇?

細細想來,席初晚當時只是讓她把領帶交給溫皓白,确實沒說是他的東西--都是她在腦補。

而且還是在往奇怪的方向腦補。

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非常愚蠢的錯誤、還對丈夫說了一些非常過分的話,莊青裁登時漲紅了臉。

思索再三,唯有心虛扯開話題:“韓奕怎麽能這樣……”

不等溫皓白發表出“是啊他怎麽能随便亂送安全套這種東西”或者“是啊他怎麽能處處留情”之類的感慨,她又接着埋怨:“都過去這麽久了,他是不打算把打碎的兩盒草雞蛋賠給我們了嗎?”

溫皓白:“……”

果然還是草雞蛋比較重要。

是這個女人的一貫作風。

無奈地勾了唇角,溫皓白深吸一口氣:“回頭我讓他賠。”

說罷,又用膝蓋抵住妄圖逃走的妻子,語氣裏帶了幾分警告意味:“都解釋清楚了……那就再說一遍,還想‘跟着’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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