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經過一番溝通, 兩個倒黴蛋放好行李、輕手輕腳地上了閱川集團的大巴車。
毫不意外,引起一番騷動。
借着昏暗的光線,有人認出了莊青裁, 小小聲議論着:“是那個楠豐電視臺的主持人……”
後面的話,莊青裁便聽不清了--也不知那位付總和溫皓白的助理們究竟是如何宣傳她的。
所幸, 付聰沒有跟車。
他若是在這裏, 他們怕是根本上不來。
車裏的空座位不多, 莊青裁與小馬小心翼翼挪到後排,盡可能減少存在感。
只是左等右等,車輛遲遲沒有啓動。
莊青裁有點坐不住了,剛想尋人問問發生了什麽事, 對面翻看手機群消息的姑娘突然輕呼一聲:“不是吧,溫總真要和我們一起坐大巴回去啊?”
聽到這話,原本窸窸窣窣車廂瞬間安靜不少。
莊青裁還沒來得及望向窗外, 西裝革履的男人便已步履匆匆上了車。
溫皓白目光逡巡, 很快鎖定了自己的目的地。
他肩寬腿長,行走在本就狹窄的車廂過道中, 更具壓迫感。
怔怔地盯着不斷逼近的黑影,莊青裁的心快要提到嗓子眼。
那一聲聲由遠及近、此起彼伏的“溫總”如若助戰的伴奏,最終, 溫皓白在車廂後排駐足,盯着坐在雙排座外側的小馬。
Advertisement
實習記者小馬可能是将自己技能點都點在了“八卦”上,當即反應過來, 拎着雙肩包起身就往別處走,也不說是給溫皓白讓座:“唉, 我怎麽突然感覺自己坐在這裏暈車呢?小莊姐,我去前面了找個位置喘口氣!”
還沒開車呢……
默默吐槽着臨陣脫逃的同事, 莊青裁只能硬着頭皮獨自承受一切:“溫總。”
溫皓白“嗯”了一聲,在她身邊坐下。
龐然大物緩緩啓動。
燈火通明的溫泉酒店被甩在身後,大片農田和零星屋舍闖入視野,在昏暗月色的渲染下,構成了一張泛黃的老照片。
面對如此景致,莊青裁卻無心欣賞--他們不是沒有經歷過比這更近的距離,但這一次,卻叫她比任何時候更緊張、心虛、神經緊繃,如坐針氈,就像是分子運動突然加劇,哪怕只是并肩而坐,他們也在彼此交融。
這個距離說話,不管将聲音壓的多低,一定會有人覺察出端倪。
思前想後,莊青裁摸出手機給端坐身邊的丈夫發了條消息:話說,你不會在車上突然官宣吧?
聽到震動聲,溫皓白疑惑地看了眼手機屏幕,随即輕笑出聲。
他很快回複:這種場合不夠正式。
看到當事人的承諾,莊青裁稍稍松了一口氣。
……也就只是一口。
她繼續追問:那你為什麽坐大巴車呀?
溫皓白:讓她們适應一下。
莊青裁啞然。
敢情,閱川員工都是你play的一環呗?
壓着唇角快要藏不住的笑意,她一邊尋找合适回擊的表情包,一邊用餘光偷瞄着溫皓白:後排無人,只見那家夥調整了一下座位靠背,身體後傾,脫掉外套蓋在身上,似是要小寐片刻。
然而……
純黑色的西裝外套看似無意地搭在了莊青裁的腿上,猶如一片不小心潑灑進車廂內的夜色。
借着布料的遮掩,他用指節在她的絲襪上輕輕刮擦。
像是被一股又一股的細小電流擊中,莊青裁渾身一繃,飛快按住溫皓白的手,嗔怪着剜了他一眼。
對方假裝沒看見。
暗暗在心底罵了一句“陰險狡詐”,莊青裁又發消息:你別太過分。
溫皓白:嗯?
莊青裁:回家再和你算賬。
明明是一句惱羞成怒的警告,卻生生叫溫皓白聽出幾分嬌嗔,竟還期盼着能早點回家--和她算賬。
見溫皓白無動于衷,莊青裁還想再說點什麽,耳邊忽然響起前排女員工一聲充滿怨念的低吼:“到底是誰的手機一直在震動!還讓不讓人補覺了!工作日帶薪團建本來還挺開心的,不要逼我在回去的路上罵人啊!”
短暫的靜默後……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後排兩人幾乎是齊聲道歉。
那位上車後就專注補覺的女員工認出了自家BOSS的聲音,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罵的是誰。
她倒吸一口冷氣,慢鏡頭回放似的轉了臉,顫聲道:“沒、沒事……”
莊青裁将手機設置成靜音,抿了下唇,将手偷偷放到溫皓白的外套下面,猝不及防碰了碰他的指尖。
溫皓白的目光飄過來,勾了勾唇角,熱烈地回應着她的試探。
如同水面下嬉戲交纏的兩尾魚。
平鋪的外套開始起起伏伏。
被捉到了好幾次,莊青裁玩夠了,甫一擡眼才發現,剛剛那段小插曲,已然為他們招來了一車人的窺視目光。
*
約摸是為了彰顯閱川集團的待客之道,大巴車駛入城區後,司機決定先送小馬和莊青裁到廣電中心。
為了避免讓溫皓白的員工看出端倪,莊青裁假模假樣地和小馬一起回單位放了幾樣東西,又給秦哥打了一通電話報平安……回到玲珑華府時,溫皓白已經坐在沙發上等候多時了。
她前腳下車,他後腳到站。
這樣的“巧合”,免不了又引起閱川員工們的一番猜測。
茶幾上放着兩盒草雞蛋,紙盒上印有“悠然山莊”的字樣,莊青裁抿着笑,知道是他特意帶回家的。
有點兒過日子的意思了。
她用手腕上的橡皮筋束起長發,開冰箱拿了一瓶果汁,正在幫她搬行李箱的溫皓白忽然吸了吸鼻子:“家裏一股什麽味兒……”
莊青裁将冰箱門拉到最大,向他展示:“喏,就是這些啦。”
只見置物架上放着七八個大小不一的玻璃罐,每一只都被塞得滿滿當當。
空氣裏的甜酸氣味瞬間更盛,溫皓白不受控制地喉頭一滾:“我去隆濱出差的那段時間,你在家裏做了什麽?”
莊青裁将冰箱門關上,如實回答:“切蘿蔔切黃瓜。”
溫皓白皺眉:“然後呢?”
她眼觀鼻鼻觀心:“腌蘿蔔腌黃瓜。”
妻子的表情和語氣都令溫皓白哭笑不得,仔細想想,又心疼得緊,他走過去将人攬進懷裏,揉了揉她的頭發:“蘿蔔黃瓜怎麽惹着你了,怨氣這麽大?”
“蘿蔔黃瓜沒怎麽惹着我。”
“那是誰惹着你了?”
莊青裁不說話,咬着唇,在溫皓白懷裏悶悶地“哼”了一聲。
那天與席初晚道別後,她攥着那條男士領帶獨自回家,越想越生氣,一時間尋不到發洩的法子,便從網超買來了很多蘿蔔和黃瓜,一個人大半夜站在島臺前,用刀将它們切吧剁碎、加糖加醋、塞進瓶子裏腌成小菜……
得知真相後的溫皓白默默松開了她。
莊青裁眨眼:“你怎麽了?”
他略有吞吐:“隐隐作痛……”
當妻子的及時送達關心:“哪裏痛?要不要我幫你揉揉捏捏?”
溫皓白退後一步,斬釘截鐵地拒絕:“不用。”
心有餘悸。
深谙自己給丈夫留下的那些“慘痛”回憶,莊青裁忍俊不禁,眼角眉梢的狡黠再也藏不住。
她上前一步,張開雙臂主動攬住丈夫的腰,溫存片刻,喃喃發問:“溫皓白,我可以完全信任你嗎?”
莊青裁這幾天總是在想,自己是不是變得貪心了?居然想從那個男人嘴裏得到更多的保證……
或者說,承諾。
她不想再經歷第二次那樣的猜疑。
頓了頓,又補了句:“至少,在協議生效期間……”
三年時間并不算長。
或許還會更短。
既然已經決定好好地和他在一起,莊青裁只想不遺餘力拿出所有的愛,一天,一小時,一分鐘,都不願缺失。
溫皓白收緊手臂:“你可以完全信任我。”
他沒有用語氣詞來回複,這樣顯得更加鄭重。
仍是不夠。
于是又接着道:“哪怕協議失效。”
莊青裁恍惚接話:“都說了,不可以賴賬的……”
剩下的半句警告還沒說完,就被吻住。
昨天沒舍得讓妻子遭罪,眼下卻是再也忍不住了。
結束那個濕熱、綿長的深吻,溫皓白的目光在她臉上流轉片刻,再度俯身,不再拘泥于一處。
衣服和配飾零零散散落了一路。
莊青裁感覺到雙肩微涼,很快又被他溫熱。
她聽見略帶壓抑的男聲:“還剩幾個,用掉吧。”
*
徐姨這兩天來做過清潔。
主卧新換上的床品觸感很好。
近乎是一整個人都陷入了那片柔軟,莊青裁終于承認--那天的溫皓白,已經很是克制。
像是一簇冬日裏的爐火,安靜,溫暖。
所以他們一起融化。
但火焰即是火焰。
燒穿了冰冷的殼,蓬勃與熾熱勢不可當,足以令她窒息。
他們的所作所為過于水到渠成,以至于沒來及按滅房間裏的燈,暫時得以喘息的莊青裁支起身子,艱難地捧住他溫皓白的雙頰,水霧蒙蒙的雙眸凝視着他:“溫皓白,你的臉……好紅啊……”
末了,抿笑出聲:“還怪可愛的。”
像“可愛”這樣的形容詞,并不适合用在一個自比為西西弗斯的男人身上。
但是,她就是這樣覺得的。
秘密被妻子戳穿,溫皓白有些無措,商海沉浮多年,還是讓他迅速找到了掩飾尴尬的辦法。
按着莊青裁的後頸,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趁着她眼底迷茫未散,溫皓白暗示意味頗重地瞄了眼不遠處的衣帽間:“要不要去看看你自己的臉有多紅?”
衣帽間不缺鏡子。
很快明白了丈夫的意思,莊青裁腦子一亂,沒敢再糾結臉紅的問題,只往他懷裏鑽了鑽:“不要。”
遲疑片刻,又是一聲更低的呢喃:“下次再說吧……”
尾音顫顫的,像是帶着隐形的小鈎子。
不是撒嬌,勝似撒嬌。
溫皓白呼吸一亂,不容分說将人抵開。
擡手撥開貼在莊青裁臉側的幾縷碎發,他托住她的腰,調整着姿勢,聲音裏帶着無邊的蠱惑:“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