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逃離第18層（六）
第13章 逃離第18層（六）
◎操房獎勵◎
江螢不明白這股悲痛怆從何而來，卻被勾起了多年前的回憶。
她想到父母還在世時，她和江晚的感情并不好，有次媽媽給了她們一人一袋小脆餅，江晚吃得快，吃完了就偷江螢的，被發現後兩人扯着頭發打了一架，衣服都撕破了。
等父母下班回家時，姐妹倆扯着嗓子大哭，仿佛誰哭得更慘，誰就占理。
等父母過世後，寄人籬下的江螢連飯都吃不飽，更別提零食了。反倒是上了大學的江晚時不時帶點吃的過來，坐在一旁默默看她吃完。
高三時，她被舅媽一家搓磨的幾乎抑郁，是江晚把她接走，讓她複讀重考。也是在那時，她才知道江晚不但背着助學貸款，還當家教、做主播、倒騰公衆號，什麽來錢做什麽，才負擔起房租和生活費。
姐妹倆一路扶持着走來，日子正慢慢變好時，江晚卻失蹤了。
“你把我唯一的親人搶走了。”江螢在黑暗中孤獨地低語，“我現在無牽無挂，就留在這兒跟你死磕好了。”
怪蟲也好，肉塊也罷，不管它是什麽東西，都吓不倒她，她要找到姐姐一家，把他們送回陽光下。
“我不怕你。”她體內生出一股力氣，開始掙動手腳，“你這惡心的蛆蟲，我才不怕你。”
仿佛在回應她的信念，鐘聲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落入口中的獵物要掙脫，獵人當然不答應，無數條慘白的手臂伸出來，将她死死束縛。
江螢透不過氣，她痛苦地眯着眼，發現緊壓自己的肉塊蠕動着，再次變成白西服男子的模樣。
它低下俊美扭曲的臉龐，銀發絲絲縷縷垂落，薄唇古怪的彎起，發出非人的嗓音：【……我的，你是……我的！】
它的音色疊加了許多聲線，老的小的男的女的人類的非人的，聽的人頭暈欲嘔，理智瘋狂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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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江螢奮力反抗，恐懼早已被怒氣取代，“別碰我，你這個怪物！”
她淺褐的眸子因怒火而發亮，像兩顆耀眼的寶石，映出對方真實的樣子。
透過俊美的皮囊，它其實是一團漆黑、扭曲的怪物，是人類歷史記載中最恐怖的存在。
江螢用力擡手，狠狠推打面前的男人，說來也怪，被她手指碰到的地方，西服竟消融成黏液，滴到她身上。
銀發男子微微皺眉，随後出離憤怒，耳鳴聲陡然加劇。
江螢身體一震，意識無法控制的滑向深淵，又在鐘聲裏回過神。
暈厥清醒，再暈厥，反複拉扯，終究是耳鳴聲占了上風，江螢渾身顫抖着，精神幾乎被扯成碎片。
撐不住了，她軟軟地松開手，放任意識沉入黑暗，畢竟只是普通人，無法與非人的存在抗衡。
能與它抗衡的，大概只有神明吧。
這時眼前閃過一陣白光，下一秒，身體仿佛浸入一片溫暖的沙灘，腦內撕裂般的痛苦也緩解了。
“哈啊——”江螢大口呼吸，像溺水的人重獲空氣，纏繞她的手臂紛紛松開，不甘的嘶吼着，落回幽暗的深淵。
她得救了？誰，是誰救了她。
江螢緩過神，帶着殘留的耳鳴，努力睜大眼環顧四周，發現無論洗衣機熨燙機，還是詭異的肉塊都消失了。
此時她躺在一間二十平米大的屋內，身下是深色實木地板，三面落地鏡環繞，映出無數大大小小的自己。
是操房，她終于來到了操房。
“呼！”江螢癱在地上，平複激烈的心跳，半晌才捂着眼哭出聲。
“好難啊……老姐，你們到底在哪兒啊？”
她不敢哭太久，幾秒後擦幹眼淚翻身坐起，摸出手機查看。
果然，漆黑的屏幕上滾動着幾行小字：
“初級操房鍛煉［1/1］
健身中心每日鍛煉任務［1/1］
獲得獎勵［線索x1，頭帶x1］
獲得中級操房預約資格”
江螢不禁苦笑：“初級操房？剛才差點要了我的命，竟然只是初級？”
可轉念一想，方臉男曾說過，他們當初逃離20層并不困難，遠沒有江瑩經歷的九死一生，同樣的情況是否也出現在了操房？
那個裝成人的鬼東西說什麽來着，要把自己做成娃娃？江瑩抖落一身雞皮疙瘩，頓時生出極為不妙的預感。
難道自己早就被盯上了？
不可能啊，她的人生明明跟爛尾樓沒有任何交集。
就在她苦思冥想時，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江瑩迅速擡起頭，一眼就看到落地鏡中的自己，清秀削瘦，一頭直發落寞的垂在肩頭。
在她身後還站着一個人，熟悉的一身白衣，高大的身形，臉部籠着薄霧，五官看不清楚。
江螢立刻轉身，卻空無一人，她愣了好幾秒，目光緩緩下移，才看到地上的兩樣物件。
一份報紙，一根藍白格子頭帶。
她再度看向鏡中，這次只有自己的映像，江螢垂眸想了想，輕聲說了一句：“謝謝你。”
不管你是誰，不管出于什麽目的，謝謝你救了我。
平複了一下心情，她鄭重地拿起報紙，展開後只有一頁，繁體豎版，報紙正面是美麗牌香煙、明星花露香水廣告，另一面則是一篇社評。
［太平洋明珠號不太平，靜靠碼頭三天才知是鬼船］
繁體豎版看着有些吃力，江螢費了點力氣才讀懂。
1933年2月，一艘名為“太平洋明珠號”的國際客輪停靠在海市碼頭，久久沒有動靜，等碼頭工作人員上船查看後，才發現船內空無一人。
江螢皺眉，這是一條百年前的舊聞，如果這是線索，那麽鬼船和爛尾樓有什麽關系？
她一時想不明白，便拿起另外一個獎勵：運動頭帶。頭帶上沒有任何說明，江螢想起“瘋子”進入走廊前，特意戴上的半指運動手套，靈機一動，戴上了頭帶。
果然，裝備頭帶後，手機上又浮出一條信息：［你現在可以看到污染的存在，請謹慎使用］
“污染？”江螢沉吟，“是指那些異變嗎？”
剝落的牆紙，詭異的怪蟲，會呼吸的健身器材，不斷蔓延的詭異……如果這些都算污染，那它們的源頭是什麽？
“吱呀”一聲，操房門自動打開，江螢從沉思中回神，迅速将報紙與頭帶塞進衣服口袋，起身離開房間。
……
不同于安靜的操房，健身房內吵鬧聲不斷。孫妍妍一幹人圍着兩名工作人員，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
“別裝啞巴，健身房要倒閉是什麽意思？！”
“倒閉了我們去哪兒？住走廊嗎，不管我們的死活了？！”
“說話啊別裝死！！”
江螢剛出操房，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她聽了一會兒，走向人群外圍的許夢亭：“又出事了？”
許夢亭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努力控制着情緒回道：“江螢姐，有新告示了。”
江螢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發現大門上多了一張新通知，內容很短，卻讓人絕望。
［健身中心歇業通知］
“尊敬的顧客：由于不可控因素導致經營困難，本中心将于24小時後關閉，給您帶來不便，深表歉意，敬請原諒。”
再對比一旁的［新薩遜健身中心守則］——“7、如果健身房因經營不善倒閉，請立刻離開18層。”
也就是說，一旦健身房關閉，18層将不再有安全的容身處，難怪其他人會氣急敗壞。
江螢思索片刻，忽然問：“夢亭，你今天的15分鐘鍛煉完成了嗎？”
許夢亭微微一顫：“還沒，剛才孟先生的啞鈴發生異常，多虧孫小姐救了他，否則……”
有了方臉男的前車之鑒，孟易楓選了一個小啞鈴，本想一不對勁就扔掉，誰知那啞玲竟緊緊吸在他掌心，幸虧孫妍妍用水果刀道具将他們分開，但也削下他一大片皮。
許夢亭被吓得不敢嘗試，可不鍛煉15分鐘等于違反規則，下場好不到哪裏去。
江螢想了想，取出頭帶戴上，世界在她眼中立刻變成黑白灰三色，飲水器是白的，健身器的底座是黑的，而其他地方和人都是灰色的。
“白色是安全的，黑色是被污染的。”她喃喃道，随後看向許夢亭：“我可以為你提前預警，但醜話說在前頭，我不能百分百保證你的安全。”
許夢亭對她的話無條件信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另一邊，無論孫妍妍三人怎樣逼問，工作人員的回答只有“非常抱歉，無可奉告”八個字。
孟易楓一拳砸上前臺，性命攸關，他懶得再裝斯文：“狗日的，你們倆是白癡嗎？翻來覆去就會這一句？！”
羊毛裙沖進前臺一通翻找，盡管健身房早就被搜遍了，可她仍希望最後一刻出現轉機。
“如果倒閉了，你們工作人員去哪兒？總不會也在這兒等死吧！”
孟易楓還在咆哮，孫妍妍卻注意到另一邊，巨大的落地窗前，許夢亭顫巍巍騎上健身單車，剛踩沒兩下就被江螢拽下來，兩人等了一會兒，江螢點點頭，許夢亭抖手抖腳地再次爬上單車。
就這樣斷斷續續，踩滿了十五分鐘，孫妍妍眯起眼，目光落在江螢的藍白發帶上，若有所思：“新道具啊……”
“砰”的一聲，健身房大門被人粗暴地推開，“瘋子”帶着一身戾氣回來，看到牆上的新告示後，他本就陰沉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衆人立刻噤若寒蟬，生怕一不小心被瘋狗遷怒。
好在他沒拿其他人出氣，只是帶着滿身火氣一陣風似得穿過衆人，“砰”的一聲甩上更衣室大門。
江螢站在原地，在短暫的權衡後，她竟然徑直走到男更衣室門前，擡手敲響了門。
“江螢姐，你要做什麽？”許夢亭趕忙追上去，低聲勸道，“那人是個瘋子啊！”
話音未落，門被人從裏面打開，單眼皮男子站在門後，居高臨下看着她們，聲音充滿煞氣：“想死？”
江螢深吸一口氣，努力用沉穩的語氣說：“我們合作吧，一起逃離這一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