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逃離第18層(九)

第16章 逃離第18層(九)

◎人類因團結而強大◎

一進藥房,江螢就感覺到不對勁。

不同與外面的狼藉,藥房內幹淨整潔、一塵不染,藥櫃上整齊地堆着一盒盒藥片。

這明顯不合常理。

江螢冷汗刷的下來了,她立刻放輕腳步,慢慢退出藥房,可一轉身,面前仍是一模一樣的房間和藥櫃。

她被困住了。

江螢迅速拿出頭帶戴上,就在這時,身旁響起“叮”“叮”的清脆鈴聲,就像有人來取藥發現護士不在,不耐煩地摁呼叫鈴。

下一秒,一個穿襯衫夾克、留青色胡茬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屋裏,他倚在藥房窗口,有一下沒一下地摁着鈴。

江螢警惕地盯着他,男子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頭招呼道:“唷,生面孔,剛從20層下來?”

他的語氣漫不經心,笑容還有點痞,但整個人沒有敵意。

“……”江螢想了想,點頭默認。

“嘿,別緊張,20層只是開胃小菜,這裏才是動真格的。”男子笑着說,分不清是安慰她還是吓唬她,“我叫蘇慶,見光2級,你呢?”

他大大方方說出見光倆字,讓江螢有些意外,她順勢問道:“什麽是見光?”

蘇慶撓頭:“唉,新人就是麻煩……這麽說吧,擁有見光屬性的人,不容易被這棟樓污染。”

江螢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兩次直面怪物,事後既不像徐夢亭一樣自暴自棄,也不像孟易楓徹底暴露陰暗面,或許與她的見光屬性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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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你多少級了?”

蘇慶的聲音讓她回神,江螢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繼續問他:“你怎麽知道我是見光?”

“嗐,看眼神就知道了呗!到現在還能保持冷靜理性的,除了不容易被污染的見光還能是什麽?好了,說說你的等級吧。”

在男人催促的眼神中,江螢回道:“見光3級。”

蘇慶吹了聲口哨:“厲害呀,這下探險隊又添一員猛将!張力那小子總抱怨人手不夠,這一天天的,不是瘋了就是折損在外頭,能不缺人嘛?你來得還真及時。”

張力?蘇慶?

江螢猛地想起護士臺的登記表,這兩個名字赫然在冊!

可醫療中心早就荒廢了,這人為什麽還跟沒事人一樣侃侃而談,難道與他的見光能力有關?

男人見她一臉疑惑,嘆了口氣:“好吧好吧,我再多說兩句,張力那小子得賠我一根煙屁股。”

“聽好咯,在這裏,見光會被編入探險隊,輪流在白天探索樓層。至于其他人嘛,只要完成規定任務,就可以回2號和4號診室躲着。”

聽起來,這樣的組織方式比唐凱強多了。

江螢并未輕信男人的話,她試探道:“探險隊在18層有什麽收獲嗎?”

似乎看出了她的不信任,蘇慶扯了扯嘴角,大大方方地說:“出門右轉有個雜物間,再往裏走是廁所,廁所裏有怪談,在連續折損了兩名成員後,我們決定放棄廁所。”

江螢想了想:“逃生出口在廁所的概率……應該不大吧?”

“是啊,總不能讓我們集體鑽馬桶吧!再說了,見光多寶貴啊,折一個都心疼。”

蘇慶長嘆一聲,接着說,“再往前是員工辦公室,早被我們翻了個遍,沒收獲。走廊另一頭有個廢棄的健身房,裏面那些器械都成精了,我們不敢進去,但從破壞的痕跡推測,上一批躲在裏面的人應該全滅了。”

他說什麽,上一批躲在健身房的人?

江螢心頭一震,猛然意識到一個關鍵問題:“蘇先生,你還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進樓的嗎?”

“啊?哦,11月的第一個星期三嘛,那晚我在家開視頻會議。嘶……說起來,我在這鬼地方待了快三周了啊。”

江螢迅速在腦中捋了捋,蘇慶在11月初進樓,待了三周,之後醫療中心倒閉。

12月下旬她進樓,遇到已進來三周的唐凱等人,緊接着健身房宣布倒閉。

這樣看來,不論是醫療中心還是健身房,為人類提供的庇護是有時效的,都是三周。

上一批躲在健身房的人逃離失敗,迎來倒閉,全員死亡,污染蔓延。

随後醫療中心開放,支撐三周後再次關閉。

緊接着健身房重啓,迎接新一批進樓的人。

樓裏好像有個看不見的清潔工,不斷清理污染,打掃出新的安全區,供進入爛尾樓的人類藏身。

江螢越想越心悸,額頭冒出細密的冷汗,樓內這樣的循環往複,究竟是為了什麽?

她壓下眼底的驚恐,繼續問:“那你們有沒有……探索過夜間的18層?”

蘇慶停下摁鈴的手,笑容消失,神色變得肅然:“當然有。”

“每到半夜,那臺該死的電梯就會準時開門,用明亮的燈光蠱惑我們、嘲笑我們。于是有了敢死隊,那些受了傷無法醫治的人,或者自認實力強勁的見光,都曾冒險離開醫療中心的庇護,試圖為剩下的人找出一條生路。”

她忍不住問:“後來呢?”

蘇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全部有去無回。那就是個陷阱,兩批敢死隊員一靠近電梯就全滅,其中包括一名見光三級。”

“但他們死前也傳回了有用的信息,電梯絕不是出口,消防通道門後有怪談,出口一定在別處。”

他忽然停下講述,緊緊合上眼,似乎想起了當時的慘烈。

江螢沉默半晌,低聲說:“對不起。”

“沒什麽好抱歉的,這棟樓對人類充滿惡意,我們能夠對抗它的手段,只有團結一心,任何僥幸的想法都是自取滅亡。”

江螢忽然覺得眼眶發酸,她使勁眨了眨眼:“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嗯。”蘇慶扭過臉去,看着窗外,又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摁鈴,“張力這家夥,去了那麽久還不回來,該不是躲在哪兒摸魚吧。”

江螢不再抱有任何懷疑,她胸口起伏,問出了一直堵在心口的問題:“請問……你見過一個叫江晚的人嗎?她應該帶着老公孩子,她女兒叫甜甜,五歲。”

蘇慶愣住,眼底閃過一絲悲憫:“我不認識他們,很抱歉,我們不是第一批來到18層的人,也不是最後一批。”

“明白了,我會找到出口的。”江螢一字一句地說,“如果找不到,那麽就算死,我也會咬下它一塊肉。”

蘇慶停下手,笑得痞壞:“小丫頭口氣真不小,你可知道見光一旦被它污染,受的罪要比普通人慘多了。”

他轉過頭,這次不再是正常的人類模樣。

慘白的皮膚上布滿綠斑,眼窩深陷,像一具發黴的幹屍。

他的嗓音也不再充滿活力,而是嘶啞幹枯:“醫療中心倒閉那天,所有守門的見光都死了,那一天,我以為自己見到了人間地獄,誰知道,死亡并不是結束,而是開始!小丫頭,你即将面對的,是我無法描述的恐怖。”

他朝江螢伸出手,腐爛的掌心上是那個招喚鈴,“雖然希望渺茫,但請你們繼續擊敗它,解除我們的痛苦,拜托你啦小丫頭!”

“我會的。”江螢伸手去接,在觸碰到鈴铛的一瞬間,雪白的牆壁忽然變得灰暗,整齊的藥櫃也東倒西歪,在她身後,韓旭和許夢亭的身影隐約可見。

“江螢!”

伴随憤怒的呼喝,一條健壯有力的胳膊擦過她側臉,半指手套發出淡淡的白光,狠狠揍向面前的幹屍。

“等等!”江螢來不及阻止,就看韓旭勢如猛虎的一拳砸到幹屍頭上,白光将周圍景象全數扭曲。

片刻後,眼前再沒有幹淨的牆壁和藥櫃,幹屍也不見蹤影,藥房變回了灰撲撲、空落落的衰敗模樣。

韓旭低罵一聲:“跑得倒快!”扭頭盯住江螢,“你沒被污染吧?”

他手套上光芒不減,似乎一旦确認她被那東西污染了,就會毫不猶豫連她一塊兒收拾。

許夢亭硬着頭皮阻攔道:“韓大哥你千萬別沖動啊!”

江螢搖搖頭:“我沒事。”說完就趴到地上搜尋起來,很快從桌子與藥櫃的縫隙裏扣出一只灰撲撲的鈴铛。

許夢亭探頭來看:“這是什麽?”

“是道具。”江螢低聲說,“是醫療中心的前輩留給我們的。”

韓旭皺起眉:“哪門子前輩?你說剛才那個怪物,你別是被迷惑了吧。”

江螢指指自己的頭帶:“我看得見,他叫蘇慶,是死在上一輪怪談裏的人。”

他的身體一半黑一半白,是一名被污染的見光。

一半清醒,一半癫狂。

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把信息傳遞給下一名踏入藥房的見光。

頓了頓,江螢輕嘆,“如果不想變成他那樣,我們必須在剩下的時間內找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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