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出口(三)
第40章 出口(三)
◎薩遜家的秘密◎
電梯緩緩上升。
密閉空間內, 麗麗女士沉默不語,酒店經理和醫護小心地縮在角落,氣氛壓抑而緊張。
江螢站在麗麗身側, 盯着她美麗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麗麗女士,你能看到我,也能聽到我說話對吧?”
麗麗眼也不眨地看着電梯門,沒有任何反應。
江螢接着說, “這棟樓困住了我們, 連我五歲的侄女都不放過, 你曾給過青荷一次逃出的機會,我不奢求你放走我們,但能不能給一點提示?”
這時電梯箱猛地一頓, 10層到了。
門一開,麗麗快步離開電梯,醫護們提着醫療箱緊随其後。
江螢站在原地,眉心微擰, 心想難道自己猜錯了,麗麗真的看不到她?
可轉念一想,她登上了電梯啊!在毫無頭緒的一樓大堂裏, 只有麗麗的出現帶來了改變。
想到這,江螢立刻跑進空無一人的走廊,憑記憶找到1011房間,果然此刻房門大敞,酒店經理正垂手站在門外。
……
卧室內, 醫生摘下聽診器, 面色凝重地說道:“脫水, 長期營養不良,缺乏睡眠……麗麗女士,您丈夫的情況非常糟糕,需要去醫院做進一步檢查。”
麗麗看了一眼床上的丁齊,原本清俊的男人此刻眼窩深陷,臉色發青,胡子邋遢,即使換了新睡衣,仍遮不住滿身酸臭味。
“他不能離開這間屋子。”麗麗的語氣淡漠堅定,那不是商量,而是告知,“你想辦法讓他恢複健康,至于精神方面的問題,我會處理。”
醫生額角流下冷汗:“……是的,麗麗女士。”
江螢一進屋就看到萎靡的丁齊,嘗試與他溝通,果不其然,此刻的丁齊只是過去的投影,無法給予任何回應。
江螢再次去看麗麗,卻發現麗麗不知何時離開了,屋裏只剩一名護士在準備輸液,還有一邊擦汗一邊寫病歷的醫生。
眼看麗麗不在,護士忍不住抱怨:“真好笑,不讓她老公去醫院做檢查,萬一有個好歹怎麽辦?”
醫生用力咳嗽兩聲:“安靜!”
江螢屋裏屋外找了一圈,哪兒都沒有麗麗的影子,她只好回到卧室,卻看見醫護兩人拎着箱子,急匆匆走向電梯。
這麽快就打完點滴了?
江螢下意識看了眼窗外,原本還明媚的午後陽光,不知何時變成了華燈初上。
原來如此,這裏的時間流速不正常。
電梯門又一次打開,暈黃的燈光照進走廊,考慮到甜甜還在大堂,江螢決定跟着兩人進入電梯。
“呼——”
醫生長舒一口氣,心有餘悸地看向護士,“你是新來的不懂規矩,我們只需要聽從麗麗女士的命令,別反駁,更不能抱怨。”
護士一臉不解:“她又不是醫生,萬一出了事算誰的?”
“啧。”醫生四下看了看,才湊到護士耳邊說,“給你一個忠告,千萬、千萬不要惹麗麗女士不高興,她啊,她其實——”
最後三個字幾乎是用氣音說的——不是人。
“啊?”護士顯然無法理解,“不是人?她很苛刻嗎?”
“哎!”醫生欲言又止,到底是不想護士惹禍,一咬牙道,“我雖然是她的私人醫生,可這麽多年,我只為她做過一次身體檢查。那是她新婚的時候,她問了我一個奇怪的問題。”
她說,醫生,我的身體能夠孕育後代嗎?
電梯緩緩降到一樓,醫生盯着自己的皮鞋,艱難地開口,“直到檢查完,我才明白她的意思。她的身體構造與其說是人類,不如說……是個怪物。”
“我已經騎虎難下,你最好也把這事爛在肚裏,以後老實聽話,多活一天算一天。”
……
江螢回到大堂,将方才的見聞分享給其他人。
方浩聽得直撓頭:“麗麗不是人?這不就是丁齊說的,她是那個啥眷族。”
蘇昕撇嘴:“什麽狗屁眷族,跟叛徒一樣,都是它的走狗。”
許夢亭想得更多:“螢姐,你說麗麗能看到我們,莫非她有意引我們上樓?那樓上有規則嗎?”
江螢搖頭:“沒找到,我怕錯過下樓的機會,所以時間有限。”
她不敢離開甜甜太久,盡管相信同伴的人品,可一旦遭遇危險,誰也沒義務照顧一個素昧平生的孩子。
甜甜害怕再被丢下,緊緊抓着江螢的手,小聲哀求:“小姨不要丢下我,我很乖的,我保證不會搗亂。”
江螢輕嘆着摟過她:“甜甜,我要确保你平安回家。”
“我想和小姨一起回家。”甜甜收緊手指,小小的身子微微發抖,“小姨,爸爸真的在家裏等我嗎?”
幾人一齊陷入沉默,誰也不忍心戳破一個母親為女兒編造的童話,但也不想繼續騙她。
江螢看着甜甜稚嫩的臉,實在狠不下心拒絕,終于松口:“好,以後我去哪兒都帶着你,我們一起回家。”
甜甜露出笑臉,那無辜而純粹的喜悅,仿佛陰暗之地裏長出的小花,讓人只看一眼就生出希望。
……
大堂內,衆人傻等了一會兒,蘇昕問:“那接下來要怎麽辦?”
方浩:“還用說嘛,等npc麗麗女士觸發下一段劇情呗。”
許夢亭也贊同:“目前只能這樣了。”
好在他們沒有等太久,或許因為這裏時間流速不一,白晝與黑夜交替迅速,很快他們便目睹了第一起事件。
一位披着山羊絨披肩的女士怒氣沖沖來到一樓,用尖利的嗓門向前臺抱怨:“我的天,你們是不是聽不懂我的語言?我已經說了無數遍,酒店裏有賊!!”
大堂內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情,詫異地看向那名發怒的女士。
“女士請息怒,我們已經為您換了兩次房間……”
前臺話沒說完,就被她更大聲地打斷,“換房有什麽用!每晚我入睡後,那個賊就在我耳邊說亂七八糟的話,還走來走去,一刻不停!不管換幾次房都一樣!”
“女士,您或許做噩夢了……”
“你說什麽?我絕對沒有精神方面的問題,我的醫生可以作證!不管換到9樓哪個房間,那個賊都會跟過來!”
大堂裏鬧哄哄的,江螢幾人互相對視,發出同樣的疑問:“9樓?”
許夢亭說:“丁齊就在10樓,莫非這個女人離的近,被污染了?”
江螢:“這個時間點,麗麗還沒喚醒邪神,這人雖然被影響了,但只要及時離開酒店應該沒問題。”
幾天內,接二連三有客人跑來投訴,有的說房間裏總有響動,卻找不到噪音源頭,懷疑是老鼠;有的抱怨房間隔音差,一連幾晚都被竊竊私語聲吵醒。
更糟的是,其中一名客人是知名報社撰稿人,他憤怒地表示,一定會向公衆披露酒店糟糕的管理能力。
日升月落,大堂內逐漸變得冷清,入駐的客人以數量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前臺臉上的笑容幾乎端不住。
旁觀這一切,許夢亭不由感到疑惑:“寧可讓酒店虧損也不轉移丁齊,麗麗到底在想什麽?”
“丁齊的情況很糟糕。”江螢回想起他的模樣,“身體和精神雙重受損,長期接觸雕像,按理說他活不了多久。”
可事實上,丁齊除了身體異變之外,并沒有出現更糟糕的情況。
“一定是麗麗做了什麽……”江螢喃喃道,“她對丁齊究竟有什麽打算?”
她突然想起丁啓明出示的照片——麗麗的結婚照。那個笑容燦爛的新娘,以及她身旁尴尬的新郎。
有沒有一種可能,麗麗對丁齊動了心?
突然“哐當!”一聲巨響,引得所有人看向大門。
一直等候在前臺,滿面愁容的酒店經理舒展眉眼,急切地迎上前:“太好了,麗麗女士您終于來了!”
麗麗又出現了。
這次她換了一身酒紅旗袍,純黑的羊絨披肩,襯着她的烏發和深邃五官,豔麗而不俗氣。
在她身後是兩名提包女傭,和一名推着行李的雜役,方才的巨響就是行李車撞到大門發出的。
經理沒時間指責雜役,他焦急而小聲地彙報:“麗麗女士,最近的輿論不知為何,幾家大報社一致将矛頭對準我們酒店,我懷疑有人故意将事情鬧大……”
麗麗點點頭,問道:“丁博士最近怎樣?”
“呃?”經理一愣,眼底閃過失望,很快換上恭敬的态度答道,“丁先生情況穩定,但神志還不太清楚。”
他一說完,麗麗身後一名女傭猛地擡起頭,年輕秀美,正是青荷。
青荷剛要張嘴說話,就被身旁的年長女傭暗掐一把,疼的立刻低下頭。
江螢幾人二話不說,跟着擠進電梯,好在她們如今能穿人而過,兩群人的身影疊在一起,随電梯緩緩上升。
方浩還挺得意:“超能力,隐形人get。”
蘇昕送他一個白眼,許夢亭四下打量,江螢看向與自己半個身子重疊的麗麗,低聲問:“你讓我們看這些,到底想做什麽?”
麗麗依然沒有回應。
到達10層,麗麗和經理快步進入1011,青荷想跟進去,卻被老女傭一把拉住。
老女傭皺眉問:“主子喊你進去了嗎?你的規矩呢?”
青荷跺腳:“我進去放一下行李,再說了,萬一他們要喝個茶什麽的……”
許夢亭停下腳步,見其他人都進了屋,她便留在門外,看能否從傭人口中打探什麽。
果然,年長女傭接着說:“你那點小心思,大家都看得明白。海市勾引男主子的女傭不少,但下場好的沒幾個。”
青荷一聽,氣得臉都白了,直接把包一摔,低聲道:“你少編排我!我和阿奇……丁先生之間才不是你想的那樣,麗麗都沒說什麽,要你多管閑事?”
老女傭冷笑一聲:“直呼主子名字,果然沒一點規矩。我好心勸你一句,主子不發話,不代表她心裏沒想法。更何況那位可是麗麗女士。”
青荷撇撇嘴:“知道,海市有名的女富豪嘛。”
“你這麽愚笨的人,是怎麽被招進來的。”老女傭搖頭,走近兩步,用極低的嗓音說道,“我只提醒你一次,算是仁至義盡了。”
許夢亭見狀,連忙把腦袋湊過去。
“近身伺候麗麗女士的傭人中,沒有一個低于40歲的,你知道是為什麽嗎?”老女傭的語氣低沉沉的,眼神暗淡,“她的貼身傭人總會不斷消失,直到她成年以後,人數才穩定下來。”
青荷依舊不以為然,許夢亭卻聽得背脊發涼。
難不成,那個美麗端莊、身價過人的麗麗女士,是個吃人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