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沒來由的信任

沒來由的信任

“妳剛才為什麽要拍我？”我轉過頭問她，“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的連隊，偏偏拍出洋相的我。”

“我遠遠就聽到你在那喊：不軟不軟。覺得挺好玩，就過來拍了。”她把相機伸到我面前：“喏，你看你這張，怪可愛的。”

好玩？可愛？這是形容人的詞彙嗎？妳确定沒把我當成寵物或者玩具？許子昂曾給我說過：“女生誇一個男生可愛，是因為他身上實在沒有什麽可以值得誇贊的地方了，要不然她們會說你長得帥，會說你高，說你才華橫溢……”

只見畫面中的我用胳膊死死撐着身子，汗水劃過臉頰，面色通紅，脖子上青筋暴起，表情極度扭曲……

“你管這叫可愛？”我皺了皺眉頭，疑惑不解。

我的後背不知被什麽人狠狠踹了一腳，緊接着是一陣熟悉的咆哮：“葉藏！做完了還不趕緊歸隊，別在這泡妹子！”

學姐嗖地站起身，對着連長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個調皮的鬼臉，然後轉身小跑，速度快到連長沒都來得及罵她。

靠！我被妳坑了，妳倒好，丢下我第一個跑，一點江湖義氣都沒有。

連長擡起腳，對着我的屁股又來了一腳：“歸隊，葉軟軟同學！”

可我卻注意到連長的眼睛一直盯着學姐遠去的背影，癡迷到失了神，他喃喃自語：“老子這麽帥氣這麽威武，也不見妳拍拍我？”

“你瞅啥？”我把嘴湊到連長耳邊，打斷了他的意淫。

他慌張地回過神來，像是怕有什麽秘密被我揭穿，對着我後腦勺來了一巴掌：“走！繼續訓練！”

下午訓練完已經快七點半了，天氣依舊燥熱，遠處夕陽半掩在山後，似露含羞。

“解散！大家晚上好好休息，用熱水泡一泡腳！”連長大手一揮，我們随即像毫無秩序的羊群到處亂竄。

“葉軟軟同學，吃西瓜嗎？”學姐不知道什麽時候抱着半個西瓜站在了我的身後。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遞給我了一個一次性塑料勺：“不嫌棄的話就一起吃吧，下午說好要請你吃西瓜的。”

我心頭淌過一股暖流，忽然莫名的緊張。

我接過勺子，無意觸碰到了她的食指，一陣溫潤從指尖一點一點地傳遍了全身，直到耳根。

我挖了一大塊西瓜送進嘴裏：“謝謝，嗯~西瓜還挺甜的。”

“那必須啊，你也不看是誰買的。”她捏着勺子，手腕輕輕向上一翻，得意地笑了笑，露出了兩顆漂亮的小虎牙，以及嘴裏還沒咽下去的西瓜瓤 。

我其實很讨厭吃水果，全年都吃不了一兩次，可能我唯一攝入水果的方式就是喝水果茶了吧。可今天卻很奇怪，嘴裏的西瓜居然格外的甜，比奶茶店裏的各種果茶味道都要好，也許是因為軍訓太累了吧。

我和學姐并排走出了操場，暮色四合，路燈接連亮起，照亮了前方的路。

“葉軟軟啊葉軟軟，你的真名叫什麽呢？”學姐把西瓜皮扔進垃圾桶，問我。

“葉藏，寶藏的藏。學姐妳呢？”我反問。

“我叫鹿竹，藝術學院，學戲劇影視導演的。今天來是給校學生會拍照片，後面要出新生軍訓的推文。來，微信加一下，到時候寫好了發給你看。”她拿起手機，亮出了二維碼。

“妳不會要用今天那張吧？要不明天妳重新拍我一張？”我顫抖着拿起手機，添加了好友。

學姐揚起下巴，挑釁般地看着我：“是我寫推文還是你寫推文？你管我？”

暖黃色的路燈從斜上方照了下來，映在學姐臉上，光影點綴得恰到好處，撩撥了我的心弦，我脫口而出：“學姐妳真好看！”

剛說完我就後悔了，不知道為什麽大腦蹦出來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萬一學姐以為我在騷擾她，那不就完蛋了……

學姐倒是沒什麽太大的反應：“那必須的呀，你不說我也知道。姐姐我呀，就是仙女降臨人間，你們這些凡人抵擋不住我的魅力很正常。姐姐教你呀，追女生要趁早，不要等到什麽都準備好了才去表白，那時候她可能已經是別人的了，晚一秒都不行。”

我撓了撓頭：“學姐，能不能說點我聽得懂的？”

學姐笑了笑：“你母胎solo吧？”

我點了點頭。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句話的。”

我花了一年時間，才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後來當我跟許子昂講我和鹿竹初遇時的場景，許子昂撇了撇嘴，不屑一顧：“你這哪裏是什麽一見鐘情？還不是因為人家長得好看，你見色起意了？幹嘛說得那麽浪漫，仿佛自己就是青春劇裏的男主角，淨給自己加戲，整天瞎腦補。如果是我那晚站在路燈下，難道你也會愛上我不成？承認吧，沒啥不好意思，你有很嚴重的姐控和顏控，她符合你對另一半的全部妄想。”

夜晚的山腳下有些許冷，晚風從我身上吹過，又飄到鹿竹身上，我雙手插兜跟在鹿竹身後，不知要走向何處。

我寫文章的時候一口氣能寫好幾千字，但卻很不擅長和人交流，總害怕說錯什麽話或者怕對方覺得我無趣，所以我的朋友一直很少。而此刻面前是剛認識的漂亮學姐，我怕冷場怕尴尬，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鹿竹走在前面，影子被路燈拉長又拽短，變幻莫測。這一刻世間是那麽的冷清，周圍沒有什麽人，我低着頭，跟着她的影子，生怕把我落下。

鹿竹停了下來，用手撩了撩碎發，歪着頭問我：“怎麽不說話？為什麽一直走我後面？”

我支支吾吾，臉刷一下紅了：“那個……我……不知道說什麽……害怕說錯話。”

在她清澈的眼眸之中，我看到了手足無措的自己。

我能說什麽？說學姐我下午剛見到妳便觊觎你的美貌？說妳的腿真好看，像模特一樣？說妳給我一種熟悉的親切感，像姐姐一樣照顧我？說剛才路燈的光影打在妳臉上的模樣把我迷成智障了？說你帶着西瓜來找我的時候我當場淪陷了？說雖然今天才認識你，但我可能有點喜歡妳？

我還沒瘋呢。

鹿竹撲哧一下笑了出來：“你臉紅什麽呀？”

我目光躲閃，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鹿竹揚起手，拍了拍我的胳膊：“哎呀，姐姐又不吃人，不用害怕。帶你去景觀大道轉轉吧，反正時間還早。”

說着，她拉起我手腕，朝着景觀大道走去。

第一天認識就主動跟我有肢體接觸，而且還是我喜歡的類型，這麽好的事怎麽會發生到我身上？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我來不及多想，只顧着沉浸在當下的喜悅和心動中，無法自拔，傻乎乎地跟着她，這場景像是姐姐拉着自家弟弟出去玩。

鹿竹拉着我狂奔了起來，裙擺飄揚，微風拂過臉頰，她的長發飄逸地甩在我臉上，遮住了我的眼睛。

我索性幹脆閉上眼，任由她這麽拉着。

我看不清前方，也看不清她，也許下一秒可能被石頭或者路障絆倒，可我相信她。

一股沒來由的信任，仿佛我天生就該如此。